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看着志在必得的安宇深,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在柳意的影响下,表亲之间的爱情她尚且不能接受,更何况是安宇深与嘉宁公主是同父异母的爱恋?
甚至,连爱恋都说不上,只能说是单恋。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之前经历了苏佐与沈钰之间的故事,顾晓感觉安宇深的想法自己并不是那么地排斥,甚至有些希望看到他们在一起。
也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安宇深。
“纵使你搞定了所有朝臣皇亲,但是百姓呢?”
顾晓知道安宇深一定不喜欢听这些话,可是这却是他必须需要面对的。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顾晓道,“难不成你还想屠尽天下人不成?”
“那怎么行?”安宇深眼睛下斜,口里说着否认的话,嘴角的残忍清晰可见,“杀完了谁为我们送上祝福。”
顾晓皱眉看着安宇深抬头笑着开口,:不过道路以目还是可以接受的。
“……”
顾晓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安宇深,你真是疯了。”
道路以目都能说出口,可不是疯了?
“顾晓。”安宇深并不在意顾晓的抓狂,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事,愿意和顾晓说这么多完全是因为她从始至终除了吃惊之外,对他与嘉宁之间的事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看不起或厌恶。
否则,即使是碍于凌轩,他也不会与她有这么多话可说。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等四国大会之时我自会找个理由将你送出宫去。”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日子你便老老实实给我待着,到了时间自会放你自由。
“安宇深。”
顾晓叫住往外走的安宇深,见着他回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宇深看着兀自纠结的顾晓,有些不耐,“什么事?”
“……贝彩曦她……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安宇深真的如他表现得那般在乎嘉宁公主,那么贝彩曦无疑是个尴尬的存在。
可是,贝彩曦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这样暗无天日地过一辈子了吗?
“顾晓。”安宇深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愈发低沉了,“这世上,总得有人的人生是不美好的。”
“现在的我,自己的人生尚且不完整,没有心思去操心别人的一生。”
“我安宇深,从出生起就从未被善待过,那么我为什么要去善待别人?”
“她想要不被别人操控人生,只能靠她自己,于我无关。”
“顾晓,其实你也是。”
最后一句话,安宇深说得小声,顾晓却感觉像是在自己脑海里炸开的一般,那样清楚、清楚地令人恐惧。
我也是?是什么?
顾晓看着安宇深消失在门口,一个人往里屋走去。
安宇深的意思是自己也有可能被别人操控自己的人生吗?
不,绝不可能!
从自己五年前离开顾府,不是已经摆脱了受人摆布的命运了吗?现在自己是暗门门主,还有谁能摆布自己?
惶惶不安一个下午,顾晓一直在想安宇深的那句话,虽然极不想承认,可是一下午的冷静,顾晓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似乎,从自己“失贞”之事以后,便一直是一种被动状态。
表面看起来这些选择确实是自己做的,可是,细细思考下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如成婚,甚至是被封后,起先都不是自己的原意。
可是后来一步一步,几乎全是按照别人规划好的路线走的。
顾晓将自己缩在床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黑葡萄般的眼睛被一层水雾覆盖,就像是受尽委屈的波斯猫睁着迷蒙的大眼睛,看上去极其可怜。
“小姐,您没事吧?”
即使是现在,阿月仍然唤顾晓‘小姐’,她直觉顾晓是不会喜欢她叫娘娘的。
阿月见着顾晓这般模样,有点担心。
这个动作,是小时候顾晓受委屈的时候经常做的,夫人说这是人在极度不安的情况下才会做的动作,除非她能找到一个能提供肩膀的人,否则她的委屈便无处安放。
那么,现在小姐又是在不安了吗?因为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办?
顾晓不说话,阿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不知不觉中夜都已经过了一大半。
“阿月。”
顾晓的声音有些嘶哑,阿月听着心疼,为顾晓倒了一杯热茶,话刚出口,眼泪就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姐,您先别说话,润润嗓子。”
顾晓就着阿月的手喝了杯茶,感觉嗓子不再那么干涩了,朝着阿月安抚一笑,伸手轻柔地将阿月脸上的泪水拭掉,“傻阿月,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小姐,阿月心疼您。”不说还好,一说阿月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似地奔涌而出。
这下可吓住了顾晓,手忙脚乱地就要站起来,可是弯了几个时辰的腿怎受得住这样折腾?突然的抽筋使顾晓不得不瘫坐在床上,脸部扭曲地半躺在床上,抽搐着一双腿伸直不是,弯曲也不是,疼得顾晓直冒冷汗。
“小姐?”阿月慌了。
“好阿月,没事。”顾晓怕阿月再接着哭,只得忍着剧痛开口,“蹲久了,腿有些麻,抽筋了。”
“那该怎么办?”阿月哭丧着脸,“小姐,怎么办?你是不是很疼?”
以前这个时候都是柳意陪在顾晓身边的,阿月真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急的跳脚。
“没事没事,你过来帮忙揉揉就好。”
顾晓记得以前是娘帮自己揉的,虽然那时候没有抽筋,不过效果应该差不多吧?
“小姐,有没有好一些?”
阿月眼角还挂着泪水,跪坐在那里可怜巴巴地望着顾晓,顾晓看着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欺负了她?
“阿月,你怎么那么可爱。”顾晓逗趣,伸手捏了一下阿月哭得红扑扑的脸蛋,“真惹人怜爱。”
是啊,真惹人怜爱,只是爱我的人却已不在。
“小姐。”阿月随意抹掉眼泪,起身往外走去,“小姐您先等等,我去小厨房将菜给您热一些,您应该饿极了吧。”
看着疾步行走的阿月,顾晓笑了笑,没说话。
她没胃口,但是阿月陪着自己那么长时间也没用饭,该是饿了的。
当晚,主仆两用了饭后又聊了会天,便一起窝在被窝里睡了过去。
“瞧你,昨晚哭得那么厉害,眼睛肿了吧?都快赶上兔子了。”
“小姐。”阿月跺脚,咬着嘴唇看着顾晓。
“别气别气。”顾晓笑着安抚,“我给你一个好东西。”
顾晓拿出一个淡黄色的透明小瓶,递给阿月,“诺,你用这个抹你的眼睛,不一会便可以消肿了。”
“谢小姐。”阿月眉开眼笑,拿过瓶子就往自己脸上开抹,“这和上次那个有什么不同吗?”
顾晓也在自己脸上抹着东西,样貌是天生的,不够出色她也没办法,不过皮肤自己却可以改变。
“上次那个是补充水营养的,即使天气再干燥你的皮肤也不至于会变得很皱。这瓶是消肿的,至少能将你的‘兔子眼睛’给消了。”
阿月刚抹上一会,就感觉自己眼睛四周冰凉冰凉的,十分舒服。
“小姐,您太厉害了,比宫里的人去凝芳斋买的还好。”
凝芳斋,是大乾顶级的胭脂水粉店,据说是一位皇亲和一名外国的生意人合伙开的,生意异常火爆,就连皇宫里诸位娘娘用的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真的很好吗?”顾晓偏头,心里已然有了一个主意。
当初,顾晓有听柳意与薛雪闲谈时提到过,说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在市面上,必定会引来那些人,那些人是什么人?
现在娘亲和雪姨不见了,是不是那些人真的出现反倒是一个机会呢?
顾晓有些激动,或许这真的是一个契机?
可是,如果弄巧成拙了怎么办?
顾晓有些犹豫不决,现在自己已经是一身麻烦缠身了,如果再引来的还是麻烦,那自己该怎么办?
“小姐。”阿月闭着眼睛享受着药膏敷在眼角舒服的感觉,不知道顾晓因为她的一句话陷入了纠结之中。“昨晚说去找太子妃,现在要去吗?”
顾晓被封了皇后,贝彩曦却似乎被遗忘了一般,安宇深没有提出任何册封为妃的消息,因此阿月只能继续以太子妃称呼。
“嗯,我们过去看看。”
顾晓昨晚想了很多,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和贝彩曦谈谈,如果就让她这样一无所知地待着,到那个真相出来的时候才更接受不了。
顾晓明白,自己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漠无情的。
可越是这样的人,对待曾经对自己表达过善意的人便越是不忍心。
虽然她和贝彩曦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可是贝彩曦毕竟为自己出过头,甚至她的性格顾晓也是喜欢的。
或许如果没有一同嫁给太子,她们可能真的会成朋友也说不定。
可世事弄人,你永远也不知道老天爷在你的下段旅程中给你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
如林琛,如安宸瀚,再如贝彩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