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清晨的朝露都是我新一天动力的源泉,花间、草丛到处都有它们停泊的渡口,一阵清风吹过,便能汇聚成一股泓流,跳跃着流动出一首崭新的晨光曲。
五一假期的第二天,为避免再被爸妈问起昨天的话题,我早早开着我的白色甲壳虫出了门,直奔我的动漫工作室,那里是我唯一能获得心灵宁静的地方。说起这间工作室,它成立也才不到两年,但得益于全体同事的努力,目前它在业内也算颇有名气。连载的漫画中有两部都已被大型动漫公司动画化,拥有大量固定的粉丝群,除了成立之初曾经历的一点小意外,这间漫画工作室可谓一路顺风顺水。
而这一切的功劳还要多亏我们工作室的总监——印南枫,他能来我们工作室工作,对我来说真是天上掉馅饼。拥有多年在日本工作经验的印南风,当时已经是业内的风云人物,他回国后直接就职于一家国内顶级动漫制作公司。
可一个意外的理由,却让他甘愿放弃已有的一切,只身来到北方加入我们这个刚刚成立,员工加老板的平均年龄才20岁刚冒头的工作室。
能令他做出如此疯狂决定,且无怨无悔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爱情。
他来工作室面试时,我俩初见的第一面,他就直接讲明了。他爱上了一个在这里工作的男人,那人是个公务员,没办法轻易调动工作,他又不想异地恋,所以就跟过来了。他说这话时,那副轻松、自然的神情,令我至今记忆犹新。三十岁的他,在我当时看来,那该是比我成熟稳重得多的成年人,可他竟甘愿放弃一线城市那么好的工作,甚至是前程,只为了一个一见钟情的爱人。
这一切在他说来竟还那么理所当然式的轻松,那一刻,我就觉得眼前这人若不是疯了,就是一定个天才。
然而,庙小菩萨大,我们这间刚成立的小工作室,启动资金本就不算充裕,要给他这种级别的人物发出一份配得上他身价的工资,实在太难了。
当我直接了当地将实话告诉他时,他装模作样地认真地想了一阵,又不以为意地回答“你虽然是老板,但还是学生吧?那就可以跟家里拿生活费呀,所以暂时先把你的工资加给我,不就行了?”
他就这样留了下来,可工作室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把工作室所有人的工资都加给他,也不及他原本薪水的几分之一。
后来我也曾问他,为什么当时选择我们那座小庙?他故作遗憾地回答“实在没办法,你们这里的动漫工作室太少,选择太少了!”
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印南风带着我们这间工作室可谓一路高歌猛进,我终于再不用把自己的工资全加给他了,工作室的每个人也都涨了工资,我们这只小船,在他的护航下,一路乘风破浪。
然而今天,意外就这样不期而至了……
“果儿,你现在在哪儿?”刚将车停在工作室楼下,我忽然接到印南枫的电话。
“我刚到工作室楼下”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工作室,有事想跟你说”他沉声说
此时,我已感到电话那头的他情绪有些反常,再不是惯有的那种轻松活泼的样子。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他沉默了大约五秒钟后,便带着明显的无力感回答“南来的燕子,遇到了寒冬,我想它可能要回南方了……”
他有气无力般抛出的一段话,却仿佛在我的心头掷下一颗巨石。
几分钟后,印南枫来到工作室,我沏了两杯茶与他一同坐在沙发上,想等他开口,他却捧着那杯茶沉默了足有十分钟。
我终于按耐不住,试探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宁他……”
小宁是印南枫爱人的名字,印南枫将他藏的很好,工作室聚餐从不带小宁来。我也只被邀请去跟他们吃过两次饭,印南枫把小宁当成小孩子一样疼爱,甚至可以说是溺爱,百依百顺,全没了平日里在工作室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
此时此刻,听到他用如此沉重的语气说出“小宁”两个字,还未等他继续说下去,我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几个月前,我无意间听到小宁跟家里人通电话,他妈妈给他介绍了一个女的”印南枫嘬了口茶,艰难地说。
我一声不吭地静静等他讲下去。
“因为他年纪也不算小了,所以他妈常给他介绍相亲,他每次都严词拒绝,我也都习惯了。可后来,我发现这次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忽然给手机加了密码,还总偷偷摸摸发消息,接电话也开始背着我,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一定是有事瞒着我。于是,我上个月开始偷偷跟踪他,发现他在跟一个女人约会……”
印南枫攥着茶杯的手指骨节渐渐发白,“他们每个周末都会去‘食尚仙’吃火锅……”
“食尚仙?”我难以置信地问,那是我推荐给印南枫的养生火锅店,酷爱麻辣火锅的他为照顾小宁的某些特殊部位,只能陪他一起吃清汤火锅,我就给他推荐了这家市内很有名的店。
“很荒唐吧?”印南枫苦笑着问。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默默点了点头。
“今天我跟他摊牌了……”他艰难地说,“结果他竟指责我不信任他,说着说着又说是我耽误了他,说如果没有我,他早就娶妻生子,让他妈享受天伦之乐了。我听得的目瞪口呆……接着他又说,他只是想借那女人的肚子生孩子,他根本不喜欢女人,如果我能接受,就忍着,不能接受,就分手。我当时震惊得哑口无言,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见我不出声,就开始收拾他的衣服,说要从我那里搬出去,然后,我就好像突然失去了理智……”印南枫将杯子放在面前的桌上,双手抓着头发不断揉搓。
“我开始求他不要离开,说我当初为他几乎是放弃一切追到这里,他不能就这样走,可他却说我活该,他没求我这样做,是我犯贱才追过来……我抓着他的行李不放,他就发起狂来挠我的手臂”印南枫说着掀起衬衫的袖子。
四道长长的血痕在他白皙的手臂上醒目非常,红得刺人的眼,扎人的心。刹那间,我仿佛看到那伤痕之下,印南枫那颗同样血淋淋的心。
“他说如果我再纠缠他,就把我的事告诉我家人,因为我爸妈并不知道我性取向的事,一旦突然得知,一定会闹翻天的。他还威胁说如果我再纠缠他,他就要闹得满城风雨,让我家人抬不起头……”
此时,愤怒已经取代了我乍听此事时的震惊,我看着面前将脸埋在双手中,双肩不住颤抖的印南枫,心中已燃起一团熊熊怒火。
“你可以走,我不拦你,但是你不能就这么走!”我言辞坚定地说。
他抬头茫然地望向我。
“我是说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走,走也要走得明明白白,干净利落,不能带着心结离开。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你等我通知吧”
当我说出这番话时,心中已有一个复仇计划暗暗成型,接下来就是集结复仇小分队了。
我在附近一家酒店订了房间,让印南枫近些日子先在那儿休息,免得回家触景生情。
接下来,我拨通了芮海欣,也就是“烧饼”的电话,那家“食尚仙”就是她老姨开的店,店里生意素来火爆,如果不提前一周预定,周末根本没位置。所以通过店里的预约记录,就一定能查到小宁下次带那个女人去就餐的时间。
结果,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烧饼很快就回电告诉我说小宁他们今晚就订了位置!
“客人名叫闫宇宁,订的是六号桌”
“麻烦咱老姨给他调到单间去吧,隔音要好一点的,二楼最里面那间最好!”
“没问题!就说是店庆,他们是第几万个幸运客人之类的!我晚上也会早点赶过去的!”烧饼兴奋地说,时隔多年,她已很少能见到像今天这样突然又泛起流氓劲儿的我,所以言语间尽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对了,你去之前先去大姨家店里取几袋麻辣火锅底料,一起带过去”我冷静地“指示”道。
烧饼的大姨家也是开火锅店的,但跟老姨家正相反,是全市知名的麻辣火锅店,名字叫“食尚神”,底料都是从四川直运的,辣得叫一个撕心裂肺!
这边的战略部署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我又拨通了林可可电话,“可可,我等下给你转一万块钱,你和虎子去买烟花,单独买个大一些的,剩下的钱再买些小的。”虎子是林可可的男朋友,也是她乐队的贝斯手。
“干什么啊?”可可好奇地问。
“晚上我请你们吃好吃的,看好戏,你把乐队的其他人也叫上,有时间的都来!”
“好!”林可可开心地回答。
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身体里已经按捺多年的那只“猛虎”已经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了,曾经远近闻名的“流氓果”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