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食魂镇的三座山峰中,老峰最远最高,通往那里的路也最难走。
进山的路中,通过几个福田镇年轻人,三个天裔大致了解到有关黄泉洞的一些事。
传说中的黄泉洞,整个食魂镇只有镇长一个人知道具体地点,对他亲儿子阿中都守口如瓶。两年前城里来的一队驴友自行寻找黄泉洞,被困山中三天两夜,救援人员找到他们时好多人都已神志不清。后来回忆,他们一进老峰就开始迷路,转来转去,有人甚至产生幻觉认为看到十八层地狱。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外地人敢贸然闯老峰探黄泉洞。
本地人平时宁肯绕远路也不进老峰,除了采药或寻找丢失的家畜必须进山,去之前都要焚香宰鸡祭奠一番。
树高、草深、虫蛇多,石彻觉得这是人们不愿来老峰的三大理由。
树遮天蔽日,大白天走在林中也阴森森的。叫不出名字的灌木杂草繁多茂密,每前进一步都要使出生孩子的力气,脚很容易被绊住,或陷进草底的泥坑。指甲盖大小的蚊子噼里啪啦往人身上轰,躲过一轮蚊子大军,胡蜂马蜂歼击队接踵而至,要是稍不留神踩上一条从脚下溜过的竹叶青型号地雷,就可以与这个世界痛快诀别了。
“重阳木。”
玲珑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山道旁断崖上一株饱经风霜的老树。
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石彻揉着饿瘪的肚子,感觉重阳木的叶子看起来干薄如纸,吃起来应该不怎么可口。
“这棵树已经五百岁了……”阿中走到那棵重阳木下,伸手摩挲树身,“……以前我爸带我进山,说它是镇魂山的山神,守护福田镇。”
他想起什么,脸色黯然。
石彻瞥到阿中手掌抚过的地方,粗糙树皮之间,有一个被岁月磨蚀的刻痕,是出于孩童挚拙之手的心形,当中依稀可以辨出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慧、中、古、国。
看到那个心形图案和里面的字,阿国和阿慧都沉默不语。
“它是守护者。”玲珑仰望那棵重阳木,“要是我没猜错,老峰只有这一棵重阳木。”
“你怎么知道。”
阿中十分惊愕,这件事父亲只告诉过他,福田镇周围的老、子、女三座山峰上各有一棵重阳木。除此三棵,整座镇魂山再无重阳木。
玲珑对墨砂递了个眼神。
墨砂走到重阳木所生的断崖边,低头望去,深逾数百米的崖底笼罩着层灰蒙蒙的蜃气,一片死寂。
站在墨砂身后的众人看到她忽然纵身跃下。
随即跟过去的阿中没有看到墨砂坠落的身影,他正惊异间,石彻蓦地在他后背推了一把。
突然下堕的阿中来不及反应,以为自己会粉身碎骨,这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他镇定下来,看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自己的人竟是墨砂。
她并没有坠落崖底,而是好端端站在凿在崖壁中的一条密道上,直到自己的双脚也踩在这条密道上,阿中才明白,为什么他以前从来没发现过这条密道。
这是条开凿在断崖岩体中的小道,从杂草翳遮的崖顶,根本看不到它。仅有成年男子肩膀宽的小路呈之字形,曲折通入谷底,石阶上生满青苔,有些地方已经被风雨腐蚀剥落。
玲珑幽凉的声音静静从崖上传来。
“我还知道,女峰和子峰也有两棵重阳木。”
阿中震了震,看样子这三个自称天裔的女人也早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
“我爸从没告诉我,这底下有条路。”
“他肯定也不会告诉你,山崖上的重阳木就是进入卦阵的生门。”悄无声息就出现在阿中身后的玲珑转动着自己那把青油纸伞,“做父母的,总有很多不能告诉孩子的秘密。”
看出阿中的困惑,她给阿中做了解答。
进入食魂镇时,她已发现整座食魂镇与周围的镇魂山,恰好形成一个地理卦阵。老峰、子峰、女峰叠嶂衔接,形成铜墙铁壁,只留下北方缺口骨岭与外界联通,使食魂镇如一口捉鳖之瓮,将进入瓮中之物关住。
老峰中的黄泉洞如果是那东西的巢穴,就可以证明,食魂镇就是用来封印那东西而建立。
老峰上遗留的林木结界也能证明这一点。
林木结界借助树木花草的自然分布,形成错综环复的迷宫,它的目的在于隐藏黄泉洞,防止外人擅入。虽然历经后人砍伐破坏,林木结界仍有残存,那些贸然进山的驴友,应该是误入结界而迷路。其实老峰的林木结界并不复杂,通过安排林木疏密与山石丘壑,引导人们走进死路或是生路。创建者本意并非用结界害人,如果耐心辨识方向,完全可以脱身,这就是为何本地镇民很少受困的原因。
“福田镇……是个封印。”
阿国心里颇不是滋味,没想到祖祖辈辈居住的家乡小镇,最早竟是用来镇压异物的工具。
“自然中处处有磁场,所谓封印就是利用这些磁场的力量来减弱另一些磁场的力量,常用的封印分为天封、地封、人封,食魂镇就是将这三种封印的力量结合在一起。”玲珑大眼睛一眨不眨,“食魂镇人类的生命能属于人封,如果人心向善,产生的磁场就会压制那东西,如果人心向恶,那么结果相反。”
阿中盯着玲珑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没有忘记最关键的问题。
“你们,不会白白帮助我们吧,想要什么。”
如此瞭解福田镇的渊源,三个天裔显然有备而来。
“你很上道,小子。”饿得两眼冒火的石彻遽然出现在阿中眼前,“给我买烧鸡。”
没等阿中回答,一旁的墨砂抬腿便将石彻踹下山崖。
稍微定定神,阿中探头朝下看,有惊无险,石彻并没坠落,她手中拽着根铁链。铁链锈迹斑斑,一端链接着崖壁中一个凹进去的铁环,隐藏在密道的灌木丛中,应该是修凿密道的人特意留下,为防止有人从密道不慎跌下。
石彻丝毫没在意自己悬挂在绝壁上,她在灌木中发现一只鸟窝,立刻掏出里面的鸟蛋,迫不及待往肚子里填。
“那家伙,要是不吸收暗能量会饿死。”墨砂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浓雾翳遮的谷底,“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