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大奸大恶之徒,也不是被封印,当年因为一些原因,我身负重伤……当年,这里也是我的宗门,当然,已经成为过去,我不会有其他想法,各位无需担心。”
清灵殿内,掌门上首,八大长老各居一方,刚从沉睡中醒来名为清风的青衣男子立于中间,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意味。
但清风一直不卑不亢,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秦茗问道:“据我们所知,我们的修仙时代大概是从八百年前开始,而……道友说自己活在千年前,那中间的两百年空白,道友可知是怎么回事?”
清风闻言有些怅然,“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发生了一件席卷整个天下的大事,无人能置身事外,不过人间尚存,说明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不提它也罢!”
“小友,你所谓当年的那些事,可能会解开现今修行界的许多疑难!”
后殿走出一个背着双手有些趾高气扬的幼童,唇红齿白,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一身气息浩瀚如海,显然先前翠微居的事便是他所言。
见到他,所有长老包括掌门同时起身,躬身行礼道:“老祖!”
看似幼童,实则是上清宗第二代掌门的玄烨只是摆了摆手,看向清风续道:“小友可否说得明白些呢?”
清风看着这位除了双眸好似浩瀚星辰,其他地方都像极了幼童的上清宗老祖,眼里有些许的惊疑与好奇。
一干长老和掌门见他目光无礼,都有些面目不善,齐齐盯着他。
玄烨感觉有些奇异,明明面对的是一个毫无修为之人,他却觉得自己被对方看了个透透彻彻,甚至被看得有些心里发毛。
挥手散去剑拔弩张的气氛,玄烨皱眉问道:“阁下在看什么?”
清风并没有正面回答,“大道无极,虚实无异,意无边际,识无极限,超脱天地樊笼,徜徉时光长河,不依于形,不存于神,形不朽而神不灭!我辈修者或追求长生,却不会去求长寿,更不会本末倒置,去追求那皮囊长菁!”
很简单的一句话,在玄烨心中却如惊雷炸响,双眼在片刻的失神后,整个人气息大乱,躯体内释放出一阵迷蒙的七彩氤氲雾气,让他整个人变得如真似幻。
迷蒙雾气中的他躯体突然开始急速增高,容颜也迅速变化,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一直到满头白发、形容枯槁才停下来,好似在半炷香的时间内渡过了他的大半生。
这一幕将殿中众人吓得不轻,八位长老同时气息暴起,就想出手镇压清风,只有秦茗若有所思的样子,挥手阻止了众长老。
等到氤氲雾气散尽,玄烨露出真容,此时的他周身气息平淡,就算是那一双眼瞳,除了清明外,也不见有任何特异之处,一眼看去,完全跟一个寻常老人无异。
他变成了一个废人吗?
当然不是!
只安静了片刻,一道平静而缥缈的光柱冲天而起,透过屋宇,直入天际,其内七彩仙气弥漫,似有仙音,处处透着大道韵味,似在向世人宣告,又一位屹立于世间巅峰的强者现世。
上清宗上空彩霞环绕,宝光流溢,有不知起于何处的庄严之声接连响起,声动天地。
“恭喜玄道友荣登不朽!”
“玄兄入极巅,普天同庆!”
“大道不朽,恭喜玄道友!”
……
上清老祖玄烨声音归于苍老,向着各方郑重拱手,“多谢诸位道友恭贺,若有机会定相携论道!”
秦茗与八位长老面现惊喜之色,同时恭敬行礼,“恭喜老祖步入极巅!”
上清宗全宗上下人等后知后觉,无论在做什么,俱都跪地恭贺:“恭喜老祖!”
玄烨并未理会,等到光华散尽,第一时间向清风深深弯腰,行下大礼,无比恭敬说道:“多谢前辈指点,我在洞虚境已停滞数百年,想尽办法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前辈一言助我破境入不朽,晚辈实在感激不尽!”
“洞虚?不朽?”清风喃喃自语,“原来千年之后,一切都已改变!”
说罢摆摆手淡淡道:“不必谢我,你的修行已至圆满,早该破境,只是走错了方向而已!”
至于被称为前辈,虽说对方的活跃年龄肯定要超过他,但算上自己被封冻沉睡的那一千年,当其祖宗都是没问题的,也就坦然受之。
他虽然没了修为,但眼界仍在,一眼就看出这位上清老祖虽然气息浑圆一体,但是却隐隐透着一丝腐朽之气,身体、神魂皆如是。
他隐约猜到是因为这位上清老祖在修炼到金丹境界时,选择了返老还童的形态,然后就这么一直修炼到了他们这个时代所谓的洞虚境界。
但其后一直不能破境,忧心之下想要用自身修为维持自己的“童体”,也想要尽量延长寿命,得以寻机破境。
但是这与修道初衷背道而驰,得不偿失,反过来制约了他的大道,自己所做的,不过是将他导引回正确的道路而已。
秦茗一开始就有所悟,其余八位长老也都非寻常,很快反应过来,齐齐对着清风躬身行礼致谢。
宗门出现一位不朽境的巅峰强者,那是整个宗门之幸,而且,能指点洞虚境老祖的人物,自然也能指点他们。
而且,眼前这位是来自千年前的人物,眼界、见识肯定都非比寻常。
有一件事,只有他们这些本就站在山巅的人物才能知晓,因为中间有两百余年的传承空白,他们的修炼其实存在缺陷。
八百年来无数人虽然一直在孜孜不倦的查缺补漏,已近完美,但是没有对比,他们并不知道与千年前相比,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长老灵霄好奇发问:“前辈,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据传千年前亦是仙门林立,为何在后来的两百年间会失去传承?”
“当年……是一场灾难,一场噩梦,本以为会是人间一道过不去的坎,但既然已经过去,那是人间幸事,也就不必再提!”
玄烨闻言赶紧道:“前辈既不愿说,自有其深意,你等以后也不要再问!”想了想又续道:“前辈千年前修为必定通天,眼界亦是极广,但他刚从沉睡中醒来,你们也不要去打扰他,他愿意时自会指点你们!”
掌门与一众长老赶紧躬身领命,“谨遵老祖令!”
清风拱手道:“多谢诸位体谅,至于指点,先前你们也都说了,中间曾出现过一段时间的传承空白,或许千年前的修行与你们现在的体系已经有了很大不同,我也未必真能指点什么,再说吧。”
听闻此言众人也没再强求,秦茗问道:“那……前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清风沉默片刻,有些萧索的说道:“麻烦诸位先给我一个身份,看看再说吧!”
“时代变迁,沧海桑田,是该好好看看,前辈怎么称呼呢?”
“称呼?”
清风陷入迷茫,用过的名字还真不少,现在到底该叫什么呢?
……
缥缈宗掌门外出游历时遭到埋伏,身死异地,消息传回宗门,宗门上下非但没有同仇敌忾想着为掌门报仇,反倒迅速陷入内乱。
宗门内唯一一位天启境太上长老被围攻至死,弟子长老死伤数百,短短时间宗门内便只剩下不到百人,缥缈宗陷入覆灭边缘。
千钧一发之际,已闭关十年的掌门关门弟子明月破关而出,震慑全场。
明月仙姿在仙门中早有赞誉,十年前便被天星阁誉为仙门十大仙子第七。
十年过去,更见绝色,高髫玉肤,黛眉凤目,琼鼻朱唇,清丽容颜倾城倾国,身材高挑,曲线玲珑,气态缥缈出尘,当得起绝世仙子之称。
甫一现世,明月便一举步入天启圆满,甚至差点一鼓作气破入天人极巅!
而十年之前,她不过金丹境界!
接到师傅遗旨被立为新任掌门的明月,眼见宗门现状,愤而出手,横扫四方,不要说同代弟子,就算是比她先入门百年的长老,亦不是她一合之敌。
而且,除了一步登天的修为境界,她竟还是一位杀力无穷的剑修!
无人能看清炽烈雷光下的飞剑,只一剑,重罪叛徒尽皆伏诛!
仅余罪首琴心凭借高品遁符远逃,明月留下仅存门人善后,千里追杀……
隔日,上清宗事迹传开,明月荣登仙门十大仙子榜首,明月仙子之名传遍天下。
天星阁有言:“明月清辉荡长夜,敢与皓日比天光!”
明月一路追杀叛徒,途经乌烟瘴气、淫行恶迹遍地的游仙门,盛怒之下天降雷剑,将这个披着“仙门”外衣的小门派一剑挑之。
也因此,她遇见了身陷囵圄、被折磨得不似人形的少年。
那时,少年抓住游仙门混乱的机会,以练气境初期的力量,反抗偷袭那个长久以来一直折磨着他的筑基境界的主人,并且差点成功。
生死危机之时,明月出手救下了他。
心有所感,明月并未置之不理,反倒决定带走他。
当时少年浑浑噩噩的看着身处光芒中的那道背影,只觉得高远缥缈、好似不在人间,她转过头,天光太亮,看不清面容,只听见清远好听的声音道:“跟我来!”
她不知道,那一幕,对少年造成了怎样的冲击,从此,两人的命运便被绑在了一起……
少年名为千杀,叶千杀。
……
叶千杀是自己取的,大概是为了给当时满腹仇怨的自己一个目标吧,可千年过去,哪还有什么仇恨。
叶千寻是父母取的,可自己早就放弃了这个名。
清风是明月的赐名,清风明月,明月清风,本就一体,缺了一个,又有何存在的必要……
不管是叶千杀,叶千寻,还是清风,都已经死在了千年前!
“千年已逝只人影,明月在心徒留殇!以后,就叫我叶留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