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灵魂开始说：“那最大的溪壑，其中的水汪洋成海，大陆围绕它好比花环一般，南北两岸是异族所居，自西向东行，则在前为地平线者，在后将为子午线。（“最大的溪壑”指地中海，除在直布罗陀有一狭口通大洋外，可说为世界最大之内湖，“两岸异族”因欧洲为耶教徒所居，而非洲为回教徒所居也。在直布罗陀东望日出，其时在耶路撒冷则已日中，言地中海东西相距经线差达九十度，此乃但丁时代之地理知识，实则不过四十余度。）在这溪壑的岸旁，我是一个居民，正在埃布罗河口与玛克拉河口之中途，而玛克拉河口的一小段又是隔开热那亚和托斯卡那的领土，（埃布罗在西班牙，流入地中海。玛克拉河下游一小段为热那亚与托斯卡那之界。马赛向西至埃布罗与向东至玛克拉略相等。）我出生之地和布杰亚有同时的日落和日出，那里曾经有过鲜血温暖他的港口。（布杰亚在非洲，与欧洲之马赛经度略同。恺撒曾战胜庞培于马赛，于其港口有血战（前四十九年）。（参见《净界》第十八篇））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浮尔科，这一重天印着我，像我印着它。（浮尔科受金星（爱神）之影响，因而其灵魂住于金星之上。）在我的鬈发和我相配的时候，我的热情胜于贝鲁斯的女儿，她损害了希凯斯和克列乌莎。（浮尔科年青时富于爱情。贝鲁斯之女儿即狄多（见《地狱》第五篇），钟情于埃涅阿斯，既有负于其亡夫希凯斯，且使埃涅阿斯有负于其亡妻克列乌莎也。）也不是被德摩浮昂所诱惑的罗多佩的女郎，（罗多佩为古希腊色累斯之山名，其地之王女名菲理德，被德摩浮昂（Demofoonte）所爱，德摩浮昂有远行，归则菲理德忧伤自尽矣。）也不是阿尔齐得斯在把伊奥勒关在心里的时候，（亚而西特（Alclde）即赫拉克勒斯，伊奥勒乃其最后一情人，其妻得伊阿尼拉闻之，授赫拉克勒斯以魔衫，着之痛苦而死。（见《地狱》第十二篇））可以和我的热情相比。然而在这里我们并不忏悔，我们只有欢乐。并非我们的罪过不再出现在心中，只是神权摆布一切，指导一切。在这里我们注视那至高的艺术使一切美化，我们又细味那至善使上天绕着下界运转。
“为十分满足你在这重天所生的欲望起见，我愿意再对你说些事情。你愿意知道这个靠近我的光辉么？他像水面上反射出来的太阳。现在，你听着吧，喇合在这里享受她的安宁，她在我们的歌队里居着最高的位置呢。（喇合（Raab），耶利哥之妓女，曾藏匿约书亚所遣之探子。后耶利哥城被攻破，喇合获救（《约书亚记》第二章、第六章）。“妓女喇合因着信，曾和平地接待探子，就不兴那些不顺从的一同灭亡。”（《希伯来书》第十一章）“妓女喇合接待使者，又放他们从别的路上出去，不也是一样因行为称义么？”（《雅各书》第二章））耶稣基督在胜利以后，首先把她升到此天，此天是你们世界的黑影尖顶所及之处。（中世纪天文家以为地球之黑影其尖顶达于金星，因此灵魂在天上之位置，一部分尚受地上罪过之影响。）放她在天上，以表扬她双手所成就的伟大胜利，这是应当的。因为她是玉成约书亚在圣地的第一次光荣，然而这些历史已不在教皇的记忆之中了。（一二九一年回教徒夺取阿克以后，耶教徒在圣地无立足之地，而教皇等不思救济办法，但丁于此加以谴责。（参见《地狱》第二十四篇））“你的城（这是那第一个以背向着造物者所建，（第一个背叛上帝者为撒旦，依传说佛罗伦萨保护神本为战神，一切异教诸神均撒旦之化身也（《地狱》第十三篇）。撒旦嫉妒上帝，诱惑人类始祖，因而堕落。）从他的嫉妒生出许多痛苦）产生而且散布着一种可诅咒的花，她使山羊和绵羊都走入邪路，因为她使牧人变为一只狼了。（“花”指在佛罗伦萨所铸之金币，名“弗洛林”，一面印有百合花。牧师与教徒均因追逐金钱而变坏矣。）于是，因为这花，《福音书》和大司铎都被人抛弃，只有那些《教皇谕旨集》是被人学习着，从他们的书边上可以看得出来。（《教皇谕旨集》（Decretali）即《圣会法规》，为诉讼审判之依据，明此者可以获得酬报，故学习而研究者多，书边为之坏，空白地且加注也。）这就是那些教皇和那些红衣主教的业务所在；他们的思想不到加百列张开翅膀的地方：拿撒勒。（天使加百列往拿撒勒告知玛丽亚以耶稣之降生（见《路加福音》第一章），此处概指圣地。）然而梵蒂冈和其他罗马的圣地，那是追随彼得的兵士死后埋骨之处，不久将从奸淫者的手里救出来吧！”（梵蒂冈，罗马教皇宫殿所在地。“兵士”指殉教者。教会如妇人，教皇如丈夫，因金钱故而犯奸淫，言教会之腐败也。）
10
到第四重天（太阳天）：对于神学和哲学有研究的灵魂，圣托马斯等十二位灵魂。
那最初而难以言语形容的威权，凝视着他的子和爱，彼此永远地吐着气，（威权指圣父，子即圣子，爱即圣灵，三位一体。参见第七篇。）他创造一切，无论在心中在眼中，都有非常的秩序，使瞻望者无一不对他欢悦而赞美。读者诸君，请随着我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向着那一种运动和其他运动冲突之点；（天球上赤道与黄道相交于春分点（在白羊宫）及秋分点（在天秤宫），日月及行星每日平行于赤道而运动，但每年则沿黄道运动，此二种运动“冲突”于二分点。）从这一点开始你们对于那主人的艺术的赞美，这工作也是他自己所爱好的，他从未使眼光离开过。看吧，从这一点画出那倾斜的圈子，那些行星都在他上面，这正合着世人的盼望；假使他们的路径并不倾斜，那么天上许多德行也是徒然，地上许多势力也要灭亡；假使那圈子对于正道倾斜的程度或太多或太少，则宇宙的秩序无论天上或地上都要感着欠缺。（黄道圈与赤道圈之倾斜角约二十三度，因此日月及行星相继照耀于赤道之南北各地，四季之变化以生，温度亦得以调剂。若倾斜角不足或超于此值，则地上生活不能如此安适。）现在，读者诸君，请坐在凳上，在思想上回味这些在先的礼酒，在你们疲乏之前，尽可从中取乐。我已经把酒肴陈设在你们面前，此后你们自己享用吧；因为对于我所要写的材料，我不得不专心致志啊！（关于天文学，但丁在此略一提及，以供读者自行研究而已。）那自然之最大的属员，他把天的德行印入世间，用他的光度量我们的时间，他现在正连结着刚才所提起的那一点，旋转在那些螺线上，每天和我们会见较前早一些。（自然之“最大的属员”指太阳，人类所受自然在之影响以太阳为最大。太阳此时在春分点；由“冬至”至“夏至”，日行渐早，日行渐北，由“夏至”至“冬至”则反是，故日如升降于螺线之上。）我那时已经升到他那里；然而我的上升情形并未觉得，也犹一个人在未开始思想以前，不能觉得后起的思想一般。
这是由于贝雅特丽齐，她引导从善至更善，她的瞬息动作不需要经历时间。然而她和我已经在太阳上面了，她的光亮应当怎样呢？我识别她却并不由于光的颜色，仍是由于光的亮度！虽然我聚精会神，采用我所有的艺术和经验，仍不足以描写出我的印象；但人们可以相信她，而且人们可以希望看见她。我们的想象所以及不到的缘故，是因为我们的眼睛从未能超越太阳，这是不用奇怪的。（贝雅特丽齐象征“神智”、“神恩”，其光亮自非太阳之光亮可以比喻。太阳上各灵魂之光亮亦超越太阳所发之光，因此但丁得以识别。）那里是崇高的父的第四家族，他永远使他的家族满足，他表示他怎样吐气和怎样生育。于是贝雅特丽齐开始说：“你要谢谢，谢谢众天使的太阳，他施恩把你升到这感觉的太阳里来了！”（但丁以太阳天为第四级幸福灵魂显示之所，彼等得见圣父永远的吐气（于圣灵），永远的生育（于圣子），言圣灵、圣子由圣父而开始也。“众天使的太阳”即上帝。）我听了她的话，人的心对于上帝从未这般地发生信仰，这般地虔敬，所有我的爱情都被他吸收，就是贝雅特丽齐也竟至被我遗忘了。但是她并无愠色，她反而非常喜悦，她微笑的眼睛放着光辉，使我专一的精神再发散在许多别的东西上面。
我看见几个光辉，比阳光还要亮，把我们做个中心，他们围绕我们做个花环，他们声调的和谐悦耳，比他们的光亮更为悦目。有时候空气潮湿，我们常见拉托娜的女儿用她的线织成腰带：当时光辉围绕我们也类于此。（“拉托娜的女儿”即月亮（参见《净界》笫二十篇），此处言月晕也。）在那天廷里（我是从那里回来的），有无数的宝石，都是极名贵而美丽的，但我不能把他们带出这个国度来；那些精灵的歌声也是这般神妙：假使一个人自己不能飞到那里去倾听，单向来人探问消息，好比问了一个哑子。（“宝石”指精灵之光辉，此处文言光与音均须亲见亲闻，非可以言传也。）这般唱着，这些热烈的太阳绕着我们走了三转，像北方的群星绕着那不动的北极一般；于是他们像结着圈子舞蹈的女郎，虽然暂时停止，静候着音乐的再起，但并不脱离原来的位置。
从这些光辉之中，我听见一位开始发言了：“因为神恩的光，他点着真爱，使之发扬增长，他照耀着你如此周到，使你攀登天阶，由此降者无不再升，（“天阶”或“天梯”，《创世记》第二十八章十二节：雅各“梦见一个梯子立在地上，梯子的头顶着天，有上帝的使者在梯子上，上去下来。”）谁也没有这种自由，可以拒绝给你解渴的美酒，也像水没有自由可以不向海中流去。（各灵魂皆愿意满足但丁之希望。）你愿意知道这个花环所从来的树么？他们恋恋地望着你的贵妇人，她是你登天力量的授与人。
“我是那多明我所领导的神圣羊群中的一只羔羊，他领导我们走的一条路，那里很可以使人变为肥壮，只要不自入迷途。（多明我（一一七—一二二一）即圣多明我，为西班牙神甫，一二一五年创立教团，入会者多为贫而好学之士，详见第十二篇。）在我右近的一位，他是我的兄弟、我的老师，是科隆的阿尔贝尔托，（科隆的阿尔贝尔托，即大阿尔贝尔托（一一九三—一二八）。为圣多明我教团团员，以神学及哲学著名，曾取亚里士多德之哲学作耶稣教义之基础，在科隆及巴黎讲学。）至于我呢，我是阿奎那斯的托马斯。（阿奎那斯的托马斯（一二二六—二七四）即圣托马斯，为前亚伯多之徒，亦属圣多明我教团团员（凡团员为教友，为兄弟），其著作《神学总论》Summa Theologie）及对于亚里士多德著作之注释甚著名。但丁作诗，关于神学部分不时加以参考，至今天主教中仍有以《神学总论》为教本者，参见《净界》第二十篇。）假使你愿意认识其余的，请听好我的话，随时转着你的眼光，我要把全幸福的花环指给你看。
“这一位放光的是由于格拉契安的微笑，他对于彼此的审判都有阐明，因此天堂接受他。（格拉契安（第十二世纪）曾编《圣会法规》丛书，使教律与民法发生关系而免于冲突。）那一位稍远些的，也装饰着我们的歌队，他是彼得，他如那寡妇一般，把他的财宝献给了圣教会。（彼得（一一—一一六）关于教义之大著作家，有书四卷，讨论上帝、创世、赎罪、圣典及末日事件。于书之序言中，彼得自比于《路加福音》中之寡妇“财宝”指其所有之学问也。（《路加福音》第二十一章：耶稣“见财主把捐款投在库里，又见一个穷寡妇投了两个小钱，就说：这穷寡妇所投的比众人还多，因为众人是有余的，但她是不足，把她一切养生的都投上了。”））那第五位光辉，是我们之中最美丽的一位，从他流出如此浓厚的爱情，地上每个人都等着听他的消息呢。在那里面包着一个高贵的精神，富有深沉的智慧，假使那真理所说是真的，以后再没有第二个眼力像他这般。（第五位灵魂指所罗门《旧约·列王记》上第三章载所罗门向上帝求智慧，上帝就喜悦他，说：“赐你聪明智慧，甚至在你以前没有像你的，在你以后也没有像你的。”“真理所说”指此。所罗门是否得救或定罪，在教徒及神学中颇有争辩。）再次，你看见那个光辉，他在世的时候，对于众天使的性质和他们的职务最有深切的见解。（丢尼修为圣保罗之信徒，见《使徒行传》第十七章末，有“天使阶级”之分类法传于后世，见第二十八篇。）在那较小的光辉中，微笑着一个基督教时代的辩护士，他的著作鼓励了奥古斯丁。（保罗阿罗修第五世纪著名之修士，有历史一种。为基督教辩护而排斥异教，该书有助于圣奥古斯丁《天城论》之作成。）假使你的心眼，从这光到那光，跟着我的颂词移动，那么你已经渴望着第八位吧。因为他见到至善，所以他在光辉里欢乐着一个神圣的灵魂，他曾经把尘世的虚伪指点给人看，只要人肯听受他的话。他所遗弃的肉体，静卧在金天，但他在流谪和殉难以后回到这里，享受这永久的安宁。（波爱修（四七—五二五），罗马贵族，初臣事东哥德王国之酋狄奥多理，后因故被定死罪，囚于巴未亚狱中，彼于此著《哲学之安慰》一书，中世纪读之者甚广，但丁及其同时代之人均视彼为圣人，为殉教者。金天为巴未亚之圣彼得教堂。）再次，你看见那热烈的伊希多罗、（伊希多罗（五六九—六三六）为中世纪之神学、历史、文法等大著作家。）比德（比德（六七三—七三五），英国修士，著作家。著作中最有名者为一种英国之圣教史。）和理查德（理查德（卒于一一七三年），著一书名《默想论》，遂有大默想家之绰号。）的灵魂，后面一位因为他的默想而超出于一个人。至于那从他那里你收回眼光向着我的一位，他是在沉重的忧虑以后，觉得死神的来临太迟了一点的灵魂。这就是希吉尔永久的光辉，他曾经在芳草路讲学，因推论真理而引起嫉妒。（第十二位亦即末位灵魂希古尔（一二二六—一二八四）为巴黎大学（在芳草路）伦理学教授。因教派之争论，一二七七年被人指为邪教，后被传至教廷（其时在Orvieto），竟遭人暗杀，其年代不能确定。）于是，像教堂里的钟声，响着叫我们起来做晨祷，一推一拉都发出铿锵之音，十分好听，使善人们充满着爱念。同样，我看见那光荣的轮转动着，而且一班接一班地唱着，和谐而甜美，真的此曲只应天上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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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天：圣方济的历史和圣多明我教团的式微。
人类无意义的劳心呀！使你们在地上鼓翼的一番理论多么错误呀！
有的学着法律，有的研究《格言集》；（《格言集》为希腊著名医生希波克拉底之著作，故此处言研究医学。）有的受了教士之职，有的应用他的武力或诡辩；有的盗窃，有的经营；有的溺于肉欲，有的耽于逸乐。至于我呢，弃绝了这些事情，随着贝雅特丽齐升到天上，又受到诸幸福者光荣的欢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