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眼神落空,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听到的这句话了,仿佛前不久,又像是在上个世纪。
手指不自觉地握紧,顾晓蓄满了泪水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茫然,慢慢将目光移向玉清辉,颤抖的嘴唇缓缓吐出四个字,“寂静欢喜。”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这是柳意最爱的一句。
顾晓看见玉清辉笑了,却最后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顾晓两步上前,却又生生停住了脚步。
追上去,她又能干什么?
可是,他为什么要走?
颓然无措地退后,眼神涣散地盯着不远处,直到阿月惊慌的声音传来。
“小姐?”
顾晓回神,牵强地挤出一个笑容,“阿月,没受伤吧?”
阿月摇头,“小姐你有没有怎样?”边说边将顾晓查看了个遍。
再三确定顾晓没事后,阿月才深吸一口气,继而又凝重道,“小姐,我碰到凌主了。”
“谁?”
顾晓还没完全缓过神来,阿月的话也没进她的脑。
阿月还待再说,沈七一把拉住她,“小姐好似受了惊吓,先让小姐休息一会。”
阿月抿唇,想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便点头,“那小姐,我先去您叫饭,然后休息一会。”
一个状况之外,一个不以为然,一个失误,造成的错误却是那般大。
入夜,小县城施行宵禁,路上空无一人,静谧地让人有些心慌。
顾晓突然从床上坐起,额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大喘着粗气,手在抓住床幔之后才有了现实感,简单地打发了阿月后,顾晓收拾好情绪下了床。
夏夜的风总带着丝丝凉意,仿佛不满白日里被太阳夺去了世界的全部注意,它要在夜晚在大地上留下痕迹。
心,跳的越来越快,顾晓将手放在左胸,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是什么呢?
不论是什么,顾晓都没时间思索了,因为她再一次见到了玉清辉。
“小姐,请跟我来。”
话落,玉清辉再次转身即走,一点也不担心顾晓是否会跟上去。
顾晓眯了眯眼,悄无声息地跟在了玉清辉的后面。
出门,阿月和沈七沈九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俨然玉清辉已经出了手。
“小姐放心,他们没事。”
顾晓开门,在确定房间里的香味时,沉默不语。
“小姐?”
玉清辉见着,突然有些紧张,今天才接触到顾晓,他并不了解顾晓的处事风格。
顾晓挥手,转身往外走去,“下不为例。”
玉清辉知道顾晓在药这方面有一些成绩,却不知她已经厉害到了这般地步,凭嗅觉就能确定迷药并拿出解药。
虽说都是迷药,但要知道一个成分不同,解药是完全不同,甚至是相克的,如果顾晓是恰好有这种迷药还好,如若不是,那便是她能确定自己的药能解百毒。
一个十三岁的女子?
玉清辉突然笑了:这是何等的天赋啊!
玉清辉的目的地不远,转过两个街口便到了。
顾晓跟在玉清辉后面往里走,越走越不可思议,这分明就是另一个柳园。
没错,是柳园,和顾府的柳园一模一样,就连桂花树都一般高模样。
“这是我按着主子的院子弄的,只是希望有一天主子能够回来,能有一丝熟悉感。”玉清辉的语气很平静,可顾晓却从中听到了一丝丝渴望。
“回来?”
玉清辉点头,“这里是主子出生的地方,虽然回忆并不太好,但我却是在这里遇着主子的,是我最美好的记忆,所以我私心希望主子在这里也能有美好的回忆。”
玉清辉低着头,顾晓看不见他的眼睛,猜不透他的想法。
玉清辉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却无端有一种沧桑之感。
“小姐。”等顾晓将屋里转的差不多了,玉清辉才开口,“虽然叫你一声小姐,但并不意味着我认同了你,说句难听的话,我没违背承诺,或者说我肯遵守承诺,不过因为你与主子长得有几分想象。”
顾晓望向玉清辉,听他接着道,“我欠主子的,却并不欠你的,你怎样与我无关。”
此时的玉清辉和下午顾晓见到的那个仿佛判若两人,目光灼灼,看着顾晓的眼光带着一丝审视。
“你或许厉害,但始终是……”
始终是什么?顾晓皱眉,想听,可玉清辉却突然转了口,“罢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怪只怪我当初昏了头,你跟我来,我将你娘的东西交给你。”
顾晓跟着玉清辉进了内室,玉清辉小心翼翼地从墙上的暗格里取下一个木盒,爱怜地将盒子上毫不存在的灰尘拍了又拍,方才递给顾晓,“回去吧,好好看看,这是主子一生的成就。”
顾晓没接,“这是娘,送给你的吧,你为何给我?”
玉清辉轻笑,“我本就发过誓一生追随她,后来……也是我不自量力了,现在她真的走了,我叫你几声小姐,也算是尽到了我的本分。”
“她曾说过,拥有这个,便表示我和她永远有联系。现在交给你,也算是做一种了断吧。”
顾晓没有反应,玉清辉倒也不生气,执意将盒子交到她手上,挥手示意顾晓离去。
顾晓知道,自己不应该接着,这东西不属于自己,但她却不愿放弃。这是娘亲的东西,她想看看,想了解娘亲。
认真地向着玉清辉施了一个晚辈礼,顾晓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去。
“师爷,您这是何必呢?”
明明放不下,却总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再怎样,也没有您给她下跪的道理,再怎样,当初您也……”
被玉清辉冷冷的眼神盯着,来人摇摇头,退下。
何必?
玉清辉冷笑,他做这般,也不过想见那人一面罢了。
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当初被顾涵文那般折辱,当初那人头也不回地离去,他就曾说过会让他们后悔。
现在,不是慢慢开始了吗?
玉清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全是柳意和顾涵文在床上的嬉笑怒骂,可他却全然不在乎,乐在其中,仍旧笑的如雉儿般纯洁无辜。
顾晓紧紧将木盒护在胸前,她想快点回去,看看木盒里有什么东西,可又怕真的里面有什么东西。
择而不定,慢慢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
忽而,顾晓闻到一股淡雅的茶香,神色迷茫,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犹豫了半晌,终究跟了上去。
心,杂乱地跳个不停,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要过去,否则她一定会后悔的,但顾晓似乎管不住自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