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和我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喝令吓了一跳的,除了一众看客和工作人员,显然也包括迟瑞。因为在他面不改色地回头寻声望去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瞬间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
“佟姨!”迟瑞对刚刚发出喝令的女人恭敬地叫道,同时牵着我的手走到那女人面前。
我这才看清这人原来是迟瑞奶奶的“心腹”——佟文敬,这女人现在大约也有四十多岁了,可至今未婚。她从年轻时就一直跟在迟瑞奶奶身边帮忙料理各种事务,最近几年,随着迟瑞奶奶年纪的增长,她更是成了“乐江集团”的实际掌舵人。此时,她的突然出现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小瑞,你带朋友来之前跟我说一声多好,我可以直接让园区不要出售今晚烟火表演的门票,你就带朋友两个人看多清净!”佟文敬宠爱地看着迟瑞,温声说道。
“佟姨,这是我朋友果果”迟瑞大方地向佟文敬介绍了我,牵着我的手始终也没有放开。
“阿姨您好,我叫陈率果!”说话时,我试图挣脱开迟瑞的手,但他攥得实在太紧,致使我挣脱未果。
“你好,真是个漂亮姑娘!”佟文敬满面笑容地望着我,“真抱歉迟瑞第一次带你来自己家的公园就遇见这一出,希望不要影响等下你们看烟花的心情”
“不会的,佟姨,果果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您放心”迟瑞抢着回答道。
我木然转头望向迟瑞,心道“啥?!?这公园是你家开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炫富”震惊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在在一旁配合地微笑着点头。
想来是在近段时间跟他的频繁接触中,他表现出的“亲民感”让我渐渐忘了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富家少爷,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金瓜。
“那就好,阿姨就不耽搁你们了,赶紧上船去吧,烟火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吧?”佟文敬轻轻拍了拍迟瑞的手臂,笑着催我们上船。
可一转过头,她就立刻换了副脸色,她阴沉着脸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大声训斥道“对于刚才的事情,你们的表现令我十分不满,开业后第一次视察就让我看到这些?维持园区的正常秩序是你们的责任,对于遵守园区秩序的客人,我们以礼相待是本分。但对于违反秩序,甚至是恶意扰乱秩序的人,我们没有纵容的义务。特别是当他们的行为已经影响到正常的客人享受园区服务时,你们就要当机立断地处置,你们以为一味退让就是服务精神吗?你们要清楚,你们服务的对象是那些遵守园区秩序的游客,你们不是捣乱分子的奴才!你们该维护的是正常游客的利益!”
在场的一众工作人员都被训斥的哑口无言,羞愧地低着头。此时,佟文敬又看向烧饼和王润泽,面带礼貌性的微笑正色道“这两位客人,刚刚你们的行为已经影响了园区的正常秩序,请你们立即离开,否则我有权选择报警处理!”
一瞬间,尽管我不是被佟文敬训斥的对象,但也感觉到了她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杀气”,简直令人脊背发凉,于是,我在心中偷偷感叹“这人简直就是迟瑞奶奶的翻版啊!”
王润泽和烧饼自然也被这强大气场震慑住了,呆呆地愣在原地半响,最后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开了,临走前,烧饼还不忘恨恨地剜了我一眼。
我坦然接受了她的怨恨,毕竟眼前发生的一切在她看来,都真的如她所说——我傍上了大集团的少爷。但我心里突如其来的一下刺痛,却仿佛在告诉我,我其实根本没做到对一切释然,只是表面强装坚强而已。
佟文敬在跟迟瑞微笑告别后,立即离带着随行工作人员开了。
一切都恢复了“秩序”,我木然地被迟瑞牵着上了画舫船,大约两分钟后,一簇烟花冉冉升空,拉开了烟火表演的序幕。
无数烟花如繁星般破空而来,仿佛万千星辰汇聚成的海洋,不停奔流、涌动,此起彼伏,让人眼花缭乱。当我察觉到有泪从我眼角滑落时,忽有一阵清凉的风从湖面吹来,将那泪流吹得冰冰凉凉。模糊的视线中,烟花将我包裹在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晕中,我用力眨一下眼睛,挤掉眼中的泪水,我的眼前顷刻间一片清明。
“要擦一擦吗?”迟瑞从旁递过一方手帕,柔声询问。
我转目望他一眼,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地问“可以擦鼻涕吗?”
他闻言,愣了几秒,随即便笑了出来。
“给你,想擦什么擦什么!”他将手绢按在我的掌心。
擦干鼻涕眼泪后,我想了想还是把手绢揣进了自己的小包。
“你不问我刚才为什么不理烧饼吗?”我望着盛发的烟花,沉声问他。
“她看样子也没想理你”迟瑞剪短地回答。
“确实”我苦笑道。
“吵架了吗?”迟瑞浅笑着问。
“断交了”我不动声色地答。
接下来,我虽然并没转头看向迟瑞,但我的余光依然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震惊,他难以置信地久久望着我不说话。
“吓了一跳?”半响后,我淡淡地问。
“你和她不是从小好到大的吗?怎么会这么突然?”迟瑞犹疑着问。
“因为她身边那个男的,那男的是个人渣,可烧饼非要跟他在一起,我劝她也不听,所以只能这样”我无奈地苦笑着回答。
“你没有试着再劝她一次?就直接放弃了那么多年的朋友?”迟瑞忽然小心翼翼地问。
我诧异地望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了语气。
“你是觉得我狠心?”我不解道。
“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他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这是果断”我正色回答,“我不喜欢拖拖拉拉,就像我妈给我取得名字,坦率、坦诚,果断、果敢。我对人坦诚自己的想法,如果对方实在跟我想法不合,那我就果断放弃她”
不知是天空中烟火闪动的原因,还是我眨眼间看错了,我仿佛看到迟瑞望着我的眼神瞬息一颤,光火明灭间那神情稍纵即逝,令我无法准备判断。
“果果”迟瑞忽然抓起我的手,渐渐攥紧,攥得我都有点疼了也没放松。
“哎,有点疼,你轻一点吧”我忍不住提醒道。
“抱歉”他十分不走心地抱歉,手里却仍不见放松。
此时此刻,迟瑞望着天空中绚烂夺目、此起彼伏的烟花,心内一片纷乱。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恨不得让两人的手就此骨肉相连地长到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他忍不住慌乱地想,“果果,你怎么会变成一个这么‘狠心’的人?那么多年的好朋友都能说断就断,那我算什么?我本就是在你世界里有过‘不良记录’的人,如果有一天你想把我剔除,会更干脆利落吧?那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迟瑞的心内已经乱成一团,他体内积聚多年的情感几乎要冲破重重理智的防线,他发疯似的想立刻把身边的人抱在怀里,揉碎在怀里。占有欲让他发了狂,他克制忍耐了这么多年,那条拼死攥在手里的底线,此时已细若游丝。
终于,他趁着一簇烟花缓缓升空,将陈率果紧紧拥进了怀里,他的呼吸混乱得仿佛高空中的乱流,心脏狂跳的仿佛要冲破胸膛,他体内的血液在沸汤,燃烧……
“果果”他用呼吸不匀的声音轻轻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