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獠牙定格在了距离天赐仅半米不到的地方,腥臭的唾液伴随着两条拼命挥舞的前肢四处飞溅,有好一些都落在了那张惊慌失措的脸蛋上。
居然是疤脸!
没想到自从妖狼群兵分多路之后再没出现过的疤脸竟然一直没有放弃追踪,甚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里找上了门来。可它的运气似乎不是很好,这一波亡命冲锋偏偏撞上了天赐刚巧在释放土御门,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被厚厚的土墙卡住,只有前面小半截身子顺利闯进了两人的安全屋。
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的天赐很快反应了过来连连后退,但他马上又为自己这样懦弱的行为感到又羞又恼又急又气。
“给我死啊!”
他的右手握住不太锋利的短刀,而左手架住了危险的狼爪,然后一个躬身将刀刃狠狠地扎进了疤脸脆弱的喉咙。
“嗷!!!”
腥咸的狼血喷涌而出,一瞬间天赐从头到脚都被染上了残酷的红色,黏腻的血液不断顺着短刀的凹槽往下流淌,很快就沾满了他紧握着木质刀柄的指缝。
进退两难的疤脸还在拼命地挣扎,然而它每挥动一次爪子就只会导致自己那毫无保护的脖子多挨上一刀。
血液的不断流失使它变得越来越虚弱,充满杀意的吼叫也逐渐成为了低声的哀嚎。
眼前的胜利让天赐血脉喷张,一天以来的愤懑与憋屈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释放,他越捅越用力,越吼越大声。
而正当他爽到忘我的时候,变故横生!
满是血液的刀柄变得黏腻湿滑,就在天赐癫狂地想要将刀刃插进疤脸的胸膛时,短刀脱手了!
为活命做着最后拼搏疤脸没有理由、也绝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它一口咬住送到了嘴边的胳膊。
纵使这只妖狼已经虚弱不堪,但那嘴锋利的犬齿依然非常轻松地撕开了属于人类的细皮嫩肉,血与肉的香气再一次将它的生命之火点燃。
“啊!!!!!”
前所未有的疼痛仿佛是要把天赐脆弱的神经给撕碎,剧烈的颤抖从手臂快速蔓延到全身,泪水也开始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起转来。
“阿宝!快杀了它!”
身受重伤的王炜自知帮不上忙,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试图用高喊来唤醒彻底蒙掉的天赐,可这并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疤脸的舌头舔了上来,粗糙的舌苔摩擦着口中的鲜肉,鲜美的血液彻底激发出它最后的力量。
“咔!”
疤脸听不见,王炜也听不见,只有天赐知道,这是自己右臂骨头碎裂的轻响。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的左手延伸出一柄有棱有角的冰刃,一刀捅进了疤脸的下巴。
嘶吼声戛然而止,随着头骨被刺穿,这只妖狼罪恶的一生就此结束。
天赐左手掰开疤脸的臭嘴,颤颤巍巍地从它的犬齿上取下自己血淋淋的右臂。
除了皮肉伤之外,尺骨和桡骨都有不同程度的碎裂,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解决。天赐本想拿木块把小臂捆起来,但那样的话明天就没法再背着王炜赶路了,所以他现在只能先把这事放在一边。
“嘶!!!”
在用同样的方式处理完自己的伤势之后天赐才知道,这清洗伤口真的要比被妖狼咬上一口还痛,现在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当时胡子哥会叫的比杀猪还惨了。
别看疤脸差点把这俩人给团灭了,到最后这一次“突然造访”反而给他们提供了当下最紧缺的东西——食物。
柴火在狼脂的滋润下烧得更旺了,被撕成一条一条的狼肉散发出独特的香气。
费了老半天力气才把狼皮狼毛狼骨处理好的天赐与王炜一同围坐在火堆旁,一块外焦里嫩的狼肋排再搭配上一口清凉解腻的“天赐牌便携饮用水”,满身的疲惫与一直笼罩在两人心头的阴霾在此刻一扫而空。
三大块肉条下肚之后,王炜似乎是吃饱了,他用胳膊撑地把身体挪到石壁边,然后从怀里摸出那个天赐曾经在无意间看到过的方形金属小罐。
盖子刚一拧开,黄酒的香气就飘了出来,连洞穴都仿佛染上了三分醉意。
“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热热身子是足够了,阿宝你要来点吗?”
“不了不了……”天赐连连摆手,他是真的对酒没什么兴趣,“我舌头笨,品不来。还是胡子哥你喝吧,就这么点可别再给浪费了。”
“行吧……”王炜把酒罐送到嘴边,神情好一番纠结之后又重新盖上盖子放回怀里。
“怎么不喝了?”
“诶,喝酒容易误事,等回城里去了再喝也不迟……”
王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差把“愁”这个字写在脸上了,可如今又有谁不是在顶着巨大的压力呢?
吃饱喝足之后,天赐把剩下的肉条全都烤成狼肉干,然后费尽心机塞进了各种能塞的地方。
一切似乎都已经处置妥当了,在这样浑然天成的洞穴里没人能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也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但既然还活着,总要有点盼头才像那么回事。
天赐拍了拍救下自己小命的土御门,就地躺下。尽管几十公分之外就是漫天的风雪与无尽的危机,但浑厚的土元素与不停涌动的灵气尚能让他感觉到些许的安心。
火光下,蜷缩在墙角的王炜把脸偏向了天赐看不见的暗处。
“阿宝,你今天顺流而下的时候有路过天湖吗?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片湖泊,还记得吗?”
“没有,整条天河都封冻了。”
“封冻了?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个洞穴是我顺着冰面往下滑的时候找到的,胡子哥你当时喉咙被血块卡住没气了,我只能先停下来救你。”
“这样啊,天河封冻了,封冻了……”
从这里开始王炜就一直低声地碎碎念着些什么,然而已经是半梦半醒的天赐根本没多想,他太累了。
“快休息吧胡子哥,还不知道明天会碰到什么鬼事情呢,不把精神养足了可不行。”
“好……”
“阿宝你好好休息吧……”
“今天,辛苦你了……”
天赐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彻底陷入沉睡。
洞穴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柴火还在劈啪作响。
海焱猎人团的营地里,今晚负责守夜的黄龙也正凑在一处火堆旁取暖。到目前为止,即使只算狼毫的收入,他的小队里每个人也最少能分到上百个银奈尔,而且等团长江沉的小队回来换班之后他们还能出去再多宰上几头妖狼,这一次天山之行可以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突然,远处有两团飞速靠近的黑影被他锐利的双眼给锁定住了。
“有妖狼靠近!”
别看黄龙个头小,那嗓音如洪钟一般震天动地。
周渔、佘宝和谢帝三人闻声而来,在妖兽的领域里即使是睡觉也要保持最高警惕早已成为冒险者之间的铁律。
“大晚上的还有崽种跑来送死!”黄龙掂了掂手里的家伙,恶狠狠地骂道。
黑影越靠越近,而四人早已分别隐匿在营地的角落里,只等妖狼冒头便是一击必杀。
“黄老匹夫!是我!”
“秤哥?怎么就你们两个?小阿炜和小阿宝呢?”
“进去说!”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山路本就万分难行,风雪更是会影响对方向的判断,一个不仔细就极容易偏离路线。可江沉和乌双流连一分钟都没耽搁,一天一夜的路程硬是被他们在天亮前赶回了营地。
“死了!?”
“两个人都死了!?”
屋子里,黄龙愤怒地拍打着桌子,而一向爱当和事佬的谢帝却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你这团长怎么当的?连两个后生晚辈都保护不了?”
“大龙你少说两句吧!”眼看黄龙气得要动手打人了,周渔赶忙拉住他,“秤哥和乌流流也累了,先让他们休息一晚,明天再谈这个不好吗?”
“鲷哥你别拉我!他江沉今天不把事情说个明明白白我看他怎么对得起这一屋子的弟兄!怎么对得起那么信任他的阿炜和阿宝!”
“黄老匹夫你差不多可以了嗷!”
心情复杂的江沉终于无法再忍受黄龙的臭脾气,也拍起了桌子,然而黄龙根本就不怕他,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可以什么可以!你这干的是人事吗!”
……
海焱猎人团的营地里,这样的争吵一直持续到天色大亮都没有结束。
而山洞里天赐的处境也不尽如人意,坑坑洼洼的地面硌得他很难受,可极度的疲惫让他在忍受这一切的同时尽可能地保持着睡眠,这种要睡不睡的感觉像极了鬼压床。
但如果只是这样他还能接受,可是心理上的折磨只会比肉体更难熬。
在天赐的梦境里,时隐时现的妖狼群不断侵袭和撕咬着他的右臂,而体型硕大的赤尾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每一次这只畜生合上巨嘴的时候,他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而从他入眠开始,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远不止百次了。
斜靠在石壁上的王炜的黑眼圈重极了,显然一夜都没睡,紧紧攥在手里的酒罐也已经空空如也。
只见他艰难地挪动到天赐身边,把小家伙的脑袋垫到自己的左腿上,温柔地替他擦拭着脑门上的汗水。
“天河封冻了……”
“差不多也该到此为止了……”
梦境里的狼群消失了,天赐紧缩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
然而就在下一刻,已经久久不曾谋面的水鬼突然出现,他湿哒哒的双手一把掐住天赐的脖子!
在梦里彻底无法呼吸的天赐猛然惊醒,却看到王炜正拿着全洞穴里唯一的那把短刀捅向他自己的胸膛!
完全下意识地,天赐挥动着胳膊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短刀扔在了地上,被疤脸撕咬的伤口在这一瞬间彻底爆裂开来,可他已经根本顾不上疼痛了!
“胡子哥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