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洞房花烛夜
竑走了。婚礼照常进行。黄昏时分,新郎进了洞房,挑了红盖头,两位新人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孙饽饽,喜娘进行了撒帐仪式,宾客纷纷道贺,欢呼、喝彩声不断。一切仪式完成,接着客人们又回到大厅,继续看戏、宴饮。洞房里只剩下两位新人。阿摩看着身边的新娘,带着黄灿灿的凤冠,满头珠翠遮面,看不清脸。
“珠珠,人都出去了,把这些都摘下来,轻松一下吧。”阿摩很自然地说道,就如同平时他跟她说话一样:珠珠,擦擦汗;珠珠,吃这个小的,小的好吃。
珠珠有点吃力地抬起头,看着阿摩,阿摩看着浓妆艳抹的珠珠,有点发愣,一年多不见,珠珠长大了: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总带着笑,睫毛弯弯的。看见自己在看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阿摩哥,你能为我画张画吗?”是珠珠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
“画什么?”
“就画我现在的样子,从头到脚,凤冠和衣服都画出来。”
“为什么要画下来?”
“我想留个纪念。一辈子就一次,以后不会有机会了。”
“珠珠,画画很慢的。这首饰、衣服要画很久的。”
“我知道。你先大致画下来,以后再慢慢润色?”看见阿摩面露为难,珠珠拉着阿摩的衣袖,摇着:“阿麽哥,求求你了,就画一张吧。”
阿麽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的洞房花烛夜是这样开始的。他无奈地点点头,心里开始想着盼盼了。见他点头,珠珠高兴地站起来,差点被裙裾绊倒,阿麽一把扶住她:“小心点儿。”俩人面对面站着,珠珠忽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阿摩哥,谢谢你。”头上的首饰丁零当啷敲着阿摩的脸,刺绣的硬领立着,将珠珠遮得一点皮肤不露。他只闻到珠珠身上的香气,那是宫廷御用的,很熟悉。珠珠的身体贴着他,软软的,毫不设防。他刚要双臂抱她,珠珠又放开他,吻了他一下,吻落在他的腮上,胭脂也落在他的腮上。这一抱一吻又将盼盼从阿摩的脑海里清除掉了。
“为什么谢我?”他搂住珠珠的腰,问道。
“为了一切。为了我们终于有了今天。为了我有了新家,还不用离开原来的家。这所有的人都是原来的旧人,连夫君都是家里的哥哥。”说着,又给了阿摩一个拥抱,抱住他不松手,
“我真的很高兴,真高兴。阿麽哥,你高兴吗?”她仰着脸问他,阿摩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还有那对酒窝,
“当然高兴。”说着,吻了下去。教一个没接过吻的女孩子接吻真是件奇妙的事,阿摩手到擒来,很快,他就跟珠珠热吻在一起了。
“珠珠,”他抚摸着伏在他怀里喘息的珠珠,“别再叫我阿摩哥了。”
“那叫什么?”
“叫夫君。有些事哥哥不能做,但夫君可以做。”说着,他又封住了珠珠的嘴唇。他开始喜欢上这对红唇了:开始总是呆呆地,直到被他的牙齿咬住,才反应过来。吻够了,他放开珠珠,“珠珠,我们赶紧先画画,大致画下来,我以后再工笔细描。你这套衣服、首饰赶紧换下来,太碍事了。”
珠珠笑了。阿摩去准备。珠珠站在穿衣镜前,细细看着镜中的自己。阿摩就让她站在镜子边上,为她作画。其实,他是心里有事,盼盼还等着他。可眼前的珠珠又让他放不下,她个子也长高了,原来胖乎乎的小姑娘变得身材修长,穿着一身礼服,很是像模像样。
“珠珠,笑笑,别绷着脸,你不是很高兴嫁给我吗?刚才是怎么笑的?”
珠珠不好意思地笑了。阿摩放下画笔,走到珠珠面前,微笑地看着她,珠珠忍不住又是一个拥抱,“阿摩哥”,阿摩轻轻推开她,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就这样,不要动。”说着,他赶紧回到画前,尽力抓住珠珠的喜悦的表情。完成后,他叫过珠珠一起看,珠珠很满意。她搂住阿摩的脖子:“阿摩哥,说话算数,你一定得完成它。”
“一定。你生日不是七月二十吗?那天交给你。”
“谢谢阿摩哥。”珠珠轻轻一吻。阿摩控制住自己,因为他不能失信美人,那个也是他真心所爱。
“珠珠,换衣服吧。我都替你累。”珠珠要叫侍女,“不用,我来。”阿摩拉着珠珠,坐在妆台前,先从头开始,一件一件将凤冠、金叉、步摇等等摘下来,放好,手法熟练,安放妥当。接着又为她更衣,看着动作熟练的阿摩,珠珠神情由幸福转为黯然
“怎么了,珠珠?”阿摩对女人观察至细至微,但也不能洞悉所有女人的瞬间的心理变化。
“没什么,阿摩哥,夫君。”珠珠头埋在阿摩怀里。
“好了,折腾一天了。我们吃点东西。”
珠珠拿着小银锤,敲开一个个小核桃,拨出果仁。阿摩喝着酒,
“还是那么喜欢吃核桃!”珠珠喂了阿摩一个核桃仁,阿摩将酒盅端到珠珠唇边,喂了她一盅酒。珠珠叹了一声:“阿摩哥,这段时间,你一定很难过吧。”阿摩看着她,珠珠自己喝了一盅:
“虽然见不到你,我每天都能听到你们的消息。皇太子的事真是太可怕了。我当时就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大哥,我不知道他该怎么熬过去。接着就想到你,我想去看你,可不敢。后来听说你住到庙里了,天天念经,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真怕你想不开出家。我和小晴抱在一起哭。”珠珠说着,笑了起来,笑完了,又哭了。阿摩低了头,他不止住到庙里诵经,他还照样找女人。他抛弃了盼盼,让珠珠和小晴担心,他自己身边却女人不断。
“阿摩哥,父皇为什么要立朗作太子?为什么不让大哥当太子?”珠珠连问了两个问题,尖锐得让阿摩无话可说。她又喝了一盅:
“我肯定,要是让大哥当太子,所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朗也不会死。”珠珠说着,哭了,又干了一盅。“你为什么不劝劝父皇?听说你一直是反对的。如果我是你,我就公开反对,没人听也要反对。”珠珠挥了一下手,又干了一杯。
“要是朗没死,艾薇姐也没嫁人。艾薇姐和大哥,朗和灵灵,大家还像从前一样,那该多好!”珠珠说着,痛哭起来。阿摩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劝着。珠珠擦擦眼泪,推开他,又连干了两盅:
“可你看现在,大哥娶了他最不愿娶的人。朗死了,灵灵也跟着死了,连跟朗合葬那点可怜的愿望也没实现。”阿摩长叹一声,自己也干了一盅,这酒杯太小了,酒也不够烈。
“阿摩哥,我知道,你喜欢小晴。”珠珠有些醉了。
“珠珠,”阿摩吓了一跳。
珠珠摇头:“你不用否认,我心里清楚。事情拖了这么久,就是因为我的存在。我想成全你们,没有我,大家就不会为难了,只要我退出,一切问题就不存在了。所以,我想自我了断。”她又干了一盅。
“你说什么?”阿摩下了一跳。
“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这个家。阿摩哥,我是不是很没出息?不知羞耻?”
“珠珠,你胡说什么!”
“我跟你说,我试过,我真试过。药都准备好了,用水化开,可是,”珠珠又要喝酒,拿起酒壶,发现空了,随手扔在一边,又拿起第二把酒壶,索性对着嘴喝了一口,阿摩强行把壶夺下来。
“可是,被刘嬷嬷发现了。”珠珠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刘嬷嬷真厉害,她早就发现我不对劲,一直盯着我,我弄药的事她全知道,可她一直不动声色,一直到最后,她才一把把杯子打碎在地,彻底断了我的想法。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珠珠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阿摩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哭了。他没想道,他的任性多情带给珠珠这么大的痛苦。等珠珠不笑了,稍稍平静下来,他扶起她,看着她的眼睛:
“珠珠,听我说,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们青梅竹马,我一直都喜欢你,爱你。”
“不,你不喜欢。你喜欢小晴,你喜欢那个盼盼。”珠珠大哭起来,甩开他的手臂。
阿摩紧紧抱着她:“对不起,珠珠,是我忽略你了。我以为我们已经定婚了,早就是一家人,所以没多想。对不起,是哥哥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今后一定改。你可千万别再胡思乱想了。你要有个意外,那我还活不活了?”他连连吻着珠珠,真心实意地忏悔。
珠珠醉眼朦胧,“我不相信你。可我不会再自杀了。要是我死了,母妃肯定会怪罪你,我不愿意,我心疼。小晴也哭了,她说我要是再这样,她也跟我一起死。”
阿摩轻吻着她的脸,
“岂止是怪罪,母妃肯定会杀了我。看来我得好好谢谢刘嬷嬷,她不仅救了你一命,也救了我一命。”俩人都笑了。珠珠又神色黯然,忧心忡忡:
“阿摩哥,我们这样算不算幸福?原来我觉得只要和阿摩哥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可我又怪你喜欢别人,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这小丫头,你想想,这么多的妹妹里,我对谁最好?就是母妃禁止我见你,我不还是每月都派人把药给你送去吗?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什么颜色,身体什么情况,我一清二楚,你不嫁我,嫁谁?”
珠珠笑了,又伸手去抓酒壶。
“珠珠,不能再喝了。你喝的太多了。”
“就最后一口,就一口。你不知道,听说你天天喝酒浇愁,我也偷偷喝,想和你一起体味忧愁。谁知倒把酒量练了出来。”
说着,又是一盅,这下,彻底醉倒在阿摩的怀里了。阿摩抱着她,想起老人们常说的娶妻嫁人要找知根知底的,珠珠就是他知根知底的妻。他这时才从心底里接受了长辈的安排。他抱起珠珠,将她放到床上,脱去她的外衣,珠珠抱着他,嘴里喃喃叫着
“阿摩哥,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你不要走。”
阿摩将她放倒在枕上,珠珠就这样,只穿着内衣,展示在他面前,好漂亮的新娘,阿摩吻着她的嘴唇,要不是和盼盼有约,他一定守着她。他心怀惭愧地替她盖好被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
张德才确实按照竑的吩咐,将每位名角礼送出门。为了不得罪人,他想了个办法,每位准备了一件礼物,出门时一一送上,这样,他就知道谁没走了。礼物送完了,说明人都离开了,张德才也松了一口气。但他万没想到,阿摩派心腹的小太监小连子偷偷地把盼盼接回到府里,安排在花园的另一处。此刻花园里张灯结彩,外人已经走了。阿摩结交的那些王孙公子都还没走,齐聚花园还有些外藩诸王的世子,本来进京参加皇太子的婚礼。婚礼结束,皇上又特别下诏,允许他们留在京城,直到二皇子婚礼结束,偏偏二皇子的婚礼有两次,所以这些世子们留在京城,尽情的玩乐。阿摩留下他们,一是为了玩乐,再一个是利用他们,为和盼盼约会打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