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有自知之明”,叶欣怡这个满口“俗话说”的人看来也深谙这句俗语的道理。所以她在我再三邀请之下,仍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演奏。
“我的胃忽然有些不舒服,我想还是下次有机会再为大家演奏吧,实在抱歉,愧对大家的期待了”
叶欣怡的这番解释显然只是推脱的借口,所以几乎所有“观众”都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酒会临近结束,格蕾丝主动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一旁的周校长看在眼里,喜不自胜地拽着迟瑞干杯庆祝。可能在他心里,弗雷德这件事已经成功了大半。
我见状,心下也略感安慰,毕竟我今晚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客人们在宴会厅门口相互道别时,雷蒙德夫妇依依不舍地与我和迟瑞约定有机会一定要单独再聚,我心怀忐忑地应承着,很怕他们之后真的来找我和迟瑞,那我的这个假身份恐怕就要一直担着了。
就在我沉浸在隐忧之中,一时走神之际,叶天荣忽然从后方窜到迟瑞身边,带着那虚伪的假笑故意提高音量对迟瑞说“小伙子,我作为一个长辈有几句话要提醒啊,人不能光看表面,因为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非常善于伪装,就像那个小说《变色龙》里说的一样,有太多人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再加上现代医学也发达,想要什么样的外形,花钱都能买到,你能担保你自以为是宝贝的人,浑身上下的零件都是真的吗?……”
“叶先生!”迟瑞几乎是用呵斥的语气打断了叶天荣。在场已经正准备离开的客人也忍不住好奇地停下脚步,看向我们这边。
“首先,我并不认同你是我长辈的这句话,并不是年纪大就有资格被人称作长辈的,纵观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觉得你实在担不起长辈二字。其次,你说人善于伪装,这点我很同意,但你现在就伪装的很不成功!你想含沙射影地指责我的女朋友,但我作为一个看着她出生,陪她一起长大人,对于她的一切我显然比在场任何人都更了解。她修养和见识我想通过今天酒会上的几番对话,在场的大家有目共睹,绝不是你用几句酸话就能否定的。此外,如果您要质疑我女朋友的外貌,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她小时候我还帮她洗过澡呢,所以她从小到大的变化,我现在作为他的同居男友可以非常自信的告诉你,我是世界上最清楚的人!”
我原本还在为迟瑞这段义正言辞,声若洪钟的慷慨陈词暗暗鼓掌,可听到最后这句,却不禁瞬间羞红了老脸。这一句根本完全没有必要加上嘛!
迟瑞用看一坨烂肉一样不屑的表情冷冷看着面前被训斥得目瞪口呆的叶天荣,羞愤交加的叶欣怡在一旁不住拉着叶天荣的胳膊,劝他快些离开,可叶天荣却仿佛因过度震惊血液凝固了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见状,忙拉着迟瑞打算离开,可迟瑞却又继续不屑地对叶天荣道“或许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位攀登者,见到高山就忍不住想要去攀登,却从不看看自己脚下穿得是什么样的鞋,更不想想自己的心脏究竟能不能适应高海拔的稀薄空气?这样的人与其说他无知,不如说他是无脑。更可笑的是,有些人自己登山失败后哦,会转而培养下一代登山者。但他们常常忘了,自己培养的登山者有极大可能遗传了他那并不强大的心脏,也继承了他那不会选鞋的可笑缺点。”
迟瑞说完,眼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瞥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冷笑看热闹的徐倩然。
而徐倩然突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随即就头也不回地疾步消失在人群中。
至此,这个夜晚令人啼笑皆非,又惊喜无限的闹剧终于彻底落幕了。
“果果,你的钢琴是什么时候学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学的时间不长啊?”刚一上车,迟瑞就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向上拽了拽他披在我身上的西装外套,调整座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后,有气无力回答道“跟烧饼一起学的,两年多以前开始的”
这一晚真的浪费我太多脑细胞了,我感觉自己快没有电量了。
“果果,你今晚辛苦了”
本以为迟瑞会继续追问我跟烧饼一起学琴的因由,谁知他却突然略带愧疚地说出这句话。
“咱们去吃烧烤吧!我好饿啊!这一晚上光顾着说了,根本没吃到什么东西啊!”
我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提议到。
“好!你想去哪儿吃?”迟瑞立即爽快地答应道。
路边街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在迟瑞脸上,我看到他露出十分好看笑容,和橙黄色的街灯一样,让人看了,心里就不觉暖意融融。
这世界上如果说有比迟瑞的笑脸让我看了更开心的,那一定是他羞红的脸。
当我当着烧烤店服务员的面,把他摆到迟瑞面前的两瓶啤酒拿到我手边,又将一瓶果汁放到我手边的橙汁换到迟瑞面前时,迟瑞的脸瞬间一下红到了脖子根。那样子落在我眼里,真是比任何下酒菜都更美味,我立即开心地独自干了一杯。
服务员楞楞地打量了我俩半天,才笑着离开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又去跟烧饼一起学钢琴吗?”
我看迟瑞涨红着脸“郁郁寡欢”吃着羊肉串的样子实在有点可怜,便主动开口引到他走出尴尬的情绪。
“为什么?”迟瑞抬头看我一眼,乖巧地顺着我递出的话题问道。
“因为她想追那个渣男!而那个渣男喜欢有‘文艺气质’的女生,狗屁!”我忍不住骂到。
“可你弹琴的指法不像一般琴班能教出来的啊?”迟瑞关注的点果然很独特,也可以说他作为一个从小学钢琴的人,眼光很毒。
“你眼力很不错嘛!我确实不是在一般琴班学的。我是跟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的老师学的!”
这下可彻底把迟瑞震惊了,因为学音乐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所世界知名的音乐学府,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是世界著名的号称培养音乐大师的音乐学府。
“果果,你什么时候去的俄罗斯?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有去俄罗斯,是在家学的,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说。事情是这样的,一开始我只是跟烧饼在一个普通琴班学琴,还上网花两百块买了个手卷键盘,在家练习。结果碰巧就被我老妈发现了,她以为我又重新燃起了学琴的热情,想弥补过去半途而废的遗憾。于是就非常一厢情愿地激动起来了,花了几万块给我买了架钢琴。后来,这事又被我爸知道了,他也被稀里糊涂地感动了,还想起他有位俄罗斯朋友就是柴可夫音乐学院的老师。于是迅速联系上那人,我就开始了网络远程学琴模式。后来烧饼都不学了,我却还得顶着来自我爸妈一片苦心和钢琴钱的压力刻苦学习。期间,我爸还带我去俄罗斯参加了几次面对面的加强培训。这才造就了今天的我!”
迟瑞十分佩服地看着我半晌后,又不解地问“可你刚学了两年多,还是利用你课后和漫画工作之余的时间,就能学到这种程度吗?果果你真是天才啊!”
“投机取巧的天才!”我摇头调皮地笑道,“其实啊,我一共就能弹两首完整的曲子,一首是今天的《卡门》,另一首就是《卡农》。我学琴的时候就跟老师说,我都这么大了也不指望有什么造就了,就学两首在关键场合撑场面就行。博而不精,不如集中一点,努力专攻,学之道,贵以专嘛。所以我这两年多就只弹这两首曲子,反反复复,才弹成今天这样。说来只是投机取巧而已”
迟瑞听完我这一番解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着迟瑞此刻露出如此可爱的笑容,我很难想象眼前的他和酒会上那个自带高冷气场的他会是同一个人。他的炙热和冷漠,表现得都是那么绝对而纯粹,仿佛熔岩和冰川般迥然相异。可就是这样的的反差,使他在我面前暴露出的可爱更具蛊惑人心般的魔力,迟瑞,你真的是个毒药一样的人。
终于回到家里中,我打着带羊肉串味儿和啤酒味儿的饱嗝在热水里冲掉一身的疲惫,或者说冲褪一身的铠甲,立即感觉一身轻松。我忽然忍不住想到,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的好处,如果真的有迟瑞那么一个男朋友,我是不是就要一直处于身披铠甲的战斗状态?光想一想就让人身心疲惫。果然,还是做个轻松自在的单身更适合我。
今天的的这幕戏剧圆满谢幕了,一切都已终结,我匆匆卸下演员的身份,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
谁知命运却又是这样神奇,就在我刚从一幕戏剧中功成身退时,另一幕戏剧又从天而降,这一次我成了观众,但却是坐在距离戏台最近的一排。
而那只南来的燕子在自己莫名其妙,又或者命中注定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成了主角。或许,每个人在最初遇到爱情时,都是处在一种莫名其妙,又稀里糊涂的状态中吧,直到最后才会恍然大悟地感叹,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