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是在御花园里见到贝彩曦的。
一身桃红色的镶边纱裙,半拢着的头发上只有一根玉簪斜斜地插在上面。
贝彩曦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神色平静地望着不远处,嘴角漾着淡淡的笑容,远远看去,俨然就是一副娴静美好的仕女图。
顾晓摆手制止了宫女太监的行礼,挥手让他们先下去,自己坐到了贝彩曦的对面。
想要开口,可看着贝彩曦的样子顾晓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晓晓。”
顾晓抬头看着贝彩曦。
贝彩曦伸手抓住顾晓的手,“我知道你不会介意我是否唤你娘娘的,对吗?”
顾晓点头。
“要不要喝茶,我给你泡一杯?”
问着顾晓,却还未等顾晓出声,她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了,“我的茶艺应该是不错的。”
“晓晓,你知道吗?”
顾晓看着专注地洗杯煮茶的贝彩曦。
“我从不知道原来老天爷可以这样玩弄一个人。”
“那天和你分开后,我就被爷爷告知我必须得嫁给太子。”
贝彩曦声音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可是我却不能知道为什么。”
“之后我就被带到了皇宫里,接受着一些所谓的为后之道。”
贝彩曦目光微闪,将一杯煮好的茶递给顾晓,“尝尝。”
顾晓接过,就听贝彩曦继续道,“我是太子妃,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也就认了。可是,嘉宁告诉我你也会参加宫宴。我当时就急了,我是太子妃,安王那里……你过去只有受罪,以你的骄傲也不可能来太子府做小,你该怎么办?”
顾晓看着贝彩曦,眼神微动,“所以你叫嘉宁公主助我。”
“对啊。”贝彩曦笑得十分温柔,“你从小不在京都,没有什么要好的闺秀姐妹,那两个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就叫嘉宁帮看着你点。”
顾晓点头,当时嘉宁公主确实为自己说了话,否则她不会那么容易脱身。
“可天意弄人,没想到你最后竟然出了那种事。”贝彩曦苦笑,“我当时被拘着出不去,想要安慰你都做不到。”
“你……”
“晓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贝彩曦打断顾晓,“我并没有如你猜想的那般已经爱上了安宇深。虽然我和他接触不多,但是我明白,他不是我能够驾驭的人。”
“如果是他和你,我一定会选你。”
顾晓看着贝彩曦:所以你是一点也不在意我成了皇后而你几乎被他遗忘吗?
“曦儿……”顾晓有些迟疑,“我不可能永远待在皇宫的。”
贝彩曦愣了一下,笑:“也是,不然你也不是顾晓了。”
“我……”
“晓晓,你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了吗?”看着顾晓迷茫的眼神,贝彩曦竟感觉此时的顾晓像极了她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猫,那眼睛几乎要将人给萌化。
“你的人生恣意潇洒,是我永远不可能拥有的,所以,我将我的梦想托付给你,好吗?”
你帮我去看那秀丽的山川河流,感受壮阔的草原海洋。
顾晓看着贝彩曦,“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贝彩曦将茶送到嘴边,轻轻嗅着茶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新婚那晚之后,她就已经注定要老死后宫了。
“可你和公……”
“晓晓。”贝彩曦猛地提高了声音,“你就让我装糊涂吧。”
“求你了。”
‘求你了’三个字,似乎是用尽了贝彩曦所有的精力,直到顾晓离开她都没再说一个字。
“曦儿。”
“你是贝老爷子的孙女,你不应该如此的。”
顾晓不是很清楚贝少廷的事迹,但是能得到凌轩尊敬,他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物。
“以后,你会很难。”
你嫁的人,爱的是你最好的朋友,可你却只能当做不知道。
你的人生还未真正开始,却已经知道了结局。
你的未来,很难、很难。
难吗?贝彩曦看着顾晓未动一口的茶,可那也是以后的事。
以后,谁说的准呢?
“小姐,出事了。”
顾晓刚走出亭子,便见着阿月慌慌张张地往自己跑来。
“怎么了?”
阿月是被顾晓打发去探听嘉宁的下落,此时看着阿月的神情,顾晓心里不由一颤,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阿月急喘了几口粗气,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便急不可耐地对着顾晓开了口。
“嘉宁公主今日醒了过来,无意间听见宫女们的谈话,火冒三丈地去找了皇上,在御书房里一通乱砸,并,并威胁说如果皇上不让她顺利出嫁,公主她就……削发为尼。”
“她听见了什么?”
“不知。”阿月摇头,“伺候公主的人全都被处死了。”
“接着说。”
“当时皇上派人将公主给看住了,可是一个时辰后看守的人去报,说是公主不见了。”阿月说着,都有些胆战心惊,“当时皇上就拔刀砍了通报的侍卫,并下旨说今日之内找不着公主,就将人给全杀了。”
“他真是疯了。”顾晓嗤笑,“现在连他自己的地位都稳不住,还敢如此嚣张?”
“小姐。”阿月急道,“可是现在皇上已经往国公府派人了。”
“国公府?”
“对。”阿月忙不迭地点头,“皇上的必杀令下有人上报是国公府养的暗卫劫走的公主,就连、就连太后那里也被人给封住了。”
“他现在人呢?”
阴森的语气吓了阿月一跳,“不、不知道。”
顾晓是真的被安宇深给气着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搞垮了贝府,待以后他真的掌了权,定了新政,或许人们还会夸他一句胆识过人。
可若是动了国公府,那在旁人眼中就是赤裸裸的不孝,就是忘恩负义,就是狠心冷肺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得到百姓的支持?
“不过,”阿月想了想,“好像是召林将军入宫了。”
林琛?
“皇后娘娘。”
桂子向着顾晓行礼,“皇上他在凤栖宫等您。”
“凤栖宫?”
“是。”
本来,桂子还担心若是此时安宇深见了顾晓,会不会使场面变得更加糟糕。
可此时看着似笑非笑的顾晓,桂子突然不担心了。
情况一定是会变得更加糟糕的,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皇上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如果说顾晓的话里没有讽刺,连阿月也不相信。
“你们先下去。”
可是,安宇深似乎并没有听出来,连日来的疲惫使安宇深看起来十分憔悴,“皇后,朕想和你单独谈谈。”
桂子躬身告退,阿月朝顾晓望去,见顾晓颔首同意,也跟着退了出去。
“今天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安宇深没有一句废话地直接开口,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他也不认为顾晓现在有和自己闲扯的心,“你觉得呢?”
“贼喊捉贼。”
毫无头绪的问话,可顾晓就是听懂了。
而且回答得毫不留情。
“那你觉得赢得成面有多少?”
不承认也不否认,安宇深似乎并不意外顾晓的回答。
“一成。”顾晓嗤笑着看向安宇深,“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安宇深听言也不生气,“你说的没错,我除了那二十万的军队,其余什么也没有。一成的胜算已经是高估了的。”
没有死忠的大臣下属,也没有交心的朋友伙伴,当初的支持者变成了对立者,说安宇深是孤立无援也不为过。
“可若是我有办法将赢面提高到五成,甚至更高呢?”
顾晓不语,等着安宇深的下文。
安宇深将一张素色的锦帛递给顾晓,“这,应该可以提高两成的胜率。”
顾晓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宇深,“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而且还毫不避讳地给自己看,“你就不怕我出什么歪心思吗?”
“疑人不用。”安宇深看着顾晓,眼里竟带着一丝笑意,一丝……期待,“没问题的吧!”
顾晓咬唇,“继续。”
“安宸瀚和林琛,至少再增加两成。”
“你确定吗?”顾晓将手里的锦帛放下,“依着安王的影响力,他若是站在你这边或许可以得到一些老人的支持。”
不是因为安宸瀚本人,而是安王这个名头。
这也就是安宸浩即使被封了静南王也要和安宸翰争的缘故。
跟‘安王’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来看,‘静南王’三个字一文不值。
“先不说林家的兵力驻扎在边关,就是林琛本身,有那个影响力吗?”顾晓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林琛不过二十左右,而林家军里掌权的都是和林叔交好的老人林琛能影响到他们吗?”
“顾晓,这些事情不用你管,我既然敢说,这事就一定行。”
“……”
“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暗门三日内能聚集多少人。”
“不到两百。”
“那么,我们的胜算便又多了一成。”
顾晓:“……”
我该感谢你那么看得起我吗?
安宇深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眉宇间充斥着势在必行的果敢与傲气,“这三日你将人交给我,我要闹它个天翻地覆。”
顾晓看着安宇深,不得不说霸道的男人真的特别有味道,“既如此,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顾晓看着安宇深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日子好久没这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