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澄迷上了三清山
澄抬头望去,巍峨高耸,满目青翠。山腰白云缭绕。
“真是修道成仙的地方啊。”他感叹道。
俩人骑马,沿着白石砌成的山路,向山里走去。走了不到三里地,就看见一座高大气派的山门,门上一块大匾:丹鼎观。澄以为这就是目的地。不料道长继续往山里走。澄赶紧跟上。道长一直朝山里走,渐渐地走上了一条小路。小路两边杂草、荆棘丛生,人迹罕至。与整齐、宽敞的大路形成鲜明对比。到了在一个拐弯处,道长下了马。
澄四下打量,原来拐弯处有个山洞。洞口前是一片空地,摆着石桌、石凳。洞的东边还有一个草棚,极其简单。四根歪歪扭扭的木头当柱子,驾着一个顶棚,上面铺着草。棚里是一个简单的草铺。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棚前是个土灶,几根木头支着,架着一口铁锅。
“原来修行的人都是这样啊。”澄暗自思忖。“那我父皇常去的上清宫的那些老道岂不是虚伪至极!”
正想着,忽然,一个人从空地的边缘冒出来。他是从下面的山谷爬上来的,背着一个大布袋子。见了道长,赶紧施礼“请师叔安。”
道长便问:“你师父可在家?”
“真不巧,师父云游去了。”小道士充满歉意。
“几时回来?”
“快了。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对了,师父走之前,留了一封信,说师叔来了交给您。”
“拿来我看。”
小徒弟进了山洞,出来时,拿了一封信。
“这位是我的客人。你把他安置一下。”道长接过信,先不看信,指着澄,吩咐道。小道士点头答应。随即带着澄往山里走去。
“莫非山里有房子?平时生活都在那儿。”澄心想。他跟着小道士走上一个小山包,又往下面走。一路上,茂密的树叶挡住了视线。澄只是跟着,盲目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小道士停了下来。澄跟上来,顺着小道士的手看去,霍然发现,脚下是个水潭。潭水青翠碧绿。周围围着一圈嶙峋崎岖的怪石,高高低低,泛着白光,跟潭水形成鲜明的反差。潭的上方是个悬崖,一股溪流从崖上跌落,形成一个瀑布,从天而落。崖壁受着瀑布的日夜滋润,长满了碧绿的青苔,挂在雪白的山石上,仿佛一幅天然的水墨画。这天然、纯净的风景看呆了澄。他啧啧连声,不知该说什么。
“道友,这是梅花潭。是个温泉。道友先到潭里泡泡,解解乏。泡够了,我们再吃饭。”
澄只有点头。他脱下衣服,散开头发。这一个月的奔波,他什么都会干了。缓缓地将自己泡进温泉中。澄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他从没泡过这么大的容器。宫里的大木盆怎么跟这美丽的温泉比。碧绿的水清澈见底。水底的石头一目了然。澄又抬头,看着在日光下舞蹈的飞瀑,变成一阵阵温柔的毛毛雨,每个水滴映着太阳,幻化出无数的七彩光环。澄迷着眼睛,看着;他撩起一手的水,闻着、听着,渐渐地,睡着了。
道长打开师兄的信。信里只写了一首诗:
三清自古神仙宅,万里来寻是故家。
相遥未必长离别,相近未必常往还。
形质虽拘一室内,精魂已出万山崖。
白云偶向帝乡过,去住无踪似流霞。
止则止兮行则行,不为公来鞍不下。
公怀高义急君难,我亦微力敢不夸。
礼乐何尝为吾设,扬我宗风远天涯。
“原来师兄早就猜到我要来了。那想必已经把药准备好了。”一清道长想。“师兄还提醒我不要忘了我道士的身份。看来······”
小道士进来,请师叔用饭。一清道长来到空地石桌前,发现四殿下已经坐在那里了。他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干净的道袍,神态怡然,若有所思。
“殿下,我师兄留下信,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澄点点头。小道士将饭菜端了上来。每人一碗糙米饭,一盘炒藤蒿,一碗盐水豆。澄看着桌上的饭菜,没动。
“殿下,请用饭。”一清道长以为他嫌饭菜简陋,所以高声提醒他一句。哪知澄说出一句让他大吃一惊:
“道长,等令师兄来了,道长可否跟令师兄先走,我想留在这里。”
一清道长看着他:
“殿下为何想留下?”
“不瞒道长,我自幼生长深宫,见识微浅。初入这灵山妙境,顿觉神智清明。我想留下来跟着道长学道。”
一清道长手捋须髯,微闭双目,静静听着,待澄说完,一清道长微微一笑:
“殿下,贫道不说可,也不说不可。明天让这个小道童带着殿下过上几天修道之人的生活,那时我们再谈修道的话题,可好?”一清道长和蔼地说。
澄点头同意。这顿饭他吃了两大碗,这是他有生以来吃的最简陋的一餐,也是最香的一餐。吃过饭,一清道长便带他散步消食,说这也是道士生活的一部分。澄将一路观察得出的疑问问了出来:
“道长,您是不是每晚都不睡觉?”
“睡,当然睡。”
“那我看您怎么每晚都在树下坐着,坐着也能睡?”
“这是我们道家的功课,打坐就是休息。”
“那要练多久,才能坐着休息?”
“这要看个人的禀赋。贫道练了有二十年,自觉功夫还是不到家。”
澄不敢再问了。睡觉时,小道童将他带到棚子里,草榻就是他睡觉的床。经历两个月的野外露宿,澄对草榻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反而觉得躺在上面又松软又暖和。还有一股扑鼻的清香。他不知道,道长已经让人铺了一层新稻草。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是晚霞满天了。他愣愣地坐了一会儿。走出草棚,看见小道童正在生火。他想起了昨天道长的话:
“小师傅,道长昨天说让我跟着你,你怎么没叫我?”
小道士此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
“我一早起来,就去叫殿下,可怎么都叫不醒。后来,师叔就让我走了。”
“真的?我睡得有那么死吗?唉”澄叹了一口气,第一天就没成功,道长更不可能答应他了。“小师傅,明天一定得叫醒我。”
第二天,小道童果然叫醒了他。澄睁开惺忪睡眼,天还没亮,星星还挂着天上。
“小师傅,这么早?”
“是,我们每天都这样。”
“好,好。”澄赶紧起来,“等我洗脸。”
“不了,到山里再洗吧。”
“去山里干什么?”
“砍柴。”小道士简短地回答。说着,便示意上路。澄不好多问。只好跟着走。
一路走着,天渐渐亮了。山间晨景越来越清晰。山路两边点缀着杂草,野花,露珠打湿了草鞋。澄从未呼吸过清晨山间的空气。他简直陶醉了。天光大亮,满眼翠绿山峦。放眼远方,翠緑渐渐变成青色,天边的峰峦又变成黛色。澄心旷神怡。
正在心旷神怡之际,小道童停了下来,递给他一把砍柴刀:
“殿下,我们开始吧。”
澄顺手接过,不想差点没拿住。没想到一把刀竟然那么沉。小道士向旁边的山坡上走去,捡到一棵树,举起斧头砍了起来。澄也学着,找了一棵树,对着一个树枝砍了下去。
“殿下,不是这样砍的,刀要抡起来。”小道士在一旁示意。
澄照着样子,不是砍不到树枝,就是柴刀抡不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砍下几个树枝。
小道士也不管他。自己砍了一堆,下了树,又拿斧子将树枝修理整齐,将腰间拴着的绳子解下,结结实实地捆上。澄看了看自己脚下可怜的几根树枝,无可奈何。小道士过来,又替他砍下几个大树枝,也捆上了。
“殿下,您把这个背上。”
澄看看这庞大的一捆,不知该怎么办。
“殿下,弯腰。”小道士指导着。
澄弯下腰,小道士将那捆柴火放到他的背上。
“站起来吧。我们下山。”
澄刚站直,就觉得脚跟不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为了保持平衡,他本能地又弯下了腰。小道士教他如何抓住绳子,这样又稳又省力气。小道士自己背上那捆大的,迈开大步,朝山下走去。澄跌跌撞撞地跟着。再也没心思欣赏四周的风景了。好不容易走到山洞前,放下柴捆,澄跌坐在地上,靠着柴捆喘粗气。小道士则忙着将柴火放好,又拿起水桶去山下的石塘担水。澄喘着气,汗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流到脖子上,流进被绳子勒破的皮肤里,痧得他直皱眉,也不敢去碰。他站起来,蹒跚地走到树下,看着小道士忙来忙去:
“小师傅,你们每天都这样过吗?”
“当然了。今天是借殿下的光,我可以少砍不少。平时比这砍的多多了。”
“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练功。练石臼。站桩。”
“然后呢?”
“读经。烧饭,吃饭。”
“睡觉前才可以洗澡吗?”
“那个温泉只能一个月洗一次。不过殿下可以天天去。”
原来是这样!澄有些泄气,坐下树下暗自盘算。“不管怎样,我也得坚持下去。直到离开。”
就这样,澄跟着小道士过了一天道士的生活。
接下来的一天仍是如此。澄开始有点叫苦了。不过他还是坚持着,他心里有个标准,来的路上,他用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他都坚持住了。现在,他最起码也可以再坚持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他也许就脱胎换骨了。
可没等他坚持十天。一清道长的师兄玄尊就回来了。一清道长给澄做了引见。澄表示他是代表皇上,专程接玄尊道长进京。玄尊道长客气了一番。回来的第二天,两位道长就出发回京了。玄尊道长安排自己的大弟子陪澄在后面慢慢走。澄本想跟着,但一清道长解释道:
“我们动作很快。晚上不用睡觉。只是殿下现在还没修行到这个程度。所以请殿下谅解。”
澄点头同意。看着二位骑马远去的身影。澄回头对大弟子说道:
“我们暂且不走,等两位大师嘉话传来再说。”
哪知大弟子淡然一笑:
“师叔知道殿下想留在我仙家山中。只是师叔说殿下仙缘未到,尘缘未了。建议殿下还是回京,免得皇上、皇太后惦念。若上天准予我师门无上荣耀,殿下自有皈依的一天。”
澄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