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4食不甘味地吃完面条，彬彬有礼地向王晓晓的父母点点头说：“叔叔、阿姨，我需要回家看看，麻烦你们照看一下我妹妹。”他面容坚毅，呈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干练。
晓晓站起身，担心地说道：“小4，你千万不要随便就跟你爸爸发生冲突，毕竟他也是你亲爹……”
小4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当然，姐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咱们坐了将近一天的火车，你肯定也累了，晓晓姐先休息吧，我去去就来。”
东山村有几百户人家，分散在梯田上下，小4家在村子的最西面，也是最靠里的一户。离晓晓家不算太近。晓晓爸爸说：“小4，我要不要开着农用车送你过去？”他憨厚地笑着。
“不用了不用了，叔叔，您赶紧歇着吧，大家都放心，我不会冲动的。向你们保证，来回不超过两个小时，等会儿见。”小4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孩子，给你一个防身的东西。”晓晓爸爸神秘兮兮地往里屋走去。一家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着，不知道这一贯木讷的庄户人会拿出什么奇门兵刃来。
过了会子，这憨厚的庄稼汉拿了一个长柄的雨伞走了出来！大家定睛一看，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晓晓爸爸却一本正经：“小4，他要是拿棍子，你就用雨伞抵挡一阵子。”
小4哭笑不得地接过黑色雨伞，点点头：“多谢叔叔的好意。”出得门来，他长舒了一口气，再次踏上久违的故土，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脚下有些发飘。等会儿要面对那个最不想面对的老男人，少年还没想好要以什么形式出现，以什么话语开场……
今天天气晴朗，而最高气温也不过20多度，因此小4手中这把伞看起来纯属多余。既不需要挡太阳，也不需要挡住不存在的暴雨。大小伙子尴尬地拎着这把样式老土的大黑伞，在高低不平的山村里疾走着。
他甚为奇怪，小时候觉得这村庄好大好大，每次跑到晓晓家至少得20多分钟，怎么过了几年，回来后第一印象是没有小时候大了，一抬腿，没多久就走到了村子中间。小4隐隐约约地还记得，村里最富的高大强家就在这里，他顺脚走到他家门口，果然看到高大强正在门口闲闲地坐着，跟几个老汉正在侃大山。小4从旁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快速地扫了这几个老头子一眼，并没有看到他爹，松了一口气。
这高大强在几个瘦削的庄稼汉中分外醒目，肚子颇为圆满，满面横肉，脖子后面也鼓着大大的富贵包。他的穿着也比那些穷苦的老头子要好得多。
就听一个闲汉讨好地问道：“大强哥，你打算啥时候给你家小子娶媳妇呀？”高大强声如破铜锣，大声说：“杜飞家的丫头早就跟我们定了娃娃亲，这是迟早的事情！”这些人只顾聊着闲篇儿，并没有注意到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年从旁边经过。
小4闻言如同冷水浇头，霎时为小花揪心起来，这高大强为人跋扈嚣张，他家的两个儿子从小就是狗仗人势、在村里欺负其他孩子是家常便饭。
他寻思了几秒钟，决定把这事儿先缓缓，还是先去见杜飞比较好，与其叫那个人为“爹”，小4宁愿直呼其名。
下午时分，路上总能遇到三三两两的村民，有大人也有孩子，甚至还有几个是小4童年时的玩伴，他们狐疑地打量着这个似曾相识的高个儿年轻人，却叫不出名字来。
小4忍住与他们叙旧的冲动，径自向“家”的方向走去。今天是清明节，石板路边冒出的青草不断地被路人践踏着，却总是顽强地探出头来。他百感交集地向前走着……娘的身影似乎在前方闪了一下，小4一愣，加快了脚步！
小4的家坐落在整个村庄的最里面，他们这个村庄依山而建，爬起来也不是太轻松。前方那个女子的身形几乎和娘亲一模一样，少年眼看着她在前方款款地移动着，却怎么也撵不上！
女子留着两根乌黑的发辫，那发式即使是当下农村女子都不再流行，而她身上淡紫色的碎花布衫，只有娘才穿过啊！自己的妹妹，今天看到时，也是穿的这套衣服！这是怎么回事？！
小4觉得口干舌燥，真想跑到前面大喊一声：“娘！”他又苦笑了一下，胡乱疑神疑鬼的，万一是个正好喜欢复古发型、正好跟母亲马芳芳撞衫的女子可怎么办？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被全村人笑话？！
转过一大丛枝叶长得极其茂盛的月季花，就是隔了几年都没回来看看的“家”了。紫衫女子倏忽间，就不见了踪影……少年清楚地记得，母亲最喜欢月季花，她本来在房前屋后栽种了许多，却被杜飞嫌弃花刺太多，强行铲掉了不少，最后只剩下最后这一大丛，孤独而倔犟地生长在屋后，有些猩红色的花骨朵儿已开始逐渐饱满起来。
小4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绕到前面去敲门，而是轻轻地扒着屋后的窗户，探头朝里面看去……
还没看到屋里详细的情形，少年便被一股可怕的气息熏得转过头去！他定睛一看，屋里杂乱无章，没有一件东西是好好放着的。就连家具都歪歪斜斜，全部进入了垂暮之年。地上积满了灰尘，说这里面是猪圈，都不算夸张。
这些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个在他的噩梦中不断出现的老男人——杜飞正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身上邋里邋遢，手中紧紧地捏着一瓶当地农户常喝的“陇南春”，多年来，杜飞倒是异常专一，只喝这一个品牌的白酒，价格也就10来块钱。
他一个人喃喃自语着，语无伦次地喊着：“小花！小花！你这S丫头！S到哪里去了！爹的晚饭还没人做呢！看你回来，我不打断你的腿！”
小4气愤至极，正想转到正面去，跟这冷酷无情的老东西理论几句，蓦然只听破破烂烂的大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去！
杜飞勉强睁开醉眼，不由得大叫一声：“马芳芳？！你怎么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