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此时饿得浑身发软,在这危急关头,又紧张得浑身发抖,但她还是不顾一切的向房门跑去。
逃,一定要逃!对方这般诡异做作的安排,定是有不轨图谋,最起码,也定是有着强行霸占自己的心思,否则何必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来安排这些人事!
要抓住机会,趁着周围都是些不顶事的婆娘们,尽速逃离!
只要能逃离此处,就是生机!
却在这时,那被称作二婶的胖大妇人冷笑一声:“月娘,大婚在即,还往哪里去?”
随着这话音响起,一阵劲风过后,阿宁背上一麻,顷刻间,软麻穴被封住,整个人已是力气尽失,瘫倒在地。
很快,阿宁就被人扶着躺回床上,周身软如棉絮,哪怕连小指尖都无法动弹。
阿宁躺在床上,一双春水明眸满含泪水,直直的瞪视着大红春云帷帐帐顶,片刻后,泪水终于不断从脸颊两侧滑落,仿佛要将一生的苦痛和哀愁都哭出来。
“月娘真可怜,这遭受了惊吓,晕死过去,醒过来后,竟然整个人都魔怔了,还打人啊…”
“谁说不是呢,原本就是说不出话的人,性子内向得很,如今还添了这么个毛病,哎,若不是九郎君好心,应了儿时的媒妁之约要娶她,只怕月娘还真难嫁出去呢……”
“你们都别碎嘴了,都回去吧,让月娘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她还要起来梳洗打扮,出阁行礼呢。”
或浓或淡笑容依次出现眼前,随着一句句安慰话语散去,最后陪着阿宁的,只剩这一室大红色的冷清阴暗,和一个名叫杜鹃的秀美侍女。
身边人来人往,阿宁恍如未觉,待得思绪渐渐平复时,第一个想起的人,却还是小官人。
小官人,你现在怎么样?已经脱离险境了么?如果是这样,快救救我啊,小官人……
悠悠的叹口气,阿宁的眼泪又默默流下,悄无声息的划过腮旁,留下道道泪痕。
哪怕小官人已经平安脱困,他又怎么知晓自己身在何方,如今身处何等样境地?这般呼救,只能是徒唤奈何了。
一转眼,又想到了昨晚那个神秘莫测,武艺出神入化的男子,他就是她们口中的九郎君吧?
九郎君,九郎君……哼,敢为我改易容貌,还敢把我弄哑,实在是心黑手毒!王八蛋,你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一定会将你整治得生死两难,最后把你送进宫去,才能略消我心头之恨!
暗自发了一通狠之后,阿宁目光一滞,尴尬的事情来了,内急!
阿宁用鼻音嗯哼了好一阵子之后,那叫杜鹃的侍女才放下手中的指甲锉刀,横着眼波,款款来到榻前。
阿宁满面通红的用眼睛示意之后,杜鹃睁大了一双看似天真妩媚的杏眼,偏着头看着阿宁,自顾说着:“月娘你怎么了,是要什么东西啊,口渴了,还是饿了?”
阿宁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时,杜鹃才一拍脑袋,转身取来纸笔和墨盒,手在阿宁胁下捏揉一下之后,阿宁终于被解了穴道,手脚都能活动了。
阿宁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但又不知道她是否让自己起身,遂提笔在纸上写了内急二字,那侍女看了看那娟秀的两个字,卷着放在胸前的发束,轻描淡写摇了摇头,继而说道:“我不认字。”
阿宁刚要用手比划示意,一念袭上心头,她收回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和善的对着那名叫杜鹃的侍女微笑。
杜鹃斜睨了阿宁一眼,随即施施然的转身倒了杯水,连同一碟精美茶点端了过来。她刚把点心和茶水放到床前的小花几上,阿宁悄悄的咽了一下口水,随即面带微笑,坚定的向她摇了摇头。
杜鹃愣了一下,问道:“月娘,你是想出恭么?”
阿宁还是异常坚决的摇头,并且微笑,笑得光风霁月,离神出尘。
杜鹃看着那丑陋面容上如谪仙般云淡风轻的微笑,嘴角略抽了抽,这才说道:“你稍候,我把这字拿给旁人看看。”
一边说着,刚要伸手封住阿宁身上穴道,阿宁已经微笑颔首,先了一步拿起花几上的茶点,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杜鹃略略踌躇了一下,眼神暗昧不明,但终究还是向阿宁笑了一下,转身向屋外去了。
待她出了门口,估摸着听不到屋里动静时,阿宁立刻奋起全身力气,跳下床跑到窗边。她伸手打开窗上钮绊,用竖杆顶起那糊纸木窗,一蓬阳光猛的透了进来,照的人眼睛都花了。随之扑面而来的,还有一阵氤氲水汽和那波涛奔涌间发出的剧响。
眯眼看着窗外的奔腾江水,阿宁略微踌躇了一下。
自己只不过在幼时机缘巧合,下水游玩过几次,略通一点水性罢了。此处水深浪急,凶险异常,若是这般直接跳将下去,只怕是要落个九死一生的收场。
但门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
阿宁闭上眼睛,眼前似乎看到了小官人墨玉般的眼眸,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她,一瞬不瞬。
阿宁默念一声,小官人,我来了!旋即鼓起全身的气力和勇气,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出窗外。
片刻后,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杜鹃向窗外探出身子,看了看在江波中载浮载沉的阿宁,嘴角露出一丝阴沉笑意,等到终于看不见阿宁之后,方才换作焦急神色,撕心裂肺的喊道:“不得了了,快来人啊,月娘坠水啦……”
江水翻涌向前,呼啸而过,并不曾为任何人作丝毫停驻。
念从头,一盏寒灯,数笺离情,
从此后,万水千山,孤衾只影。
回首处,苍茫来路,踽踽独行,
长歌尽,生死不知,爱恨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