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镇的主街叫长乐街,因为街道较长所以分为长乐前街与长乐后街。
在长乐后街的中段有一家客栈,叫长乐客栈。雨小楼与司越就住在这里。
客栈环境颇佳,有假山、池塘、还有回廊。雨小楼欣赏不来这些,所以觉得只是些乱七八糟的石头堆在一个表面飘着几片叶子的水塘边,无甚看头,回廊也是,七拐八弯的记着忒费劲。
她睡了一天,醒来时正好看见小二点灯。这时房间的油灯也被点亮了,她看见立冬小姑娘走到她床边蹲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
立冬黑着脸站起来,把手上的鞋扔到地上,大声说道:“我才不乖!!穿鞋,公子邀你赏月。”
雨小楼有些懵,“哦”了一声,坐起身磨磨蹭蹭的把鞋穿好。然后跟着立冬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池塘边,立冬指着池塘中央的亭子,“那儿,自己去,我在这等你。”
雨小楼很郁闷,不知道怎么惹到这小孩了。
池塘边有一条石径通往亭子,她慢悠悠的走过去,掀开珠帘,亭子间放了张四方桌,司越已经端坐在里面了。
她走过去,坐到了他对面,两人相视而坐,没有说话。
桌上摆在几道糕点,一壶酒,一盅茶。雨小楼拿起酒壶凑到嘴里喝了两口,“今晚无月可赏,我们赏点别的吧。”
“好。”司越说。反正赏月也只是个说法。
她取出酒袋,放在桌上,“我时间不多了,咱们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试探,关于我,你有什么想确认的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但……”说着抬眼认真看着司越,“我所问的,若不能说,你可以选择不回答,可你若再像之前那般,我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说话。”
司越勾了勾唇,拿起一块绿豆糕,倚着桌子吃了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听过一句话:南越北尧四绝尘,一出风云变幻起。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这话里的南越,举世公认的天下第一人——安阳越世子!”雨小楼语气平平缓缓,没有任何波澜。
一块绿豆糕吃完,司越又拿了一块,“嗯,那你是谁?”
“跟你想的差不多,一个与这世界无关的人。”雨小楼不紧不慢的喝着酒,手指着酒袋上的图案,“这个我们叫灵珏,我是少数可以使用它的人。”
司越放下手中的糕点,轻轻拍掉手上的碎屑,笑了笑,“果然够坦诚。”
当然了,跟天下第一耍心眼,自己吃多了吗?雨小楼心里腹诽。一壶酒见了底,“起初我不想救你,因为那样会很麻烦,后来看到你身上灵珏图样的刺青,才改了主意。”
司越:“你对我的身体状况了解多少?”
雨小楼想了想,“你吃了血蝴,体内的毒基本已经清了,而且以后,一般的毒应该不能把你如何了,可你身体内最棘手的问题,从来就不是毒,你会觉得头痛欲裂,是因为那毒触发了你体内的另一种东西。”
“是什么?”果然,跟南庭说的一样,可南庭却不知道那是什么,难道她知道?
“那是一种……我说,我都说那么多了,你也说说呗。”差点,差点就全说了,雨小楼险险的转了话锋。
她还确实知道,也确实坦诚,但不好糊弄也是真的。司越轻叹一声,然后挂了一副雨小楼觉得很假的笑脸说:“我身上这刺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存在了,至于你说的灵珏,我曾在梦里见过,梦里的人,管它叫雷石……我这么说你信吗?”
“我信,”信得不能再信了,自己怎么能这么倒霉,他的情况已经到了那一步,能记得才怪,自己还傻乎乎的抱有希望,在心里哀嚎一会儿,雨小楼焉了,“那你还记得梦里的人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了。”这下司越楞了,这话也能信?虽然自己说的是真的,但那么荒谬,怎么能信?难道与自己体内的东西有关,所以才这么确信。
“……好吧”雨小楼彻底焉了,一脸愁容的趴在桌子上。
两人的谈话基本结束,各自也都有了答案。
雨小楼趴了一会儿,认清了事实,不打算再纠缠,准备收拾收拾就连夜离开。
想着便要起身告辞,却见司越退了一脸假笑,看着她说:“关于雷石……我还知道一些事情。”
“什么?”雨小楼没在意,随口问了一句。
“这次是真的,不是梦里,雷石应该不止一块吧!”说着司越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雨小楼来了精神,坐起身子看着他。
司越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作为交换,告诉我,你所说我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他身份特殊,牵扯会有些大。雨小楼犹豫了一下说到,“你先保证,不会杀我灭口。”
司越点了头。
雨小楼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说到,“严格来说,它是一种封印。”
司越:“封印?封什么?”
“最先是你的记忆,然后是你的自主意识。简单来说呢,中了这个封印,先是会让你忘记一些施术者指定的事件,然后就是随着中术时间越长,你忘记的事情会越来越多,直至把自己也忘记,这时候呢,施术者就能轻易的操控你,供其驱使。”雨小楼喝了口酒,继续道:“而想要对人下这个封印,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司越:“什么条件?”
雨小楼:“我接下来说的绝无挑拨的意思。”
司越“嗯”了一声,雨小楼继续说道:“首先呢,施术者必须是你完全信任的人,至少不排斥他的靠近,在你不经意间将封印拍入你的后脑,之后你只会像染了风寒,根本不会引起注意,而时间越久,封印就会越强大。接下来就是长期服用扰乱心神与内息的药物,最终让你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加上记忆缺失,慢慢迷失自我。一般来说最多十年,你就会成为施术者的傀儡。可我看你体内的封印之强,至少也有十五年了,你竟然还能保持清醒,我也委实佩服,这得是多坚定的意志才能扛得住……”
还说着,雨小楼看司越微低着头,没有说话,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有些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凭他现在释放的杀意,昨天被杀手缠得束手无策的模样,绝对是装的,她很气,但她决定从心——认怂,费劲的扯出一句:“那个,说好不灭口的……”
“你还知道什么?”司越没有抬头,手里转动着茶杯。
“没没了,全说了。”雨小楼一紧张就会失语,她默念几遍驻心咒稳住心神,又慢慢吐出几个字,声音很哑很难听。
司越抬头看她,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气息也随之内敛,“这么不经吓,没劲!”
雨小楼:“……”
“四大奇阵知道吗?”司越问。
雨小楼点点头。
“青云山庄知道吗?”司越问。
雨小楼再点点头。
“其中一块雷石,就在那儿。”司越说。
雨小楼有些激动,歪头看着司越。
“别急,你知道雷石在青云山庄用来做了什么吗?”司越又问。
雨小楼摇头。
“画地为牢的阵眼。”司越说完笑了笑。
“……”雨小楼艰难的扯出两个字,“我去……”
“哈哈哈哈哈哈……”司越笑得很欢,是真心的笑了,但在雨小楼看来,这比之前的假笑还让她不爽……
池塘边的立冬正蹲在地上的数着蚂蚁,亭子那边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她听出来是世子在笑,她静静的听着。
在世子身边长大,从未听到过这样的笑,看来果真如南庭所说,雨小楼真不简单,能让世子如此开心,看来以后得对她好点了。
没多久,笑声停止了,又没多久,立冬听见雨小楼僵硬的“哈哈”几声,随后见她撩开珠帘一脸阴郁的朝自己这边走来。
立冬带雨小楼回了房,后者还是阴着一张脸,开始收拾东西,整理银票,正奇怪,就收到要连夜赶往落枫关的消息。
这时,雨小楼收拾好行装,丢下一句“后会无期”,就直直地出了客栈,立冬纳闷,难道不同我们一道吗?
立冬没有接到要拦下她的命令,所以只能看着她走,看着雨小楼的背影,喃喃自语,“什么呀,刚决定对你好就走了。”
她急匆匆跑回去向司越汇报了这事儿,司越只是淡淡的道:“嗯,知道了。”
世子不在意,自己也没办法,立冬只能先给司越收拾东西。
立冬收了一件衣服,和几瓶丹药,刚包好,夏至走了进来,她先是向司越行了一礼,然后朝立冬看了一眼,隐有杀意,立冬觉得很莫名奇妙。
夏至:“世子,马车已经备好。”
司越:“车厢卸了,轻装赶路。”
夏至:“……是。”
立冬不会骑马,本想与夏至同乘一匹马,一想刚才房里她那眼神,立冬摇了摇头,朝惊蛰走去。
离惊蛰还差几步,南庭伸出手把立冬拉上了他的马,立冬有些懵,耳边传来南庭温润的声音,“坐好了。”
“驾!”扬鞭策马一行人出了城门,朝落枫关赶去……
街道寂静,长乐客栈走出两个人,他们一身异国着装,其中一人阴着脸,冷冷的说,“为什么不让我出手,他当时那么弱,我一定可以杀了他。”
另一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城门方向,“那你能确保不被她发现吗?”
“我……靠!”
“天命不可违吗……走吧,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