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孩子
若辰终于决定告诉我，他要走了，他想离开学校，寻找另一种生活。他要重头再来。素面朝天。我问他，是不是想找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女子？他笑着对我说，如果某一天在某一个城市某一个街角遇见她的时候，我一定会带她走，永远也不让她离开我。不让她一个人去独自受伤，两个人承受会更好一点。其实，我知道若辰离开的原因，并不完全因为那个女子。他早已厌倦了在学校的生活。拍照。睡觉。酒吧。抽烟。这是他全部的生活。他想换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来让自己有药可救，洗心革面。他会把自己的生活得枝繁叶茂，更丰富，更饱满。他懂得怎样去生活，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了无牵挂。
夏颜的考试在四月份。离她实现梦想的日子只有一个月的时间，30天，720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她夜以继日奋不顾身地在排练厅排着舞，学习更加刻苦。尽管她的成绩考上名牌大学都绰绰有余，可她一刻都不敢懈怠。突然之间发现，已经好久不见她和颜川一起上学，放学回家了。最近一阵子，夏颜上学特别早，回去特别晚。我劝她，不要这个样子，会把自己逼疯的。她说，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看着夏颜的眼睛里血丝越来越多，脸上的疲倦一目了然的时候，我总是心疼地看着她。我知道，我无法用语言来劝她，她一直很好胜的，每次这个时候，我只想给她一个拥抱，只想告诉她。好好爱自己，好好爱自己。可现在这些都应该是颜川能给她的，我选择沉默。当我想见夏颜的时候，我就会叫若辰陪我去排练厅看夏颜排舞，找一个夏颜看不见的地方。躲在一个角落里，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欣赏着夏颜的舞蹈。我已经好久没有陪夏颜排舞了，自从她的身边有了颜川以后。上课的时候，夏颜依然在前面认真的听课，不知疲倦。我在后面安静地写东西，睡觉，学习。我不会再让自己和夏颜偶然相遇，那些故意制造和她相遇的时光已经离我远去了。我心里知道，我欠夏颜的，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那童姐在春天来的时候，告诉我们，春天来了，一切都不会远了。他告诉我，他会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把我带走。在那童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我们知道，幸福的表情背后，隐藏着无尽的忧伤。她说话的时候，底气不足。她只想欺骗我们，让我们不要为她担心。可是，她没有欺骗我们，反而欺骗了自己，她在欺骗中活着。我看着那童姐，心里就莫名地难过。本来就是一场赌注，该不该计较结果呢，也许我们只想要一个结果而已。其他的都不重要。
天气转暖，柳树发芽。学校里，繁花似锦，绿意浓浓。一派春天的气息。生机勃勃。大宝展开了对小月的追求攻势，就像当年小月追大宝一样。只不过，两个人的角色转换了位置。除了训练的时候，大宝会认真的训练。结束的时候，就会去找小月。无论有多尴尬，无论有多困难，都会找话题和小月聊天。大宝曾失落得对我说。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小月喜欢穿什么，喜欢喝什么，喜欢吃什么。我一无所知。可她对我的生活习惯却了如指掌。在人少的时候，小月会和大宝说上几句话。啊。是的。哎。仅仅几个字而已，却从大宝的眼神里看出心满意足。难道爱上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简单吗？在人多的地方，小月就会大发脾气，一言不发。无论大宝说什么，她旁若无人。一直做着自己的事情。无论大宝做什么，实在没有办法了。小月就大喊，大宝，你这是干嘛呢？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不喜欢你了，你这做些都是徒劳无功的。我告诉你，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喜欢你的。你那些骗骗女孩子的小把戏，我早就领教过了，求求你不要在我身上花费时间了。我再一次告诉你，我这辈子不会喜欢上你了。说完扬长而去，只留下大宝一个人站在原地。他不顾旁观的人，一直站在那里。然后，大声地对小月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无论你对我怎么样，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小月捂住耳朵地跑开。有很多人说，这样值吗？大宝淡然一笑，值得。
小月在惩罚着大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大宝心知肚明。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坚持着。
小伟的出现，改变了我安静的生活。那天正在打球的时候，小伟来找我，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没有什么事。很长时间没见了。怪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小伟说话不会这么圆滑的。他一直都是直来直往，开门见山。不会说客套话，偶尔和女孩子说话还有点脸红，是一个非常害羞的大男孩。自从初中毕业以后，就很少见到小伟。三年的光景。社会上的经历，已经把让练成了八面玲珑了。我微笑地面对。
我，静儿，小伟。三个人一起吃饭。小伟说，我和静儿在一起了。我怔住了一下，那一年，和静儿的场面像电影一样，一段一段的播放。每天晚自习上课之前，我们都会爬到天台看夕阳，彼此沉默。余辉洒在她的脸上，她美的无可挑剔。我已经习惯了走在她的左边，绕着宽大的操场，一圈又一圈不厌其烦的走着。天色渐渐地变暗，夕阳沉到山的那一边，听着她的故事，唱着我的歌，为她披着外衣，为她写了好多的诗，擦肩而过，安静地吃下一口菜。然后，强颜欢笑地祝福他们幸福。小伟又说，以前在初中的时候，你也知道，我很喜欢静儿。只是那个时候，静儿一直喜欢你。我们又是多年的兄弟，我一直都没和你争。你们上了高中以后，听静儿说，你们也不再联系了，估计那份感情已经不在了。所以我才追静儿的，你不会生气吧。我敷衍着，咱们是多年的兄弟，说这些不就远了吗，静儿低着头不说话。
祝你们幸福，我提着酒杯祝福。泪水漱漱地掉在杯里，我一言而尽。
很简单的对话，就这样匆匆过去了，就像梦一样，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梦里三个人。有着两段纯真的爱情。我在里面渐渐地消失。
一切都来得太快，原以为会有轰轰烈烈的事情发生。看到小伟和静儿在一起的样子，我才感觉，这是真实的。这是现实的生活。他们准备好了，我却没有。
我现在变得一无所有，没有了夏颜，没有静儿。接下来，又不知道会失去谁。如果静儿的身边换成另一个人，我都会不离不弃的，只是那个人偏偏是小伟。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我没有任何理由去破坏他们的好事。爱情，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既然他们是真心相爱，我只有默默祝福他们幸福，说出这样的话同时，心里感觉特别疼。
后来，我才发现，我一直喜欢着夏颜，一直喜欢着静儿。可是，两个人都离我而去，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画地为牢。
大宝追求小月的事情，已经没有了下文，别人一直猜测。大宝只是玩玩而已，根本没有坚持下来，他也不会去坚持。我傻笑地听着那些荒唐的言论，我一直相信大宝，大宝不是那种三分热血，五分沸腾的那种人。果然，有一天，我遇上了小乐。小乐对我说，最近社会上有点乱。在外面的时候，多加小心，人多的地方千万别去凑热闹，有几个老大都被砍死了。成老大，前几天死在床上了，这帮黑社会都红眼了，现在连公安局都加派了人手，控制着这帮黑道的。现在黑道很乱，你要小心好好照顾好自己。他说，他要和大宝去找那个那天砍伤的那个人。在成老大死的时候，他看到了他。这几天一直地找他，就是找不到。最后，还加了一句，看到了静儿和他在一起。
我匪夷所思，天崩地裂。
小乐和大宝一直忙着他们的事情，小乐之所以能在社会上混得好。是因为，他家里的原因，他父亲曾经在社会上也交了一些黑道的朋友，小乐出事的话，就去找他那帮叔叔大伯们。小乐一直表现都很好，那帮叔叔大伯们也很喜欢他。传说中，要把一个地盘给他，他正在忙着那边的事，也没有时间来学校上课，学校知道他的背景。只是，他没有在学校惹祸，学校也没说什么，睁一眼，闭一眼。能过去的就过去了。
四月。阳光温暖，冰雪融化。想找小乐，大宝打球，他们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我只好让若辰陪着我去打球，他的技术我实在不敢恭维，他只是静静地带上耳塞坐在旁边看着我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习惯，身边一定要有个人来陪他。无论做什么，若辰就是这个样子。一个人打球没意思，就叫上若辰，尽管他在旁边看着我打。有的时候，一个人上厕所都不想去，就叫上若辰。他在远远的地方等我。然后，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都太寂寞了，需要有一个人在我们的身边陪着。
冤家路窄，偏偏又遇到了那个人，我注定在劫难逃。我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打球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只要动作没有危险性，便可以一笑而过。因为打球而打架，终究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料而已。那个人故意在我面前做动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个人故意和我找麻烦。我现在生活太累了，我不想再让我的生活加上重重的砝码。尽管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若辰都可以第一时间挡在我的前面，不让我受伤害。无论前面来的是枪林弹雨，还是千刀万箭。我真的累了。春天来的时候，我只想安静的生活，只想静静地过着最后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不过我还是看到了夏颜站在颜川的身边不开心的样子，没有焦点的目光，冲突没有经过明争暗斗的渲染便产生了，我又一次的成为牺牲品。我的脚又被那个人弄伤了，只要我打比赛的时候，若辰无论再怎么忙，他都会去看我打球，他害怕我一个人在场上出事。三年来，风雨无阻。若辰再次前去帮我打架，可是这次，那个人身边多了颜川。颜川的身边多了好几十人，我的身边只有若辰。这一次，小乐和大宝没在我的身边，敌众我寡。若辰在人群里打骂着，我眼睁睁看着若辰在前面为我遮风避雨，而我却坐在地上，无动于衷。夏颜前来递给我矿泉水，我愤怒地丢掉。走，我不想看到你。我朝着夏颜怒吼着。虽然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夏颜落泪的表情，可是我依然奋力地起身，朝着若辰走过去。我看见，他一个人在人群里孤军奋战。我要救他，哪怕我一动不动也行，只要若辰没事就行。我欠的若辰太多了，我要还他，颜川看着我把夏颜的水丢掉一旁，他走到我面前，挥着拳头向我打过来，我望着灰色的天空，像得到解脱一样，安静地躺在地上，我感觉到我均匀的呼吸，汗水流到我的眼睛里，我的嘴里。我发现，汗水是咸的。我用力地微笑，看着夏颜怜悯的眼神。她紧张的表情，让我觉得好幸福，我一直在对夏颜笑。夏颜一直在对我说话，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只听见风穿透心脏的声音，就像流血一样，优美动听。隐约地记得若辰大叫着，牧年，你们这帮禽兽……然后，我就看到鸟儿在天空里自由的飞翔，我羡慕它们的自由。
我躺在医务室里，那童姐守在我的身边，她只问我身体怎么样，嘱咐我要多注意休息，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她怕我受不了。睁开眼看着夏颜的时候，她的眼睛红红的。我知道，她哭过了。她不想在我面前哭，她一直以来都很坚强，这是她以前对我说的。我问若辰怎么样了？那童姐说，别多说话，你身体还很虚弱，若辰没事，他很好，只是受了轻伤而已，别担心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看着站在旁边的夏颜，嘴角一直保持着微笑。此时此刻，除了微笑之外，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学校的处理结果没有太多的怀疑，颜川和那个人，无罪释放。所有人都意料当中的事，凭借着颜川家庭雄厚的背景，他完全可以做到毫发不伤。若辰要被开除，因为，他已经翘了很多课，有些老师根本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学生在这里，因为他不学无术，因为他会影响班级的升学率，因为他给学校带来了坏的名声。学校一直找不到适合的借口，这次正是给学校一个名正严顺的借口。记得若辰曾经说过，他想过另一种生活，我没有猜到却是这样的结局。因为我也是打架的参与者，学校方面也强烈要求我和若辰一起被开除。若辰在校长办公室里大闹了一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他身上，他不想让我受牵连。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要让我过着安逸的生活，他从来都不让我受委屈，接到开除通知书的时候，我还躺在医务室里，那童姐不让我出院。她知道我太任性了，若辰这一闹没有事，反正已经被开除了，如果我在跟着闹的话，原本没有什么事的，也变得有事了。她怕我冲动，我无动于衷地看着那张开除通知书，我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只是在笑，笑个不停。那童姐说，别这样，牧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要重新开始。我说，那童姐，别担心。我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让我笑完好吗？那童姐尽是温柔地看着我，不再说话。
若辰进来就对我说，对不起，牧年，我无能为力。我******不是人，把你也连累了。若辰，别这样，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都无地自容了。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欠你太多太多了。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不上学也好啊，我可以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西藏吧。听说那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天堂。那里的天空纯蓝色，很美。令人向往的雪山，充满神秘色彩的神殿，干净透明的圣湖，那里都是一片荒芜的样子，却充满着神秘的诱惑。我们要到那里去寻找自己纯洁的灵魂，我们要重新开始，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我对若辰说，若辰爬在我身上，痛哭流涕。第一次听到若辰像一个无助孩子哭泣，心如刀割。我总以为若辰是无坚不摧的，无论遇到再到的困难，他都会一个人扛过去，他不需要安慰，他早已学会了忍受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