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本是红颜多娇娆，奈何转身赛毒蝎
当雪白的生命被遗忘在宿命的轮回之中，便失去了原来的善良和纯真，遗留下来的只能是黑色。仿佛天边的云一般，失去了方向，只有漂泊，只有流浪。带着无止休的泪水，挥洒着不属于自己的寂寞孤单，一直到死。
原本的胜算在莫云仇失踪的瞬间化为乌有，莫浪心那么清楚的明白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这样的结局不知道是自己无视生命的报应，还是她该接受的考验。抑或都有。
欧承业坟前。
迷人的紫电依旧闪烁着紫色光芒，一如往昔的夺目，而那柄夕幻却已然失去了所有色彩。没有锋利，也没有杀气，有的只是泥土的沉重。
“子俊，你不会怪我吧。”莫浪心淡然地笑着，仿佛那个人仍然站在自己面前。
风过，无痕，一如他的出现，留给她的除了回忆，便是鬼狱。
“他不会怪你的。”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莫浪心无需回头便知来者是谁，正是欧承业囚禁多年的父亲。
她放了他，一如放了自己。
“江湖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没有人能永远不败，子俊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看破一切的人这样说着，口吻清如风。
“世上有正必有邪，有邪方有正，也许这就是平衡吧。”莫浪心补充着，徐徐转身，耀眼的紫电在她手中熠熠生辉，似乎要盖过世上任何神兵利器。蓦地，她顿了顿，只是轻轻道一句“爹，若我此去难回，你要好好活着，离开江湖这个是非之地。”
语罢，风气，美丽的脸庞带着绝世的冷漠，背负着无数人的期待缓缓离去。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没有声音，也没有天地乾坤，有的，是一颗等待跳动的心，一直绑缚在紫色的冷剑里，守候着复活的生命。
身后，是一个振奋而飘渺的声音“儿媳妇，要活着回来。”
武林盟旧址。
“我们的恩怨从这里开始，现在要从这里结束，想起来真是一个笑话。”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瞬时浮上眼前。依稀间她仿佛见到了死去的那些人，还有曾经的自己。不自觉的，想起那个荷池边的男人，竟吟出声来“待到花开如满月，览胜谁记种莲人。”
练素素的面色瞬间冰冷如霜“够了，你说完没有。”
这样的眼神，令莫浪心想起死去的母亲，花秋景。花秋景临死时的话语还有眼神，时常出现在她梦里，挥之不去。那不是恨，是爱。对莫枫的爱，对莫浪心的悔。
“真是天生的劫。”莫浪心望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姊妹，眼神越发清冷“你后悔过吗？”
“我从未做错，何来后悔？”练素素恨恨地盯着莫浪心绝世的容颜，那张令女人见了都会嫉妒的脸。
“即使杀了自己的亲身母亲，只是为了不让母亲存活在自己姐妹手里，你也不后悔？”莫浪心的眸子瞬时变得森冷起来“那么屠杀武林人士，将别人的内力据为己有然后嚣张的只为杀死自己的姐姐，这样也不会后悔吗？”
语罢，练素素忽然打了个冷战，她竟然对自己了若指掌。
“不错，只要能杀了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练素素咬牙切齿地说着。
“即使杀过所以武林掌门，或者灭了整个武林，也在所不惜么？”莫浪心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意的微笑，绝世的容颜晕染着胜利者的表情。
“不错，就算所有人知道自己的掌门死在我手，就算与整个武林为敌又如何？这些像蚂蚁一样存活着的人，他们的价值好比草芥，还不如乖乖的把内力贡献出来，成就我的霸业。”练素素得意而又鄙夷地注视着莫浪心逐渐变化的脸。
“说的好！”几声清脆的鼓掌声突然想起，视线触及，却见慕容轩正领着江湖正派人士的代表们自武林盟内走出，徐徐行来。原来他们造就设计好了，而练素素因为对武林盟太过熟悉，以至于疏于防范，竟未发觉有人潜伏。
“原来我们的掌门是被你这个魔鬼杀死的。”
人群中一阵愤呼，无忧宫瞬间成了江湖的众矢之的，所有人讨伐的对象。
也许就是在这一瞬间，江湖的正邪逆转了，真正的邪不是莫浪心，真正的正也不是练素素。似乎天地间的机缘就是那么奇妙，当你以为自己快要胜利的时候，却赫然发觉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上，生命摇摇欲坠。
莫浪心死死地盯着练素素越发铁青的脸，现在的练素素只怕已经是丧家之犬，犹如曾经的莫浪心，成了江湖追击的死敌。无论走到哪里，都只能握住手中的剑，放下便是死亡。从骄傲的瞬间跌落谷底，该是怎样的挣扎和不甘？
练素素显然未料到此情此景，一时间竟来不及反应。
许久，那张铁青的容颜终于开始复苏，练素素的表情仿佛多年前骄傲的莫浪心，绝世的冰冷“怎么，就凭这些乌合之众来击败我么？”语罢，练素素仰头放肆地大笑着。
人群开始骚动，莫浪心知道，她引起公愤了。虽然她一直都认为这是自己的私事，是她们之间的恩怨，只是现在她改变想法了。因为她们的恩怨，已经有太多的人殒命，无论是值得还是不值得的，那些红色的血液是真实的。终究不会有人自愿去死吧，莫浪心心想。
“云仇在哪？”莫浪心冷冷问。
“你想知道吗？”练素素环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恨恨道“想救他就跟我来。”
话音刚落，练素素脚尖一踮，赫然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莫浪心握紧紫电，毫不犹豫跟将上去，毅然随之消失踪影。
“阿心。”慕容轩已然来不及阻止，大喝一声，也毅然飞身追去。
慌乱而愤怒的人群开始不安的骚动，江湖大旗终于飘摇起来，那些冤死在练素素手里的灵魂借着那些风，一直在世间游荡，而后将愤怒从人类体内爆发出来。把冰冷的剑温润在红色的液体之中，该是怎样的兴奋。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又是否会觉得害怕？
紫云峰。
莫云仇被紧紧地抓在练素素手中，红色的指甲仿佛烈日下耀眼的杜鹃花，几乎要挤出血来。这样美丽的手，却在此时此刻要结束一个鲜活而幼小的生命，该是怎样的悲哀。
莫浪心心如刀割，环视了一下四周。悬崖峭壁，孤峰凌立，漫长的荒草在向世人诉说着百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那两个惊世的人。只是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两个血液相同的女子，同为女子，却有着不同的报负。地上杂乱的石块仿佛在寻找自己的位置，只是借着风的力量，永远都无法实现，所以只能痴痴的等待轮回。
“没想到百年前的正邪悲剧竟会重演。”分明是后天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后天与千痕从天而降，稳稳落于莫浪心身后，转眼间，慕容轩也不期而至。
“哥。”千痕唤道。
“阿痕？你来做什么？”莫浪心眉头深锁。
“我们是偷偷跟着哥哥去的武林盟，后来练素素忽然消失，于是便尾随你来此。”千痕转而对莫浪心道“不管哥哥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偷偷来的。”
慕容轩轻叹一声，并不做声。
“练素素，你恶贯满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后天恨恨道，这般险恶的女子，平生第一次遇到。哪怕疯狂如易秋，也不曾如此灭绝人性，杀人如麻。
“放了孩子，否则我们不会放过你的。”千痕大声喊道。
莫浪心没有做声，只是死死的盯着练素素的一举一动，生怕伤了莫云仇分毫。手中的紫电发出嗡嗡的杀人之音，只要拔剑，她就能和练素素一决生死。可是，她不能，因为莫云仇，事关生死，怎能大意。
“怎么了莫浪心，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练素素得意地大笑着，花枝乱颤地捏着莫云仇细小的脖子。只要用小小的力道，就会夭折莫云仇脆弱的生命。
“要我怎么做？”莫浪心镇定地开口，仿佛已置生死与度外。
“我要你放下剑，然后把这个喝下去。如果你跪着过来向我求饶的话，说不定我会一时心软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练素素作恶的手加了点点力道，莫云仇的脸色瞬时胀得通红。一个白色的小瓶被抛向莫浪心，莫浪心毫不犹豫地接住。
望着咳嗽而喘不出气来的孩子，莫浪心握剑的手瞬间松了，紫电被狠狠地插入地面，直立在练素素面前。那骄傲的膝盖曾经发誓除了强者，再不下跪，而今却重重地亲近了地面。只是为了不再失去的生命，和微薄的生命。瓶子中的液体在莫浪心口中一饮而尽，被释放出来的恶魔迅速侵吞着她美丽而坚强的身体。
“不要。”
“阿心。”
慕容轩与千痕的呼喊，更改不了莫浪心的抉择。在自己和莫云仇之间，她选择后者。就仿佛在生与死中，她选择了死亡。
“云仇，娘说过，会一直保护你，除非娘死。”莫浪心微微笑着，望着孩子哭泣的脸，心中却五味陈杂。曾经她无能保护自己的孩子，现在，她不能让悲剧重演。
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尖刺的石块仿佛锋利的刀子，割得莫浪心的膝盖不停淌血，只是短短的距离，对于所有人来说，犹如隔了几个世纪。慕容轩是亲眼看着莫浪心从善良的女子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今这个恶魔却还原了本来面目，成了世间最普通的母亲，一个誓死护犊的母亲。
千痕恨得咬牙切齿却奈何练素素不得，她无法忍受莫浪心这般受折磨。那颗善良的心为何总要被撕碎开来，然后撒上湿润的盐巴，慢慢腐蚀？难道风雨的击打，还无法换来一片绿水晴天吗？世间为何此等不公？善良是用来折磨的借口，还是用来毁灭的导火线？
抑或，都不是。
“只要你放了云仇，我什么都愿意。”莫浪心的视线一刻不离地盯着颤抖着抽泣的莫云仇，嘴角仍是属于母亲的慈美微笑。
“那你就去死吧。”练素素青筋暴起，大声怒喝，杀人的手高高抬起。
“阿心！”
“小心！”
“娘！”
众声异口而出，唯独莫云仇的“娘”字异常清晰。幼小的孩子，也知道守护自己的母亲，即使死去，也要捍卫自己的亲人。那些鲜血浇注的场面，怎么可以残忍的重现？鲜红的血液从练素素的手背渗出，清晰的齿印牢牢地映在她的眼底。显然练素素未料想乳臭未干的孩子竟会做出如此大胆而不怕死的行径，手一松，莫云仇立刻奔向自己的母亲。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三人与练素素同时出手。
“云仇……”莫浪心已经顾不得体内蠢蠢欲动的剧毒，一心只想救莫云仇。看着练素素挥掌而来的死亡，莫浪心奋不顾身地抱住莫云仇，冰冷的毒掌狠狠地击在莫浪心身上。
黑色的液体伴着莫浪心的身子，重重地跌落地面，慕容轩与后天应势上前，合力同练素素交手。千痕迅速将奄奄一息的莫浪心扶至一旁。年幼的莫云仇此刻已经泣不成声，不停地用小手抹去莫浪心嘴角的黑血。
“阿心，醒醒，你怎么样了？阿心？阿心？”千痕焦急地喊着，一边又时不时的关注着战况。
“娘？娘你醒醒，你不要云仇了……？”孩子稚嫩的呼唤令人闻之心酸。
眼皮好重，真的好累，好累。承担了那么多年的爱恨离愁，莫浪心只是疲惫，有种隔世的疲惫。就像荒原的野草，等待焚烧的寂静，慢慢守候着明年的春天，重新复活。可是她终究不是平凡的野草，她是天上的凤凰，涅槃而生的辉煌。
恍惚间，她见到了死去的浪天涯，只是此时的天涯，依旧是多年前那个英俊的少年。荷花池中花正茂，清水涓涓下藕根。休言红尘无我事，浪迹天涯得几时？
天涯。莫浪心笑着唤道。
浪心，你还好么？浪天涯仍是温柔的眸子，一如多年前那个如水的夜晚。
天涯，我累了。
可是浪心，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你知道吗，有多少人等着你去救他们，千痕，慕容轩，后天，还有你的云仇。他们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浪心，你最在乎的人都在你的身边，不是吗？还记得跳崖后，你是依靠什么活下来的吗？因为心中有爱，有不舍，有善良，才能让你坚持到今天，如果你现在就这样放弃，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莫浪心泪眼朦胧。
阿心。欧承业忽然出现在浪天涯身后，那含笑的容颜依旧是她最爱的那个丈夫。
子俊。莫浪心泪如泉涌，顿时扑进欧承业的怀里。
阿心，不要难过，我的妻子不是世界上最坚强的吗？欧承业爱怜地抚摸着妻子的青丝，那么依依不舍。可是，那如夜的眸子，却闪烁着，逐渐消失了原先的光芒。
子俊，不要走，再也不要离开我。莫浪心哭着喊着，紧紧抱着欧承业冰冷的身子不松手。
阿心，要好好活着，还有我们的孩子。欧承业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莫浪心却泪如雨下，子俊，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对不起阿心，你要活着，为我们活着。语罢，欧承业与浪天涯对视一眼，会意地笑着。
要活着，为了所有你在乎的人，他们都等着你的守护。
一直在守护着自己身边的人，真的好累。
可是仍然要活着，才能为自己的付出找回结果，不是吗？阿心，不要再让我们的悲剧重演，没有人注定要死，也没有人生来就该背负责任。忘掉过去，忘记我们，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吧。当感情成了负担，就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愿，应该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