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爱恨一念终此劫，碧血江湖风月绝
语罢，欧承业突然打开门，刺眼的光线直直地射了进来，他不自觉地眯起危险的眼眸“寒毒未清，记得吃药。”
莫浪心猛然昂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那一句话好耳熟，口吻是如此熟悉。似乎在某个被她遗忘的时间里，也有人曾那么叹息着跟她说过同样的话语。
“走得越远越好？”莫浪心的像中了咒语般反复念着同样一句话，脑海里始终找不到确切的影像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待回神，早已没了欧承业的踪影。
得意宫。
叶子没有开口问及莫浪心的事情，千痕自然也闭口不言，只陪着叶子随便走走，聊聊家常。
门外开始骚动，千痕依旧泰然处之。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的。
江湖战事一触即发，只是别殃及叶子才好。千痕望着叶子纯净的容脸顾自想道。
然这世上，往往是你怕什么，就会给你来什么。
千痕正陪着叶子聊天，岂料宫中忽然大乱，只听得有人高喊“有刺客”，登时脚步声响彻了整个得意宫。
莫浪心突然回转，见宫中大乱，心中更是惶恐。千痕与叶子惊慌地迎将上来，叶子忙问“心姐，这是怎么了？”
“只怕是”无忧宫来人了。“莫浪心面色凝重，忽道，”千痕，你马上带叶子去收拾行李，我们现在就走。“
“去哪？”叶子慌了。
莫浪心释然一笑“我们退隐江湖，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三个小女子的容身之处。”
叶子望着莫浪心，而后将视线落在千痕身上，忽欣喜地笑了。只听得千痕如释重负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语罢，莫浪心便顾自离去，千痕马上带着叶子去收拾细软。
一想到要离开，叶子显得有些神采奕奕，连千痕也是这般模样。
“痕姐姐，你说我们去哪里才好呢？”叶子又蹦又跳地在屋子里团团转。
千痕望着叶子，只笑了笑“叶子你想去哪，我和阿心就陪你去哪。”
语罢，千痕顾自笑得欢悦。
耳边一阵异动，千痕大惊失色。只见她脚下一扭，一把扣住叶子的腰肢，登时挟着叶子离开原先的位置。叶子还不待反应，听得廊柱上“咚”的一声，一支飞镖重重地插入廊柱，只剩刀把子在外。
叶子吓得脸色苍白，一身冷汗。
“呆着别动，我去看看。”千痕放开叶子，抓起剑便飞出窗外察探，却见一道黑影急速跳上屋檐，正往宫外方向奔去。顾不得细想，千痕马上施展开轻功之术，追将上去。
追了些时辰，千痕突来一个漂亮的凌空翻，稳稳落在来人面前，在荒原古道之上挡住那人的去路。
“什么人？胆敢在”得意宫行凶？“千痕厉声喝道。忽闻四下一阵骚动，见数十人已将自己重重包围，各个怒目圆睁，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来者掀开脸上黑巾，千痕怒不可遏地瞪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又是你，练素素！”
“没错，真是冤家路窄啊！”练素素冷冷地笑着。
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一个令莫浪心恨之入骨却又十分害怕的人---易秋。千痕震在当场，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丑陋的面孔。就是眼前这个貌似善良却恶毒如蛇蝎的女子，才造就了今天的鬼女。
“原来这就是鬼狱左使座下的得力干将鬼女啊，果真长得如同鬼魅。”易秋瞥了千痕一眼，漫不经心地讽笑着。事实上，她给千痕下的毒药，是她新近研究出来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药性如何，自然不认得眼前的丑女便是先前武林中的头等美人千痕。
千痕听在耳里，恨在心里，也痛在心里。她今日所受的痛苦都是易秋一手造成的，而今却在这里出言不逊，恶意讥讽。士可忍，孰不可忍。
剑在手中握得“咯咯”直响，千痕恨意中烧。
练素素得意一笑，冲易秋道“秋姑娘，这里就交给你了。”
语毕，练素素抽身飞离，很快便没了踪影。她要赶回去对付鬼狱和莫浪心，没时间在这对付千痕。因千痕的注意力始终都在易秋身上，对于练素素的离去根本不放心上，她恨恨地盯着满脸不屑的易秋。若非易秋，那么千痕也不会变成这般凄惨，更不会与后天夫妻反目。
“易！秋！”千痕一字一顿地咬出易秋的全名。
易秋愣住了，她久居“千机谷”，按理说不可能有人认得她。除非她是……易秋几乎尖叫出声来“你是千痕！”
千痕冷冷一笑“现在才知道，未免太晚了吧！”说话间，千痕长剑出鞘“若练素素还在，那你必能全身而退，只可惜这次，易秋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扫了一眼四周的乌合之众，千痕的嘴角勾起一抹快意。她看到易秋阴沉的脸色和恐慌。
长剑带着逼人的寒气毫不留情地割开皮肉，此刻的千痕，心中只有仇恨与报复。易秋的恐惧是她最好的动力，从不轻易杀人的她，终于大开杀戒。美丽的剑花带着凌厉的剑气，飞溅起殷红的鲜血，落了一地的孤魂。
千痕浑身是血，但那些血都不是她的，是地上死去之人的馈赠。她快意地感受着鲜血溅在脸上的灼热，还有易秋惶恐无比的眼神。
等叶子回神才赶忙找到莫浪心，告知千痕一事。等莫浪心匆忙沿着千痕留下的痕迹急切寻找，却发觉甚是困难。但无论如何，莫浪心还是不放弃，若千痕有个闪失，她定然会遗恨终生。
叶子自怀里掏一块玉佩，顾自望着莫浪心离去的背影发呆。
剑笔直刺向易秋的喉间，易秋阴冷地笑着，突然施毒粉洒向千痕。
千痕大吃一惊，躲避不及，身上沾了不少毒粉。然奇怪地是，她并未觉得体内有异样。
易秋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般难看，她忽然明白，要么是千痕体内的剧毒太厉害，平日的毒对千痕来说，根本就不起作用；另一种可能就是，千痕身上有神药，能驱邪避毒。
“易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话音刚落，千痕的剑带着无比的恨意刺向了易秋，易秋瞪大了眼睛，忘记了躲避。
“嗖”一声，一枝清风箭笔直射穿了千痕的右肩。
黑色的液体顿时涌了出来，染尽了千痕单薄的衣衫，伤透了那颗本就破碎的心。但听得千痕凄楚的呢喃一句“轩辕弓，乾坤箭！”蓦地，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千痕仰天凄洌地大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走过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跌倒在地的易秋。
刹那间，她再次看到易秋得意而阴狠的笑。
“你为何要杀易秋？”来的正是千痕的丈夫，她最爱的男人，后天。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遍地的鲜血，后天的眉头蹙得越紧了。
“杀人还需要理由吗？”千痕忍住剧痛，冰冷的眼眸死死地盯住后天深沉的容脸。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后天的语气越发冰冷。
千痕觉得自己的心都寒了，沙哑的嗓子里发出破碎的声音来“没错，都是我杀的，因为他们都该死！易秋她更该死！”
话未完，千痕已再次举剑击向了易秋。
“易秋！”后天惊喝一声，只身挡在易秋身前，手指“叮”的一声夹住了千痕的剑，对着千痕的胸口便是狠狠一掌。
千痕的身子飞出数米远，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她含泪恨恨地注视着那个无情的男人。忘记了疼痛，忘记了伤，千痕木然地笑着，神情呆滞“你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她么？”
后天的心头猛然一颤，那口吻，怎与千痕如此相似？可是那张脸……后天甩甩头，试图消去这荒诞的想法。千痕是从不轻易杀人的，更不会像眼前这恶毒的女人那样，涂炭生灵，枉送人命。
忽然，千痕奋力推出一掌。后天眉心一沉，立时提气，毫不留情地还了她一掌。
望着那席卷而来的巨大掌力，千痕蓦地收回自己的掌力，含恨地闭上眼眸。若能死在你手上，也许才会让你后悔一辈子。千痕凄凉地想着。
“住手！”半空突来一声高喝，千痕猛然张开眼眸。莫浪心从天而降，衣衫飘逸间，玉手一挥，霎时将后天的掌力化于无踪。脚尖落地，莫浪心冷颜挡在千痕身前，持剑冷看后天与易秋。
“阿心？”千痕不知是喜还是悲，声音竟微微颤抖起来。
莫浪心抹去千痕脸上的泪渍“放心，万事有我。别忘了，我们是发过誓的。”语罢，她凛然转身愤怒地打量着后天与易秋“你们是什么人？”
回想起千痕方才的神色，莫浪心不觉心头一紧“莫非你就是易秋？”
易秋讶异于眼前这陌生女子竟认得自己？她冷眼看着千痕，心中冷笑，原来是千痕的帮手！
“不错，她是易秋，那么姑娘你是？”后天总觉得气氛怪异，却一时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哼，废话少说，是易秋就好，赶紧还你的血债吧！”莫浪心怒不可遏地紧握天心剑，果真是眼前的女子将千痕伤成这样的。
莫浪心正要报仇，不料身后的千痕却因失血过多，软瘫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阿痕？阿痕你怎么样？”莫浪心慌忙点住千痕的穴道，暂时为她止血。见千痕气力不济，即将晕厥，莫浪心也顾不得易秋，救千痕要紧。忙将“九转续命丹”取出，喂千痕服下。
千痕奄奄一息地望着后天，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你竟为她挽弓？为什么？为什么到了今日，你仍旧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上天为什么如此捉弄我，让你成为第一个掀开我面纱的男人？”
话音刚落，莫浪心已挟着千痕纵身一跃，身如游龙，顿失踪影。后天痴痴地愣在当场“她……她刚才说……”忽然，后天死死地掐着易秋的胳膊，大声怒吼“说，刚才那个是不是千痕？是不是？是不是？”
易秋望着他，望着望着便流泪大笑起来“是，那个丑八怪就是千痕。怎么，丑得连你都不认得了。哈哈哈哈哈……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到头来，一次次伤害她的还是你。”
语罢，易秋带着得意的快感头也不回地离去。
后天崩溃了“我竟然……我竟然差点杀了我心爱的妻子？”
语毕，后天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差点晕厥过去。敛了敛神不顾一切追将上去。
一抬头，只剩下风吹竹林声。萧瑟无温。
得意宫。
莫浪心前脚刚走，各大门派声讨莫浪心的队伍便冲进了得意宫，于是乎，就有了现在这场血战。然得意宫的人全无防备，萧柳娘、千痕恰恰都不在宫中，正给了对方一个可趁之机。
待莫浪心回来，整个得意宫已是一片狼籍，处处横尸，遍地鲜血。刺耳的刀剑碰撞声仍在继续，门窗桌椅全部被损，无一完全。千痕撑着受伤的身躯与莫浪心行走于血色廊环之间，心越来越冰凉。
“阿心，快，是调虎离山之计。我没事，你快去找叶子，千万不能让叶子有事！”千痕捂着仍在微微出血的伤处轻声道。
“那你小心。”莫浪心手持天心剑急忙奔向叶子的房间。
一个，两个，三个，叶子眼睁睁看着保护自己的卫队全部血溅当场却束手无策。鲜血飞溅，沾湿了她的衣衫。她瞪着惊恐的眼眸，苦苦期盼莫浪心的回来。可是若真让她在自己与千痕之间做选择，叶子宁愿莫浪心选择千痕，因为千痕能为莫浪心做的，她做不了。
当最后一人倒下的时候，叶子终于在走廊的另一端见到了莫浪心的身影。可是，冰冷的剑也在此刻贯穿了她纤弱的身躯，她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一股炙热的液体从自己身体里涌了出来。然她的手里，却死死地攥着一块玉佩。
“叶子！”莫浪心歇斯底里地喊着，天心剑无情地出鞘，激起千层血浪。
叶子看到身边那一张张曾令她恐惧的面孔在自己倒下之前被撕裂，然后鲜血像姐姐死去时那样喷出来。她看到莫浪心发红的眼睛，满手的血腥。为了她，莫浪心已不再是曾经那善良的女子了。
看着莫浪心哭着喊着冲过来，像疯子一般挥剑乱砍，鲜血染红了她的脸颊。叶子听到莫浪心撕心裂肺的嘶吼，身边的人全倒在了血泊里。那个刺中她的男人，被莫浪心一剑劈成两截。
玉佩抛向莫浪心的瞬间，脑海里的记忆突然被全部唤醒。莫浪心青筋暴起，整张脸蔓延着无尽的恨意与决裂的痛苦。曾经的咒怨悉数浮出眼前。
莫浪心紧搂着只剩一口气的叶子，血泪纵横“叶子，不要，不要丢下我！没有你，我怎么办？我答应过洛眉，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可是……可是我现在连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
“心……姐，对不起，叶、叶子不能再……陪你了。”叶子说着，血液慢慢从嘴角涌到莫浪心的手背，她那么深刻地感受到莫浪心的眼泪滴落在脸上的疼痛与灼热。
“不！不可以！叶子，心姐对不起你，对不起洛眉！叶子……”莫浪心泣不成声，拼命拼命捂住叶子血流如柱的伤口，对着那红色的血液止不住痛哭。
“心姐，走……走得……越远……越……好……”叶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了冰冷的死寂。
“为什么？我越坚强，失去的越多！我爱的，爱我的；我要的，要我的都失去了。我就像个傻瓜一样，我拼命的奔跑，可为什么还是赢不了死神？我那么辛苦才能唤醒叶子，可一切都像梦一样，在最美好的瞬间化为乌有。难道活下来真的这么难吗？”莫浪心仰天长笑，那笑声却带着生命中最沉重的叹息与绝望“我什么都可以改，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可以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