‘大喇叭’气得嘴都哆嗦了,她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说她家人丁不兴旺,老邢老婆的话触碰到她的痛处,这个冤屈她可不能接受。
她左顾右看,没有找到合适的家伙可以揍老邢老婆,于是,她伸出两只大熊掌,十指勾成耙子状就向老邢老婆的脸挠去。
“哎!哎!干什么呢?咋还打起来了,这两个老娘们真要命。”来给搬家的村民们一边劝一边拉架,他们没想到两人能挠到一块去。
母亲离她俩最近,夹在中间也被挠了几下:“别打了,也别骂了,你看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本来我们搬家是件好事,让你俩这么一整,弄得多不好啊!”
‘大喇叭’的手一直揪着老邢老婆的脖领子不放,扭头对母亲说:“夏嫂子,我今天也不想这么干,你看她多气人,没有她这么说话的。”
胡思军这时走过来,心平气和地说道:“二位婶子,先把手松开,听我说两句行不行啊?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在理?那你俩再继续好吧!首先是你们在一个村里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次吵完架以后见了面多尴尬?你俩敢保证一辈子不再见面了吗?第二,就是要为孩子们着想,两家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万一头脑发热做出过格的事,你们会后悔莫及的,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因为你们今天的冲动,造成了下一代人受伤害,值得吗?还有最后一点就是:我们家今天搬家,是乔迁之喜,也可以说是一件喜事,你们这么做合适吗?谁家过日子不是希望每天都顺顺当当的?以后大家去镇里,都到我家玩,我和小雨随时随地欢迎大家,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喜欢和各位交朋友,我说的在理吗?两位婶子?”
其实,在思军说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已经松开了,是觉得思军说的在理,人家乔迁之喜之日闹成这样?实在是不应该。
老邢老婆握住母亲的手说:“对不住了啊!这不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了吗?我这张臭嘴也该改改了,你家女婿说的多好啊!我们做老人的还赶不上个孩子,真是不好意思。”
‘大喇叭’也凑上前说:“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老邢老婆说的这么难听?我能动手吗?都怨她,对不住啊!哎呀!这个思军啊!真是厉害,说的我都心服口服的。”
“你怨谁呐?你说话巨难听还能怨我?要不然咱们找人评评理?难道我堂堂的一个小学毕业生,还辩论不过一个目不识丁的‘大喇叭’?嘁!真是没有天理了?”
没有人再接老邢老婆的话,因为思军拿来糖块分给大家,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来,吃糖,今天是我家乔迁的日子,吃块喜糖沾沾喜气,愿你们的生活像这块糖一样,甜甜蜜蜜、幸福美满。”
“好!甜甜蜜蜜、幸福美满。”村民们的叫好声,盖过老邢老婆和‘大喇叭’的怨恨声,大概也是看不惯她俩在这时候吵架,扫了我们家的喜气。
同时,他们也在为思军叫好,我和思军是旅行结婚的,许多人都没见过他,还是不太了解,今天的事情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张老蒙一直没说话,‘大喇叭’和老邢老婆的骂声他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每字每句像锥子似的轧他的心,可他不好出面,因为老娘们的战争不好参与,他更清楚地知道,以自己老婆的大块头,弄倒两个老邢老婆都不在话下。
他在人群当中好不容易找到了老邢,他退缩在人群背后,伸长了脖子担心地看老婆打架,还不时地回头看看自己家的方向,不知道是盼着邢老三来,还是担心他来。
现在四个儿子就剩邢老三这一个不省心的在身边了,老大自上次出去再没了音讯,有的说是出事被抓起来了,有的说是被车撞死了,他都不相信?至少没看到尸首就有希望。
老二和老四最有出息,也是最让他骄傲的事情,至少现在这个村子里还没有谁家孩子在镇上当官呢?
邢老三一直没有出现,让老邢的心多少放下一些,他是怕邢老三来添乱,可老婆这边还让他挂念着,他气的心里在骂:这个傻老娘们啊!长那么点的个子,嘴巴就不能少说两句?如果真把‘大喇叭’惹急眼了,她能像拎小鸡似的把老婆拎河里去,自己一个大男人还不好上去帮忙。
慌忙中,他和张老蒙的眼睛对上了眼,两个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各自发誓:等回家了好好教育教育自己的老婆,在光天化日之下尽给自己丢脸。
‘滴滴、滴滴……’汽车的喇叭一直在响,司机是个年轻人,很少和村里人打交道,第一天替师傅出车就遇到这样事,让他领略了村里人的风采,今天的场面他挺生气的,哪有这么干的?他一直按着喇叭催促着,想让我们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母亲站在汽车上,环视了一下村子,泪水已止不住地往下流,在这里她生活了三十五年,有欢乐、也有悲伤,还有太多的回忆……。
‘大喇叭’的鼻子也酸酸地抽搐了几下,拉着母亲的手说:“夏嫂子,别哭啊!今天是我不对,别生气啊!你搬到镇里离我们也不远,有时间就和大哥回来看看大家伙,你放心,到了谁家都会热情招待你们的。哎呀!这个思军太会说了,说的我现在还回味无穷呢?小雨可真有福气,找了一个精明能干、能说会道的丈夫,令人羡慕啊!”
老邢老婆也挤上来,刚才和‘大喇叭’打架的事好像忘得一干二净,脸上开花似的笑:“对啊!对啊!真是令人羡慕,幸亏‘大喇叭’发现了他,要不然让别的村抢去了,那咱村就少了一个乘龙快婿,是不是啊夏嫂子?去了镇里也要开开心心的,我们大家都会祝福你们的。”
这几句话更让母亲伤感了,声音哽咽道:“谢谢,谢谢,谢谢大家赞同小雨的婚姻,我祝大家在今后的日子里,红红火火,天天快乐。”
车慢慢开了,父亲也哭了,是村民的质朴、豪爽让他泪流不止,他们对任何的事情都不会藏着、掖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打架就打架,掉过屁股就能和好,这就是北大荒人性格。
我将离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这里有爱我和我爱过人,他们还在这里生活,谁都不知道明天将会是什么样?但为了下一代的北大荒人,必须奋力拼搏。
突然,我看到了张磊,他正站在远处频频向我招手,原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碍于妻子和思军,他没有过来和我告别,就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引来两个家庭的不愉快。
瞬间,我的眼泪像线珠子一样,这是我结婚以后第一次见他,而且是远远的见他,我俩虽然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但是心里都彼此明白,以后更没有机会见面了,对张磊我还是很想念的,毕竟他是我的初恋。
张磊的身影渐渐地看不到了,我的脑海里浮现和他在一起的情景,当初懵懂无知的时代,天真、无邪,可以随意发脾气,可以放声大笑,可以毫无顾忌地打骂……。
思军看到我泪流满面,嘲笑地摇了摇头,他最看不起女人流眼泪,刚才他没有看到张磊,也不知道我是为了张磊在哭,一直以为我是离不开这个小村子。
到了镇上,思军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一直忙到晚上才收拾完,思军才领着司机回家,对母亲说:“那个?嗯!妈,本来说好今天搬家用车不花钱的,可那个师傅今天有事,是这个小司机接的班,我费了半天的劲也没说服他,非要今天的运费,你看怎么办啊?”
母亲赶紧问:“多少钱?这钱应该给的,哪有用车不给车费的道理?思军,你别难为这个小伙子了。”
小司机的脸通红通红的,看了思军好几眼,喃喃地说道:“大娘,我师傅说了,你家一共用了八次车,加起来总共是一千六百元,看在思军的面子上,拿一千元可以了。”
“啊!这么多?我家今天就用这一次啊?哪来的八次?你师傅怎么算的,想讹人是吗?知道你们现在是单包核算,那也不能那么算啊?”我不满地争执着,早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了?
小司机的脸更红了,不安地瞅着思军,说话声音如蚊子般:“嗯?那个什么?嫂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昨天师傅告诉我今天出趟车,也没说钱是怎么算的,只是告诉我回去拿一千元钱就行了。具体的情况你还是问思军叔吧!他和我师傅算的账,思军叔,你和他们说说吧!”
面对小司机的求助,思军狡黠地笑了笑说:“哦!是这么回事,我给咱家拉小绊柴时用一回,拉煤时用一回,拉家具时用一回,还有我家换地板时用一回……总共是八回,以前没算,这次一起算了,其实也不多,师傅看在我俩关系嘎嘎好的份上,还给打折了呢?”
听到这里,气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说思军对我妈家搬家这么上心呢?原来是有原因的,这等于搬一次家花了一千元车费,在当时的年代也算是个天价了。
“胡思军,你太过分了,没有你这么干的,自己用车不掏车费,到最后都算在我妈身上,你还是人吗?他们那么大岁数了,攒点钱容易吗?你也忍心下的去手?”我气愤致极,说话不注意语气了。
“哎!你说什么呢?咱妈在这我不跟你争论。妈,我都是老夏家的人了,谁算账不一样?小雨还和我较这真?再说了,我每月挣那点钱还得吃饭呢?是不是?”
我还要争执下去,母亲赶紧制止道:“好了,小雨,别说了,思军用车也是给家里拉东西,没出去胡作就行,这钱咱家应该掏。”
“妈?你们总共就用两次,要掏八次的钱太不合理了吧?”我还是不想让母亲掏钱,我是心疼她,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喝攒了点钱,让思军一下子就整出去一千元。
小司机拿着母亲给的一千元迅速地跑了,他是害怕拿不回去钱挨师傅骂,更多的是害怕我们家会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