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此还是太慢,红月冷哼一声,水袖翻动,人已经到了一丈之外,刚刚站定,却感到迎面几股强大剑气贴着她的鼻尖呼啸而至,凌厉地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切成几块。
她再次向后退去,却似乎有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将她推向那密密麻麻的剑网!
如此正在旧力将竭、新力未生之时,想要纵身跃出,已是力不从心。
红月心头震慑,来不及多想,唯有咬牙持刀相迎。
这时漫天剑气竟然合为一道,已不是精妙的剑法,没有变幻莫测的招式,只是单纯的搏杀,不惜一切,只求取胜,仿佛要将来人和她脚下的土地都劈成两半,那里冰冷凌烈的杀意令人心生畏意、瑟瑟发抖。
息红月没有害怕、没有发抖,她站在凌厉的剑气下,这一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心中竟然只感到隐隐的兴奋,胸腔里的心脏拍打着激烈的节拍,她听见自己身体里气流鼓动的声音。
天都要塌了下来,面对轩辕北山一样的剑势,息红月逆山而起。
你要杀我,我偏要活给你看!
一瞬间,耳边传来金石破碎的脆响。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天空一直压到她的头顶,是黑色的,可她分明看见上面有血红的流云飞驰。
红月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忽然踩到了什么,一头栽倒。
朦胧中似乎有一个白灿灿的影子,有些熟悉,她张了张眼睛,可是看不清。是江寒雪么,应该是他,否则还有谁。
“寒……”红月张了张嘴,道出半个音,后半个沉了下去,不过还是被那道白色影子注意到了。
“你醒了?”平和的声音响起,一只柔车欠的手随之落下,盖在红月的双眼上,那温暖的感觉令她微微清醒,意识回复了几分。
不是江寒雪,江寒雪的手是冰凉的。
那只手里也不知有些什么,离开时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她看见了来人的脸,微微诧异,喉间忽然有了力气:“大祭司?”
天问微微点头,“正是我,只是鬼姑娘如何认识我的?”
红月自觉失言,大概是因为受伤,反应也跟着迟钝,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幸好对方也并未继续追问。
“你伤的不重,只是失血过多,正巧有补血养气的药,你起来喝些。”天问说着就伸手将她扶起来,往背后塞了个靠枕。
“是你救了我?”端着药丸,鼻端飘进淡淡的药香,红月问道。
天问却摇头:“我并非救你,而是为了救我国皇上。”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她:“皇上的相思引之毒,还要靠你。”
听到这话,不由轻笑了一声:“以大祭司的能力,连‘飞雪散花’都不在话下,如何解不了这区区‘相思引’……”
“区区?”大祭司眉头为皱,目光明晃晃的。女人不由笑得更大了。
“大祭司的救命之恩,鬼月无以为报。”笑毕,红月抬眸,眉眼中一点敌意和算计也没有,清澈的好像一湖碧水:“既然大祭司想要相思引的解药,鬼月明日定当送上。”
这样的话让人如何能信,天问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不由问道:“为什么,你应该想让皇上忘不掉你。”
已料到对方有此一问,红月略想了一下:“请问大祭司,我的那把刀现在如何了?”
“已经碎了,不能再用了。”天问答,不明白女人为何由此一问。
“那把刀,原本只是裂了一刀口子,没有断,甚至还能用,只是后来遭遇外力才碎的是吧……”她举起手中药碗,用指间不住摩挲着光洁的瓷壁,眸光幽幽晃动:“人假若心中有伤,伤口也不一定会让人心碎,有时也只是一道小小的裂缝,就算这裂缝在小,隐藏在很深处,又被胸腔包裹着,就算自己都无法看见,外人更不能察觉。可是看不见不代表就不存在,相思引是一点外力,顺着那伤痕找到他内心最深的伤口,再逆流而上,一点一点地撕开他的心……当黑暗凝成最深的梦境,破碎的刀刃如何还有锋利和冰冷。”
手腕一摆,悬空地探出床沿,锦瓷的药碗从指间倾斜,啪地碎了一地。
女人笑得开怀:“就像碗碎了,大祭司以为,还能捡起来再粘上吗?”
人心都碎了,还能捡起来粘上么。
次日阳光大好,红月早早起了身,梳洗过后便要出日华殿。
“你失血过多,断了两根肋骨,还是少动为妙。”大祭司拦在殿口,似乎不打算让路。
“我既说会交出相思引的解药,大祭司还怕我跑了不成。”在对方温和无害的眼波下冷笑一声,“贵国陛下特许本相今日前往朝阳宫看望忆沁世子,殿外已有宫人接待,大祭司若不放心,就跟着一起来吧。”
说完两步越过对方的身侧,脚步轻快,天问侧头,没有见过断了肋骨还可以如此行动自如的人,微微滞了一下,转身跟上。
一路走过长廊水榭,来到皇宫另一侧,远远听见朝阳宫内传来一阵乐声,音色柔和厚重,绵延悠长,隐隐苍凉之感,正是暮州草原上独有的马头琴。
“是何人拉琴?”摆手制止了宫人通报,红月小生问道。
“正是忆沁世子。”玄国打扮的侍女答道,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偷偷抬眼看了红月身旁的天问一眼。
红月了然,又仔细听去,那曲子平缓抒情,正是江祈名曲《宫秋月》。此曲传闻是由一位志向高远却怀才不遇的文人所作,曲中自比为宫中嫔妃,美貌无双却不得为圣颜所识,唯有对月空空叹。曲子本身悲春感秋,辗转忧愁,实际上是抒发了作者的远大抱负,心比天高,渴望如雄鹰一般振翅飞翔,俯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