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了一路，几个旅客开始熟悉起来。小4和晓晓旁边的座位一直没有人买票上来。众人渐渐也放下戒心，山南海北地闲聊着。
民工笑嘻嘻地问小4：“小兄弟，你老家是哪里的？听你口音也听不出来，咋跟那些文化人一样，满口的普通话。”他妻儿老小都在关中呆着，自己出门打工挣钱，每逢节假日抽空回去，再把挣得的钱财花在家人身上。
“西北。”小4简单地抛出两个字。至于普通话，那纯粹是自学成才。刚开始流浪时，他老是要跟别人解释：“我不是碎娃娃，老察火你干啥呢？”（我不是小孩子，老头儿你干啥？）对方一头雾水地瞪着他，小4最后发现坚持说家乡话几乎没法儿跟人沟通，他听力极好，路边那些字正腔圆的人说话，他都能听清楚，经常模仿，便慢慢学会了。
“小伙子，你是乡下的还是城里人啊？”不甘寂寞的大妈赶紧抛出新的杀手锏。她和老伴刚退休，俩人原单位福利好待遇好，退休之后，工资不仅没降低，还加了不少，每天吃吃喝喝也用不掉，那只有出来游山玩水了。她心宽体胖，但是脸上的横肉看起来却让人难以接近。
“大妈，您看起来肯定是城里人对不对？”晓晓反戈一击，她在外这几年，见到的形形色色的顾客多了去了，对面大妈这种不嘚瑟会S星人，王晓晓也是极为熟悉。
“对哎，女子，我呀，刚退休！趁着这清明小长假，赶紧抽空出来凑凑热闹。你说我们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福气了！”大妈果然忘记了自己的犀利问题，立马眉开眼笑地开始显摆自己的幸福生活。
老头子不满地斜眼看看快把老底都兜出来的老伴，干脆闭目养神起来。他穿着中山装，神情严肃，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一座。
民工兄弟羡慕地说：“哎，老家青壮年有不少都跑出来打工了，我在外都快奔波了10来年了。我虽然在城里做建筑工人，可是还没来得及到那些景点好好耍耍呢！”他鬓角斑驳，面目黧黑，眼见得吃了不少苦。
大妈一针见血：“师傅，你在外打了这么多年的工，攒下钱来了吗？”她不屑地看看这师傅身上灰不拉几的衣服，嫌弃地朝里坐坐。其实中间还隔着老大叔。
民工师傅摇摇头，叹息道：“挣钱不容易，要钱更不容易，把钱守住可最难，你们看，今天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我可就惨透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看看窗外，树木开始变得稀疏起来，连叶子也没有南方那么繁茂巨大了，但是仍然像绿色的小哨兵一样地守在铁路两边。
小4突然问晓晓：“晓晓，中国现在是农村人多，还是城里人多？”晓晓一愣，她每天忙着算计哪件衣服能卖出去，哪件无法卖出去，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么宏观的问题。
“好像是农村人多吧！”她以前一直觉得我国是个农业大国。小4摇摇头，调出手机中的搜索界面，让晓晓看截止到2018年底的结果：城镇人口83137万人，乡村人口56401万人。也就是说中国城镇的人口占总人口比例接近60%！
小4问民工大哥：“那你以后还继续打工吗？”他觉得自己10年后，不能混成民工大哥这么穷困潦倒的样子。但是如果让这位老大哥不继续做建筑工人，小4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民工兄弟憨厚地一笑：“不打工哪有出路呢？虽然每天都很辛苦，但是收入比当农民高不少啊！小兄弟你肯定没种过地。”
老大妈一拍手，笑得脸上的肥肉颤抖起来：“我们虽然是城里人，我家有个院子，种了不少菜呢！什么黄瓜、西红柿、菜秧子，我家老头子侍弄得可好了！”她这么一说，旁边的退休大叔也高兴起来，对那农民工说道：“你看，我一个城里老头，都能把地种好，我闺女口味那么挑，暑假回来都爱吃我种的菜！”
大叔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他乜斜着眼睛，一边摇头一边鄙视道：“你们种地，不动脑筋，只会跟风，别人家种什么，你们就种什么，到时候收上来的全撞车，然后又天天发愁卖不出去……”
民工兄弟无奈地说：“您是自己种着玩儿，我们那可是几亩地甚至十几亩地去种庄稼呢！毒日头子地下去翻地，就是有黄牛帮忙，都是累死累活的。”
小4感同身受，点头道：“我小时候跟着我爹种麦子，那罪可受大了，先得把板结的土地翻得松软了，然后才能播种。”
老大妈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把麦种撒到地里吗？有什么难的！”她有一句更尖刻的话没好意思说出来，年轻人是不是不肯出力……
晓晓说：“嗨，您二老可能觉得靠天收就行了，要是按照您这样的思路，那就没活路了！怎么会那么简单呢？”
她科普道：“洒下麦种时，得特别均匀，以前靠人工播种，现在主要是机器播种，但是还要人站在上面观察着，防止哪里太多，哪里太少。然后还得花钱买肥料呢！不施肥的话，作物没办法长得壮实……”
小4继续在网上搜索着，他对民工大哥介绍道：“一则新闻上说：据相关部门的成本收益调查，近年来，水稻、小麦、玉米3种粮食，全国平均化肥投入约130元（亩投入）。”
“对，小兄弟，你是做过农活的人，知道从麦种变成麦子，这中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民工兄弟沉重地叹息着。
老大妈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说得更加不客气了：“除了这些人工，其他好像也不用做啥吧！我要是有你家半亩地，那要开心坏了，想种啥就种啥！”
被谈话吸引的老干部大叔瞪着老伴：“让你养小菜秧子，你倒好，头一天浇了点水，以后再都没浇过，我有事出去半个月，回家一看……”
“怎么样？”两个年轻人和民工兄弟异口同声地问道。
“全干S了！她以为菜秧子只要种下去，啥都不用管了呢！这婆娘全指望靠天收！”老头儿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大家一起大笑起来。老大妈觉得面皮一阵发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