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你的眼前还横着一些障碍，你要花点气力才可以超越过去。我曾经告诉过你，幸福的灵魂是不会说诳的，因为他已经住进真理的发源地了；你曾经听见毕卡尔达说康斯坦斯对于她的面幕仍旧保持着虔诚；（见前篇。）似乎她的话和我的有些冲突呢。兄弟！为避免一种危险，一个人常常做了违反本愿的事情，譬如说：阿尔克迈翁被他父亲的恳求所感动而杀死自己的母亲，他因为要孝顺而变成残忍。（阿尔克迈翁受父命而杀母，见《净界》第十二篇。）在这一点，我要你想想：意志和强力妥协以后，他们所做的歹事便不可原谅。超然的意志原是不向罪恶低头的；但他恐怕因为抗拒而受更大的痛苦，于是他低头了。毕卡尔达所表示的是指着超然的意志，而我说的是别有所指；所以我们两人的话都是对的。（超然的意志（依原文应译“绝对的意志”）大概指未生利害打算以前之单纯意志，一有打算以后，则畏首畏尾，与强力妥协而不能贯彻初衷矣，贝雅特丽齐以“宁死不屈于恶”为喻。）”
圣河的微波就是这样，它又是从一切真理之源流出来的；（“一切真理之源”指上帝，“圣河的微波”喻贝雅特丽齐之言。）于是我心里的两个欲望彼此都获得平静。
我于是说：“第一情人的情妇呀！神圣的女人呀！（此处呼贝雅特丽齐，“第一情人”指上帝。）你的口若悬河淹没了我，温暖了我，使我的精神焕发，我的深情也不足以报答你的恩惠，只有那看着的他，有权力的他，（“看着的他，有权力的他”指上帝。）可以代我清偿。现在我很知道我们的知识不能有饱足的时候，除非被那唯一的真理（此外更无真理）所照耀。如野兽得着它的窝，便安卧在里面一般，否则所有我们的欲望都是徒然。因此，像萌芽一般，在一个真理之足下又生一个疑问；真理与疑问互为滋养，自然一步一步把我们推进到绝顶。这种缘由鼓励我，可敬的女人呀！向你再发一个新的问题，这个真理对于我还是黑暗得很。我愿意知道，假使一个人违背他的誓愿，他后来做了别的善事，这善事在你的天秤上并不算轻，他可以叫你满意么？”
贝雅特丽齐那时用她充满神圣的爱之眼光望着我，我不能自持了，我俯着头，若有所失。
5
贝雅特丽齐解释誓愿的神圣。到第二重天（水星天）：力行善事的灵魂。
“假使在爱火之中，我的发光强于在地球上面，因此使你的眼睛消散了能力，那么你不要惊奇。因为我的眼光是完善的，它理会一切，它的脚步踏在已经理会的善事上，我看见永久的光已经在你的智慧上发扬出来，只有永久的光点着永久的爱。假使还有别的东西引诱你的爱，那么除非是他一些被人误解了的余光，照耀在你的面前。你愿意知道：是否违背了誓愿，一个人可以用别的善事来补偿，以免除那灵魂的受处分。”
贝雅特丽齐这样开始此篇，像一位说话不停顿的人，她继续那神圣的言论：“上帝在创造的时候，最大的赠品，最伟大的杰作，最值得他赞美的，就是那自由意志，只有智慧的造物（天使和人类。）享有这个，由此点推论，你立即明白誓愿的大价值，假使那是你所允许的，又是上帝所同意的；（参见第三篇：“他接受她们合于仁爱的一切信誓。”）因为神和人之间成立了契约，便要把我刚才说的宝贝做牺牲品，这是他自己的主张。（用意志的决定，牺牲自己的意志。）照此说来，还有什么可以补偿呢？假使你想把已经牺牲的收回而善用之，那么你好比用不义之财去做慈善事业。（取消已许的愿，另做别的善事，无异拿抢劫来的财物做慈善。）“现在你已经明白要点；不过圣教会里有一种特典，似乎和我刚才说的真理有些矛盾，所以请你在饭桌旁边多坐一会，因为吃了硬的食品以后，需要一些帮助消化的东西呢。请你张开你的胸怀，储藏我对你说的话。因为明白以后如不记牢，便不成为学问。
“这种牺牲有两件紧要的事情：第一是牺牲的东西，第二是契约的本身。后面的只有遵守，从来不准消除的。关于这一点，我在上面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的了。在希伯莱人，许愿的献祭物是必需的，虽则有时献祭物可以替换。
这是你不会不知道的。（所谓牺牲的东西，并不专指物质方面，就是毕卡尔达的童贞、康斯坦斯的尊荣皆属之。关于许愿“赎回”之例，《旧约·出埃及记》第十三章十三节与《民数记》第十八章十五至十八节均载之，而《利未记》之末章言之尤详。）“关于牺牲的东西，虽则彼此替换，在事实上是没有过失的。但肩头上的担子不能自由替换，除非得着白钥匙和黄钥匙的转动，（言应得教会之许可，参见《净界》第九篇。）而且替换的东西如不超过已经允许的东西，像六超过四，便是狂妄的行为。因此，假使一个誓愿的重量是没有天秤可以称得的，那么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转换它呢？
“世间人切勿以许愿为儿戏，要忠实，不要怀恶意，像耶弗他以他头生儿的许愿。他与其遵守誓言，宁可说一声：我做错了。（耶弗他与亚扪人战，向神许愿，如平安回家，则以首先出门来迎之家人献上作燔祭，结果来迎者为其独生女儿，悔之无及矣。（见《士师记》第十一章））那位希腊的大元帅所做的事也是同样的狂妄。由此使伊菲革涅亚哭泣她美丽的面孔。无论智愚，听见这种风俗以后，也无不悲伤她的命运。（希腊大元帅亚加马侬出兵之前，许愿以其女伊菲吉尼亚为牺牲，以息神怒。）“你们耶教徒，你们的举动要郑重些，勿要像羽毛一般随风飘摇；勿要以为不问什么水都可以洗净你们。（勿要以为不问什么献祭物都可以赎回你对于上帝的冒犯。）你们有《旧约》和《新约》，还有教会里的牧师可以指导你们。这些已够救济你们的了。假使有鄙陋的感情向你们介绍别的东西，那么要当心做人，勿要做无理智的走兽，恐怕在你们中间的犹太人要讥笑你们。勿要像羔羊，放下母羊的奶子，很轻佻地自己去游戏。”
贝雅特丽齐如我所记的对我说。于是她充满着希望转向着那世界最活泼的部分。（“世界最活泼的部分”可指天球之赤道、春分点或太阳。此际假设太阳在春分点，故所指均合于一处。）她停止说话，又变换了姿态，使我的好奇心也只得暂时压下，那时我已经有新的问题在嘴边了。
像箭一般快，在弓弦的颤动尚未停止以前，已经击中了靶子，我们也就是这样地跑进那第二国度。（指水星天。）那里我看见我的贵妇人很喜悦，她到了这重天的光中，那行星本身比以前更明亮了。假使星球也有变化而微笑，那么像我这般善变的性质，我应当变成怎样呢！（假使本来不变化的行星能起变化，那么对于外界善感的人类在心境上自当也起变化。）像在澄清的养鱼池里，如有什么掷下去，那些鱼便以为有食物可寻，一齐拥挤前来。同样，我看见有一千多个光辉奔向我们，每个都说：“这里有一位将要增加我们的爱！”（天堂诸灵魂之境况，可以鼓舞人类的仁爱，因而增加天堂中灵魂之数目，增加永久的善，永久的幸福，参见《净界》第十五篇。）当光辉接近我们，我看见那影像充满着喜悦，亮光就以他为中心而发出来。
读者诸君！试想，假使我写到这里便不继续下去，你们要感觉多么的空虚，而希望多知道一些呢！同样，当那些影像显在我的眼前，你们也可明白我多么希望知道他们的境况。
“生逢良辰的你呀！在你离开人世之前，已蒙天的恩惠赐观永久胜利的诸帝座了。（“诸帝座”指天府中诸幸福者的座位。在地上，教会是交战的，仅在天上为胜利的。）我们被满布诸天的光所笼罩，假使你要问我们什么，一切都可听你的便。”
那些虔诚的精灵之一向我这般说。于是贝雅特丽齐也说：“你说吧！信任他们，像信任神明一般。”
“我真的知道你包在你自己的光辉之中，而且知道你在微笑的时候，你的眼睛里发出火星。（在天上，但丁即用此法以辨别一个幸福的精灵。）但是我不认识你是谁，可敬的灵魂，也不懂你为什么排列在这个天体上面，它被别的天体的光所遮，因此躲避了人类的眼睛。”（水星因接近太阳，不易为人所见。）我转向那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光辉这般说。那时他的光辉比以前更强了。
像太阳的热力消散了厚厚的水蒸气以后，太阳便隐匿在它自己强烈的光线之中一般，同样，那神圣的影像因为强烈的喜悦，隐匿在他自己的光线之中，就是这般被光包着，他回答我如下篇所写的话。
6
查士丁尼皇帝谈罗马鹰旗的历史；谴责贵尔弗派和吉伯林派。罗密欧。
“自从那鹰跟随了强娶拉维尼亚的古英雄，依着天道飞去，君士坦丁又逆着这方向叫他飞回头。二百多年以来，那神鸟栖息在欧洲的边际与群山为邻，那里就是他最初出发之处。在他神圣的翅膀的荫下，那里君士坦丁统治世界，历代相传，几经变迁，那鹰就到了我的手里。（此篇以罗马国徽（鹰旗）代表帝国之权力，而帝国之使命则在保持世界之和平。发言之灵魂为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自小亚细亚之特洛亚城破后，勇士埃涅阿斯由东而西抵意大利（天所命之道路），娶拉维尼亚（《地狱》第四篇，《净界》第十七篇），建国于此。君士坦丁皇帝（三六—三三七年在位）因罗马偏西，不便控制，乃于三三年由西而东迁都于君士坦丁堡，此处比较接近古特洛亚城（《地狱》第十九篇），查士丁尼五二七至五六五年在位。自君士坦丁迁都至查士丁尼登基，实为一百九十七年。）“我过去是恺撒，我是查士丁尼，我因为现在我感觉到的原始爱的意志而笔削诸法律。（今日人格仍在，而皇帝之名位不存矣（参见《净界》第十九篇），“原始爱”谓“圣灵”，亦即上帝。查士丁尼皇帝选委员六十人编纂法典，集罗马法之大成。）在我开始这件大工作之前，我相信基督只有一种性质，而无其他，我就满足于这种信仰。但是有福的阿迦佩图（他是大牧师）用他的议论把我引到纯净的信仰。（关于基督之神人性，在中世纪颇有争论，如其中纳斯透留持神人二性分离说，优迪克持融合说（谓耶稣基督神人二性合一，人性融于神性之中，是为独性派），查士丁尼（及皇后）初亦仅信基督之神性，后教皇阿迦佩图（五三五—五三六）至君士坦丁加以纠正，帝依其议，逐耶教之异派而统一宗教（参见《净界》第二十九篇，第三十一篇）。）我相信了他的话，我现在看清他的教理，毫无疑惑，像你能在两句矛盾的言词之中，知道必有一真一伪。（亚里士多德之“矛盾律”乃其全部伦理学之基础，其意谓“此乃是”与“此乃非是”之二命题不能同时皆真。）在我和教会的步骤和谐以后，我蒙受上帝的感应，立即把我的全副精神，用在那件大工作上面。把军队的智慧权交给我的贝利撒留；天的手臂常常帮助他，这是天叫我信任他而专心于和平的暗号。（贝利撒留为查士丁尼之将军，先灭非洲之汪达王国，后攻东哥德王国，用兵二十余年，卒灭之，而复西罗马帝国之旧领。）“现在我已经回答了你第一个问题。（回答了“你是谁”的问题。）但我不得不再说些事情，因此使你知道：对于神圣的国徽，无论是把持他的一方面，或反抗他的一方面，都是理由不充分。请看他所负的使命，便知道他的应得尊敬了。
“自从帕拉斯的死，（此后五段，均为罗马帝国史实，为明了本文起见，简述如下。据维吉尔之《埃涅阿斯纪》，特洛亚战士埃涅阿斯为命运所驱，登意大利之岸，与拉丁国王图尔努斯交战（见《净界》第十七篇）。有希腊人名Evandro者，已建国于七山之上（此即日后罗马之地位），遣其独子帕拉斯率义勇军助埃涅阿斯，帕拉斯死焉，埃涅阿斯杀图尔努斯以报仇。埃涅阿斯建国不在七山，而在Iavininium，其子Ascanio迁居阿尔巴，留此约达三百余年，其间有阿尔巴之逐人罗木路斯，招合流亡之徒，据有七山之一，建罗马城于公元前七百五十三年，又时出掳掠萨宾女人之赴集者以为妻。罗木路斯后之第三君名Tullus Hostilius（前六七—前六三八），其时罗马有贺拉提乌斯兄弟三勇士与阿尔巴之兄弟三勇士争，皆死焉，唯罗马尚留一勇士，胜利属罗马，以后罗马遂代阿尔巴兴盛。传至第七君塔尔昆纽斯，其子Sesto Tarquinio奸污卢柯蕾齐亚（《地狱》第四篇），为人民反对。前五百九年政改民主，设执政官民主时期甚长，直至恺撒之驻军高卢（前五十八年），其间但丁并未叙述官民之争执，仅举抵抗外侮及向外发展之大略而已。其中如昆克提乌斯诨号辛辛纳图斯（意云“鬈发”）之来自田间，受指挥职，驱Aequians而保罗马（前四五八年）；因抗拒勃奈诺及其高卢人（前三九年），法比族之一以及托加托等均著名于当时。戴齐族（Decii父子孙）于前三四年抗拒拉丁人，于前二九五年抗拒逊尼人，于前二八年抗拒希腊人比罗（见《地狱》第十二篇），均丧生沙场以卫国家。法比族最伟大者为Quinto Fabio Massimo，彼曾采用缓战策略，坚壁清野，以困汉尼巴之军，因而大捷（前二一八年）；同年，西庇阿以十七龄之童救其父之命出Ticino河之败；此后西庇阿率军夺取西班牙，又登陆非洲，窥迦太基，汉尼巴被迫归国：前二百二年，汉尼巴与西庇阿战于扎马，汉尼巴大败。（但丁在此称北非之迦太基人为阿拉伯人，实属历史的错误）此处但丁又一跃而提及庞培之名字；庞培战功甚大，在某次之大捷，其年尚不足二十五岁云。略示费沙纳镇之被毁以后（费沙纳镇为阴谋派Catiline遁逃之所，传云被恺撒、庞培所毁，参见《地狱》第十五篇），但丁即专述罗马前三雄中之恺撒，彼实为罗马帝国之准备者，公元前五八至五年，恺撒为高卢（从瓦尔河到莱茵河）总督；后庞培与恺撒失和，前四九年渡卢比孔河，率兵入都，为内战之始（《地狱》第二十）那鹰便有权力了。你知道它栖息在阿尔巴有〖HT〗三百多年，直到三个勇士和三个勇士为着它相争而有了结局的一天。你知道它的所为，从萨宾女人的被辱到卢柯蕾齐亚的灾难，经历七王，而且征服了许多邻邦。你知道他的所为，光荣的罗马人执着他，攻击勃伦努斯，攻击皮洛士，攻击其他国王和他们的联合者。由此，托尔夸图斯和从他的乱发得了一个诨号的辛辛纳图斯，还有德奇乌斯和法比乌斯族都得了盛名，我说着他们都觉得口香。它粉碎跟随汉尼巴越过阿尔卑斯山岩（从那里流出波河）的阿拉伯人的骄傲。在它的翼下，西庇阿和庞培在年纪很轻的时候便获得胜利。只是它飞到那小山的时候，未免有些伤神，那小山脚下是你出生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