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阴霾
夏颜不知道什么进来的，她在旁边已经站了好久好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面目表情地对我说，牧年，你会留在这里的，你要养好你的身体，过几天来上学。若辰和那童姐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夏颜，我说，这不再重要了。我要和若辰去西藏了，去看看那里的天空，雪山，神殿，圣湖。听说那里很美，我会一直给你寄明信片的，你曾对我说，你最喜欢西藏的，那里可以洗涤人们肮脏的灵魂。我会双手合十，为你祈祷的，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夏颜说，牧年，别这样，你一定要好好地，高考以后，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好吗？那童姐用力在我的身体上肆无忌惮，她希望我答应夏颜，她听到了夏颜乞求的声音。我笑了一下，夏颜，谢谢你三年来对我的照顾，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真的不重要了，我真的决定要去西藏了。你给我闭嘴，若辰大发雷霆，夏颜，你只要能让牧年上学，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那童姐在旁边说，夏颜，如果你有这个能力，就让牧年上学吧。他现在还是一个孩子而已，他在社会上根本做不了什么的。他也就是说说而已，你别在意，夏颜丢下一句话，牧年，你是个白痴。我看到了她的眼角边变得潮湿无比，这让我和若辰，那童姐选择沉默地呆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
时间如白驹过隙，我如愿以偿地出院了，那童姐的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班主任通知我，让我回去上课。我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告诉那童姐，那童姐说，还不赶快去上课，还有两个月高考了，你要用功读书。我答应若辰要和他去西藏了。你这傻孩子，若辰已经离开了，他没让我告诉你。他昨天的火车，已经南下了。他从夏颜那里得知，你会上学的。他放心了，然后就独自一个人踏着向南的火车，我让他看到你上学的时候再走，他说，怕看到你以后会难受，还是先走吧，他嘱咐我要好好地照顾你。我心里疼了好久，若辰曾经告诉我，他不再的时候，一定要坚强，不准哭，不然的话，他会回来收拾我，无论他在哪里。我一边流泪，一边笑。最后，蹲在地上，哭地没有力气了，我告诉那童姐，我要上学。我一定会好好的，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那童姐紧紧的抱着我，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地，一定要好好地。一切都会好的，一切我们都会重新开始的。
若辰：看着牧年得意洋洋地背着书包，像小孩子一样又上学了，心里真为他高兴。他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而已，孩子总会把事情想的很简单，以为凭着自己的能力就可以在光怪陆离的社会上闯荡出一番事业。孩子容易忘记一些事，给他一些糖果，他就会安安静静地在原地玩个不停。孩子终究只是个孩子而已。其实，我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只希望他要开开心心地过着安静的生活，不再任性，应该学会长大了。他会拥有一个稳定美好的将来，循规蹈矩地过日子。我会一直在路上继续流浪，拍一些可以为自己疗伤温暖的照片，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只是希望，在我不在的时候，他要学会坚强。没有谁可以永远陪着走到最后，在我青春最绚烂的时候，能有像牧年一样的孩子，像夏颜一直纯净的孩子，像那童姐固执虔诚的人，认识他们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在人生的路上，我会一直珍藏他们留给我的记忆，那是我青春的时候最大的收获。因为有你们，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感到幸福，永远没有孤独。
今天，牧年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是我三年来第一次看见的，我替他感到幸福。
牧年，一定要好好地。
夏颜，那童姐，记得，一定要替我照顾好牧年。
我会想念你们的。
看着若辰最后留下惟一的东西。让我感动不已。
没有分手的季节。
还没有天亮秋天就来了。
整理了为你写过的信笺。
淡淡的笔迹熟悉的味道。
残留在纸上的柔和文字。
这一年的季节诉说古老誓言。
落叶飘满地这个季节依旧没有你的消息。
枯萎的花我难懂的秋天。
还在这里怀念过去。
为你披上最后一件衣服你要远去。
坐在长椅上静静等待你的呼吸。
背包里的香水竟然忘记送给你。
停格的画面为你编织。
夜静了好黑的季节看不清你的样子。
仿佛时间都在和你说再见。
透过树林找寻黄昏的印迹。
你的脚步时时在耳边响起。
远处传来的琴声已被洗涤。
生命中的你塑造完美的结局。
没有分手的季节我始终相信。
叶子还会留恋秋天的气息。
一个人静静发呆搜索你的影子。
刻在长椅上的文字还没有冻结。
此刻我已拥有你的一切。
没有分手的季节。
若辰履行他的诺言。春暖花开，迫不及待。令我始料未及的事，他却用这样的结局作为最后的告别仪式，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他可以离开的更潇洒。他曾说，他会在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子面前。驻足，微笑地看着女孩子清澈的双眸。七分钟，沉默。然后，突然之间吻着那个女孩子，还没有等到女孩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匆匆离开，塞在女孩子手里一封用钢笔字工工整整写的情书。午后的阳光照耀着他们的脸上，倔强的离开，女孩子措手不及，这是若辰离开的方式。但这只不过只是想想而已，现实中不允许存在想像的成份。一切都会变得残酷至极，他的那段浪漫求爱，在他离开之前也没有如愿以偿地完成。
离开前的那天，他说，我要提前离开了。我看着他，大片的沉默。我妈妈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这次，我没有害怕，没有惶恐，而是心喜。也许离开对于她来说，是种解脱。她已经受了二十年的苦，她应该离开了。
从我记事的那天起，我就会看到爸爸和妈妈每日每夜地吵架。摔坏好多东西，两个人有时候，还动起手来。妈妈经常被爸爸骑在地上打，遍体鳞伤，妈妈经常吃药打针，她的腰伤就是从那个时候得到的。他们摔东西的时候，我就会抱着双膝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多少次，嗓子哭得说不出话来，再更大一些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吵架。爸爸打妈妈的时候，妈妈的身体上偶尔会流血。我就拉着爸爸不要打妈妈，爸爸看到我，就是一巴掌向我挥来。我感觉到一阵眩晕，看着妈妈在那里大哭着，她的身上流着血。可是爸爸还是像打畜牲一样打着妈妈，我想帮助妈妈，可是无能为力。接着就晕倒在地上，醒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的妈妈吃力地收拾着地上摔坏的东西。她一边扶着墙壁，一边拿着扫帚。我看到妈妈受伤的样子，立刻抢走妈妈手里的工具，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什么话也不说，扶着妈妈到床上躺着。给妈妈拿着药，给妈妈盖好被子，我去收拾那些残留的东西。我知道，爸爸又出去打麻将了。每次爸爸回来，都是很晚的时候，带着一身的酒气。从他的脸上可以判断出他今晚是否赢钱了，回家后，和妈妈有说有闹的话，那就证明他赢钱了。全家里可以一片安宁了，不会再有战争。如果回家后，他故意和妈妈找麻烦，那就证明他输钱了。家里又会爆发内战了，妈妈小心翼翼地生活在这个家庭里，能让他留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长大后，开始明白一些事的时候。家里过得还算宽裕，做了一点小本生意。在我们村子里，是第一个万元户。每个人都很羡慕我们的生活。瓦房。彩电。高档家具。名牌服装。手机。电话。一应俱全。可是，妈妈还是和爸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妈妈还是经常被骑在地上打。我拉着爸爸不要打妈妈，他像兽一样，疯狂地把我痛打一顿。我和妈妈被他打到皮开肉绽，他才甘心。姑姑家就在我们的村子里，爸爸妈妈打架了，我就会哭着去找姑姑，姑姑和姑夫劝了一会，爸爸就告诉他们，没什么事。等到姑姑走后，爸爸还像发了疯一样，打妈妈和我。有多少次，我都是鼻青脸肿地去上学，嗓子哭哑了。在同学面前强颜欢笑地说，不小心是自己在夜里梦游，撞到墙上了。我不敢说，这是爸爸打的。我不想要别人瞧不起我。所以，我总是一个人走，一个人玩，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别人玩的不亦乐乎。他们叫我和他们一起玩，我却不肯。我就是害怕，他们会知道我家里的事情。所以，无论做什么，我都是一个人，吃饭，上学，学习，身边没有朋友。回家后，又会听到家里的争吵。当我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就会跑到田野里，大声地喊叫，手里握着拳头。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狠狠地揍爸爸一顿。可是，我身单力薄，根本不是爸爸的对手。只能站在空旷的田野里不停地呐喊，直到把嗓子喊破，说不出话来。
然后，一个人蹲在地上哭起来，拼命地哭，直到眼泪流干为止。我不再到姑姑家索取安慰，我只是一个人坚强地活着。多少次，爸爸妈妈在家里吵架，不停地摔东西，我感到非常害怕。他们打得你死我活，我冲出家门，就是不停地奔跑，盲目的奔跑。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漆黑的夜里不停的跑。眼泪一直流，跑累了，就停下来。然后，又是接着哭，直到把泪哭干。我害怕回家，我害怕回家后，又会看到爸爸妈妈永不休止的吵架，怕回家看到妈妈被爸爸骑在地上狠狠地打，怕回家看到妈妈一边扶着墙壁，一边拿着扫帚，收拾地上残留的东西，我畏惧那些画面。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我一个人睡在一个小树林里，哭得累了，就躺在草丛上睡着了。半夜的时候，就会听到远方有鬼哭狼啕的声音。周围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被冰冷的夜冻醒。我坐起来抱着自己的双膝，头靠着膝盖。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身体开始不停地哆嗦，早已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冷的，就在那里蜷缩着身体靠在树旁，相峙一夜。早上醒来很早，公鸡打鸣的时候，我就会醒来。身体上有着发白的冰霜，意识想到站起来。可是，一个姿势保持了一个晚上。身体变得僵硬，用呵气暖身子。很久很久，才会站起来。身体早已麻木不仁，不敢动弹。走几步，就会摔倒。摔得痛了，我就会精神很多。跌跌撞撞地回家。妈妈看到我，就会抱着我痛哭。我只会说，妈妈，我好冷，我好冷，我想睡觉。妈妈给我盖好被子，就给我叫故事。小时候，每当我想睡觉的时候，妈妈都会讲一个故事给我。没有她的故事，我总是睡不着。不过，每次盖上被子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听到妈妈的故事。我就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再懂事一些的时候，渐渐地懂得了为什么爸爸和妈妈每天都在吵架。是因为，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了，是村子里面的。妈妈知道一清二楚，只是没有说出来。家里的生活变得富裕很好以后，爸爸就在外面有女人了，每天他都在那个女人家里呆着。打麻将，吃饭，聊天，都是以那个家庭为主，我看在其中。不过，我和妈妈都是视而不见。令我记忆深刻的一件事，那年冬天过年，爸爸故意找妈妈麻烦。无论妈妈做什么，爸爸就在旁边骂着。妈妈不想在过年的时候惹出大的麻烦，便一声不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句话不说。原以为爸爸骂够了就不会找麻烦了，可是，爸爸不依不挠的就是找妈妈的麻，妈妈忍无可忍和爸爸顶了一句。接着战争又开始了，他们打得很激烈，姑姑和村里人都到家里来劝架。爸爸像疯了一样，人越多的时候，越能骂，越能打。村子里的人都说，打几下，骂几句，就行了，消消气，家里还有这么大一个孩子呢，不看别人，也得看孩子啊。爸爸冥玩不灵，拔开人群就去打妈妈，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我在一旁看着，一直在旁边哭。我无能为力。在那个时候，哭对我来说，是一种最好解脱的方式。人越多劝架的时候，爸爸从手边拿到一个酒瓶子，接着就像妈妈打去。我只看到妈妈蹲在地上捂着眼睛，瘫倒地上。然后，就看到大片大片地鲜血在流。我哭得越来越厉害，我想去看看我的妈妈，可被那些大人们挡在外面。姑姑说，叫车，去医院，快点啊，爸爸好像是如梦初醒，慌张地离开，叫车，把妈妈送上车。后来，我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一下午的时间，我哪里也没有去，安静地呆在家里，把家里收拾地干干净净。一想起，妈妈倒在地上的样子，我就会泪流满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家里一片祥和，充满着温馨，欢歌笑语，没有战争，没有争吵，只有甜甜的幸福感觉。我一直在梦里笑，笑个不停。看着爸爸妈妈手牵手，一起走过。我不停地笑，不停地笑。
妈妈的左眼包着白色的纱布回来，我看到后，就大哭起来。我在想，妈妈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为什么要包着布，泣不成声。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我抱着妈妈一直哭，一直哭。姑姑说，还算幸运，只差一厘米就打到眼睛了。要是打到眼睛，就……我哭得更加厉害，妈妈就是抱着我。我分明听到妈妈也在流泪的声音，她告诉我，没事，一切都会好的。儿子，没事的，你一定要坚强。
爸爸似乎乖了一点，不像从前那样，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不会看见他。只有在晚上被他敲门声敲醒，他不出家门，一直在家里悉心照顾妈妈。给妈妈在很多人的面前道歉，保证下次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一定会好好地对待妈妈，看着妈妈一天天的好起来，我欣喜若狂。我一直期待家里能拥有着温馨的气氛，妈妈的眼睛已经不需要再打针了，家里的日子过得很安静。此时，舅舅传来好消息，他在市里市政府凭借自己的实力，当了一个很大的官。家里人都很高兴，三口人其乐融融地呆在一起，开心的生活。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