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醒来的那一天,下了今年第一场雨,冷雨夹着细碎的雪花荡漾在半空中,随着初起的东风挥洒而下,屋檐下悬挂的宫灯无声摇曳,淡黄色的光芒在昏暗的暮色里明灭晃动。
江寒雪起身去关窗,看见窗纸已被树枝割破了一刀口子,上面绘制的红梅像是被中间折断,冷风嗖嗖钻进来,地刮在他的面颊上。窗外也种了几株梅树,已到了花期,枝头勉强钻出几个花苞,经过这一夜,大概就会开花了。
掩上窗子,回过头,心脏骤然抽紧。红木雕版的大床上,那个女子分明直立着身子,正一动不动地坐着,长发如瀑布般自肩头倾泻而下,流淌在素白锦缎的被褥上,半垂而落的绡罗帐轻轻晃动,掩住了她一般容颜,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她何时清醒、何时坐起,江寒雪竟没有一丝察觉,自身后窗缝里钻入的冷风袭上他的背心,一瞬间就侵透了衣衫,江寒雪不自觉的地打了寒战,几步并到床边。
“红月……”他拉住红月的手,半蹲着身子,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的脸:“你终于醒了……”
然而红月面容麻木地看着前方,对他的话没有一丝反应。
“红月?”江寒雪摇了摇她的臂,手指滑动移到她的手腕上。脉搏正常,并且强劲有力。
是大病初愈,有些头脑不清,还是根本伤到了脑子?
江寒雪将她摁回床上,红月只睁大着眼睛,任由他将一颗雪白的药丸喂进嘴里,化开苦涩的滋味。
不管怎么样,人醒了,总是好的。
连续一月的焦心忧虑都化为疲惫在一瞬间涌来,江寒雪此刻觉得又累又困,他一直拉着红月的手,端看着那一张虽是木讷却依旧美丽的面容,眼前却浮现出她明媚的笑颜,渐渐睡意朦胧。
这一觉睡得很沉,江寒雪没有梦魇,不知沉睡了多久,醒来时,入眼是绘着彩蝶戏花图案的芙蓉帐顶,他眨了眨眼,有片刻的充愣,才发现自己的外衫已经褪去,只着了里衣,正埋在柔车欠的丝绸里,身上盖着丝绵内衬的素白锦被,十分温暖。
想坐起身子,却被什么缠着胳膊,转头便看见女子放大的睡颜,她几乎要贴在自己的身上,能清晰地看见卷翘的睫毛上沾着一些水珠,如同花瓣一样细嫩的雪肤透着淡淡的红晕,她娇艳的红唇微微张开,吐气如兰,喷在他脖颈间,感觉痒痒的,热热的,还带着清甜的湿气。
好半天,江寒雪才反应过来,这是红月。
推了推她的肩膀,女子羽睫轻扇,抖动了几下,飞扬开来。她张开双眼,还带着初醒的迷蒙,墨染的瞳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片刻之后,嫣然一笑:“醒了?”
江寒雪愣愣地点点头,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臂,心底的忧虑灰飞烟灭。
女子似乎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放开胳膊转而拉住他的手,放在脸颊细细的摩挲。一边用眼角勾着他:“我醒了,你不高兴?”
美人如花,那眉、那眼、那唇,都绽放着妩媚的笑意,好似一朵明艳动人的杜鹃,江寒雪渐渐地有些痴了。然后听见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露出洁白光亮的贝齿,动情唤了他一声。
“大哥……”
他心里一惊,一句“月儿”就要脱口而出,却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寒雪……”红月一手勾住住了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红唇。江寒雪惊觉到她柔车欠纤细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两层浅薄的布料完全不能阻挡彼此滚烫的热度,女子的馨香飘入鼻端,瞬间地充斥了整个大脑,这感觉却是混乱又迷惑,双手也不知所措地空悬着。
她抱着他的头,给了一个细致冗长的吻,然后薄唇滑过他的脸颊,叼住耳唇,轻轻地吮吸,一下又一下。
血液轰地冲上了头顶,呼吸紊乱之前,江寒雪推开她的肩,将两人拉出一点距离。相较于对方的大胆挑豆,他反而显得小心翼翼。
仔细巡视着她的脸:“你怎么了?”
他的谨慎换来红月低低一笑,嗓音清润柔车欠,江寒雪觉得有清风拂过面颊。她用齿贝轻咬着他的耳唇,暧昧不已地吹气:“我想你了……”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混乱的梦,很多的人和事在眼前闪过,有她期待的、痛恨的、惧怕的,有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是未来尚未发生的。
梦中她和江寒雪牵着手一同看太阳升起落下,一年又一年地慢慢变老,一起变得白发苍苍、牙动齿摇,然后他的样子如流云般的转瞬消失。
她才惊觉原来他们的日子这么短暂。
这么久的时间,这么多日子被随意地愚蠢地浪费了,她却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心情。
现在她很想告诉他,他们本可以更加的亲密。
红月看着江寒雪的样子,目光如水般流淌过他的轮廓。
这个冷淡孤傲的年轻人,不如轩辕澈那般如玉的美貌,也不似轩辕北的深沉冷酷,也没有天问那般光辉圣洁的气质,他只是英俊,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眉间永远堆蹙着一团冰雪,清寒而明亮。
“到底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有回答,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再次凑了过去,粉舌舔过他的齿贝。
江寒雪愣住了,浑身僵硬,没有动。这次吻了很久,分开的时候他急促地喘息。
红月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雪颊染着红潮,张开水汽氤氲的眸,看见他麦色的肌肤上泛着莹润的水泽,几缕黑发垂落于英俊的面庞,平素坚硬的男性轮廓也显得有几分温柔妖娆,不由看的更加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