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地在京城的机场降落。
乔司童第一次回到京城,活泼地率先朝前跑去。
乔微微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动。
冰润微凉的空气窜进胸肺,挤走了压在心口的一股郁气。
这里的每一寸,她都在熟悉不过。
承载了她太多的爱与恨,太多的伤疤和眼泪。
“妈妈!”
小男孩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唤回了乔微微的思绪。
相比两年前重新回来的那次,乔微微心中变得平静很多。
没有那么多的怨恨,没有那么多的不甘,更没有那个人的名字。
她带着童童先从花店买了一束白玉兰,然后乘车去到了母亲所在的墓园。
意想不到的是,母亲的墓碑前居然已经摆了一束花。
明显刚刚有人来祭拜过。
会是谁?
乔微微想不出来,在京城还有谁能够惦记着来看望自己的母亲。
她的心里突然一紧,然后快速环视一周,然而,并没有自己心中预想到的那个身影出现。
“妈妈,你在找谁?”
童童看出她的异常,拉了拉她的手,好奇地问。
乔微微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轻声说:“妈妈找一个叔叔,童童你刚刚跑在前面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叔叔?”
童童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突然间一亮。
“我看到了,一个很高很瘦的,但是看不见的叔叔哦。”
乔微微本来已经提起来的心,瞬间坠回原地。
不是薄云迟,他怎么可能看不见。
啧……
自己到底再想什么,薄云迟那么冷情的一个人,不恨死她就算好的了,怎么还可能会因为愧疚这种东西,来祭拜她的母亲。
她早该明白的。
“童童,这个就是外婆,你快来和她打声招呼。”
童童乖巧地招了招手,甜甜地喊了声外婆。
乔微微将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
“妈,原谅我到现在才来看你。你别担心,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也开始了新的生活,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已经真的长大了,不会再做傻事。以后,我也会为了童童好好地生活下去。”
乔微微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黑白照片,语调轻轻的,很温柔。
和当年那个跪在墓碑前,咬牙切齿说着报仇的那个乔微微判若两人。
“走吧,宝贝儿。”
乔微微站起身拉住了乔司童软软小小的手往山下走。
“需要妈妈抱你吗?”
“不要,暮景叔叔说了,童童已经是小男子汉了,要独立,要保护妈妈。”
才四岁的小孩子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铿锵有力,但是依然掩盖不住奶声奶气。
乔微微暖心地笑了,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幸福。
“好啊,我们童童最棒了。”
两人走到山下,乔微微正打算抬手叫计程车,一辆白色的轿车已经缓缓驶到了他们面前。
驾驶座的玻璃缓缓降落下来,露出一张如同山间明月般温润俊朗的脸庞。
乔微微还没反应过来,童童已经开心地扑了过去。
“暮景叔叔,你来找童童啦!”
乔微微抱着童童坐上了车,有些埋怨地说:“你不是在外地忙吗,还专门跑过来做什么。”
宋暮景不以为意地笑笑,“你别自作多情,我是放心不下童童。”
乔微微缓缓笑了,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这些年,宋暮景将她们母子照顾的无微不至。
她也想过离开,但是还没到机场就被宋暮景追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她发火,冷着脸,和平时言笑晏晏的样子截然不同。
“乔微微,我没有要求你喜欢我,但是你不能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守着你,照顾你,已经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现在连这点权利都要剥夺吗?!”
童童当时还小,吓得只能埋头躲在她的怀里小声地哭。
“你这次回来,去看过你爸妈了吗?他们肯定给你介绍了很多不错的世家千金,你有没有看见……比较喜欢的?”
宋暮景没有回话,只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面部线条紧绷。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你的画展,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半晌后,宋暮景淡淡地说。
乔微微知道他心情不悦,默默叹了一口气后不再说话。
远走欧洲的这两年,乔微微重新拾起了画画。
本来,她在这方面就是非常有天赋的,只是后来因为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那个人身上所以才放弃了一段时间。
现如今乔微微重新找回生活的重心,绘画事业风生水起。
因为第一幅画被一个神秘富商以一千万人民币的高价买走,而一炮成名。
这次回到京城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就是举办自己的巡回画展。
晚上,主办方邀请乔微微参加一个名流晚宴。
乔微微不过是和人打了几个招呼而已,转身就看不见了乔司童。
她着急地四处寻找,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乔司童,你是不是要气死妈妈!妈妈,是不是叮嘱过你不可以乱跑!”
她走进拉住乔司童的小手,教训的话才说完,一转眼,却怔了。
上一次见到这个人,她们也是同时怔在原地面面相觑。
只不过那时候她是穿金戴银气场强大的薄家老妇人,而现在,苍老憔悴地让乔微微一时之间都没能认出来。
“这……这是你的儿子?”
薄老夫人看了看乔司童,又将目光落到乔微微身上哑声问。
乔微微垂下眼睫,半晌没有说话。
很长很久以后,才对乔司童温柔地嘱咐,“你去找暮景叔叔,妈妈一会儿就来。”
直到看着小身影消失不见后,她才重新正视着薄老夫人,淡淡道:“是的,这是我儿子。”
薄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突然间变得悠长深远,“如果,你和云迟的孩子还在……应该要比他还大许多吧。”
乔微微唇抿了抿,什么话都没有说。
当年被残忍离开的两个孩子,一直是她心口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哪怕愈合,也带着冰冷的伤痛。
她不愿提起,更害怕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