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陈望北一个人坐在庭院外,四处寂静无人。
这种独有的孤独感,只有他一个人时才会感到如此的强烈。
不过还好,现在的日子过得,并不比以前差。
“回来了?”对着门外的待了有一会儿的那个身影轻声道。
那人推开木门,小心翼翼的朝着陈望北走去。
看着对方一脸歉意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道:“怎么?一幅画也没卖出去?”
“没事,这不还有明天呢么。”
短暂的迟疑后,陈望北接着说道。
“你什么意思?这么看不起人的么!本姑娘还说给你一个惊喜呢,算了吧。”安稚圭撅着嘴扭过了头。
陈大杀手表示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这不是看你刚才在门口蹲了那么久不进来,还以为是没有完成任务不好意思呢。我这儿才刚出言安稳两句,又被怼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稚圭就喜欢看陈望北吃瘪的模样,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内心总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愉悦感。
“我这是怎么了?”安稚圭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想道。
陈望北看了一眼安稚圭手里提着的布袋笑道:“是我刚才没注意,这会一看。呦,收获不少嘛。”
正在琢磨自己是不是犯花痴的安稚圭一听,脸上的笑意浓郁了起来。
毕竟与之前的那两笔交易相比,这之后的可都是自己一个人独立拿下的,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
最多,最多是提供了货物嘛。
“那当然了,本姑娘出马一个顶俩。喏,这里是一百二十两。你给我的那些画我全都卖出去了。”安稚圭将布袋打开露出里面发光的银两说道。
陈望北看着对面站着的这个小姑娘,朝气蓬勃的样子让他一时间有些晃了神。
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老气了。
来这个世界也有些年头了,但自己仍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念头活着,完全失去了前世的那股闯劲。
“难道是最近的生活太过安逸了?”陈望北不免有些疑惑。
安稚圭当然不知道自己简单的几句话一下子让对面的人思索甚远,自顾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打量起怀中的这些银两起来。
曾经何时,她认为钱是那么的难赚,自己辛苦一天赚来的那几钱银子只够勉强维持生计。
偶尔安少辉在外面欠下的债务还需要她同时打两份工才能偿还。
但日积月累下来,她越发的感觉到了疲惫。而且安少辉欠下的赌债也从最初的几个铜钱到几钱,最后发展到几两。
这一次更是欠下了一百两的赌债,这才有了之前被人围堵在小巷的那一幕。
“陈公子,明天还继续吗?”想到这里,安稚圭赶忙出声问道。
既然有了如此的机会,那她就要把握住,只有这样今后才能有保证。
枯井旁的陈望北听到安稚圭的话,也从沉思中走了出去。
什么时候我陈望北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摇了摇头赶忙说道:“明天就不用了,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经过下午这一轮,市场会出现一个假的饱和状态,想要在卖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安稚圭听完后,有些微微的失落,她还打算明天继续大展拳脚一番。
细心的陈望北当然看出了安稚圭的变化,不愧是得了个小财迷的称号。
“不过你也不用那么失望,卖画终归不是一个长久之事。比我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在我进陆府前肯定给你找个事做。保证到时候你忙都忙不过来,恨不得天天抱着被子睡觉也说不准喔。”从枯井庞起身缓缓的朝着屋内一边走一边说着。
安稚圭愣了愣,“等等!你说你要进陆府?”
“嗯?对啊,有什么问题?”陈望北有些疑惑。
安稚圭摆了摆手,“没,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难道你也想去找陆府的那两位小姐。”
越说,后面的话就越小声。
到最后她都有些后悔怎么就不经大脑问出了这么个问题,人家想去哪和她安稚圭有什么关系。
房屋内,传来了陈望北的声音。
“我可没那闲工夫,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我去那就是单纯当个家丁,待多久还说不准呢。”
石阶上,安稚圭听完后收起了银子也朝着屋内走了去。
别管为什么。
反正不管如何,这个回答她听着高兴。
古人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有人,便少不了利益二字。
陆府门前,此时便完美的印证了这句话。
应征的人依旧是那么多,不少人仍旧在头疼那第一关的问题。
不过此时,人群中出现了几名不为答题而来的不速之客。
只见他们逢人便上去攀谈几句,然后会从口袋中拿出一本画册。和他们攀谈之人多数没过多久便和他们去向了别处,然后面带喜色的重新回到了这里。
“陈大哥,他们也太过分了吧。”一处屋檐下,两位公子哥打扮的人伫立在那。
其中一位个子稍低的少年满脸的怒意,不忿的大声说道。
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陈望北与安稚圭。
因为有了昨天的进账,今天的二人早早的去购置了一身不错的行头然后来到陆府门前。
陈望北笑了笑道:“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说咱们的生意得停一停了。你看看这是我刚从那几个人手里买来的画册,可是花了我一两银子呢。”
这价钱与二人之前的进账,那真是无法比较。
就连昨天安稚圭一个人卖的,都是十两银子一幅。
但胜在便宜啊,已经有不少人相继购买了。
安稚圭撅着嘴不满道:“他们的画工能和陈大哥你比么,你看这画册上的人物,就是普通的用墨笔照着描画了一番。简直是厚颜无耻,这都干拿出来骗钱。”
盗版,在任何时代都会有,这是阻止不了的。
经过前世熏陶过得陈望北早就清楚一旦有了几幅画流入市场,但凡有点商业嗅觉的人肯定会把握时机。
陆府这块蛋糕是不可能被他们一个人独占的。
所以昨夜他早早的就睡下了,没有再多画一幅。
“别想这么多了,你要明白我们做的这个生意核心其实是买的信息,画的本身其实并不值那么多钱。信息这东西,一旦知晓的人多了,那它的价值就会直线下降。你看吧,再过一两天,可就不一定了。”陈望北说完便将手里的画册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虽然知道盗版一事,但他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小爷想出来的点子你们这就明目张胆的拿去用。
哼哼,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后悔俩字如何写了。
安稚圭赶忙将画册偷偷捡了起来,好歹也是一两银子呢,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陈大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啊?”安稚圭开口问道。
这才过了一夜,你瞅瞅这大哥叫的多亲切。
不愧是杏花巷有名的才女,领悟能力就是不一般。
陈望北自顾的朝前走着一面说道:“用之前赚下的银子找个事儿做,钱生钱才是王道。然后嘛,我也有我的事要做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就是静看陆府对于这次画册一时该如何处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马上就会有不长眼的人直接拿着东西去陆府了。
毕竟也没说不能直接用画册过关啊。
安稚圭跟在陈望北身后,现在这个男人每一个决定她都开始变得期待起来。那双看向她不夹杂任何情欲的眼神,是这么多年从未有遇到过的。
而我们的陈大杀手,此刻还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给自己带出来了一个小迷妹。
此刻他想的,是如何去收购一家酒馆。
当然,以手头上的这点钱肯定不足以开一个像黄鹤楼那么大的酒楼。但若是地方选对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他有信心做的比黄鹤楼更好。
这些年在那里,他也算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管理学有了一定的认知,若是再结合前世的一些信息,不难完成他的第一次创业。
“就这家了。”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扬州城几个地方考察了一番,最终敲定了福禄街的一座酒馆。
酒馆的占地面积不算小,快有黄鹤楼一半那么大了。并且处于街边的第一家,位置也是非常的不错。
这几处,也是他在之前精心挑选过的,不过一直没动这个念想罢了。
如今,他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自己必须要壮大起来。
不单单是自保,貌似有一个人正在等着自己。
“到底是谁呢?”陈望北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道。
自从第一眼看到那口枯井后,他总感觉自己貌似错过了些什么东西,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如若不是如此,一向谨慎的他也不会如此着急的准备往陆府里钻。
“陈大哥,走累了吗,那我们进去吃点东西也好。”安稚圭点了点头说道。
二人一前一后,相继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陈望北直接大喊道:“掌柜的在不在?”
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安稚圭一脸迷茫的看向陈望北,似乎是在说大哥我们进来吃饭,你找掌柜的干嘛。
跑堂的看上去并不是很精神,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瞥了一眼二人问道:“这位客官,不知找我们掌柜的有何事?”
陈望北只简单的回了三个字:“谈生意。”
“有病。”跑堂的更简单,只回复了两个字。
虽然还没有搞清楚陈望北是什么意思,但安稚圭可不允许有人这么对待此刻她心目中的大哥。
直接二话不说骂道:“你丫的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赶紧给我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不然后果自负。”
陈望北虽然依旧面带微笑,但内心可着实不平静。他是完全没有想到安稚圭这么生猛,上去就是问候别人全家。
他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人家安稚圭好歹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了十来年,要没点脾气可能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只见那跑堂的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的赶忙转身朝着楼上跑去。
实在是安稚圭的气势过于吓人,他生怕惹上什么麻烦,到时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没多时,一名中年男子从楼上缓缓的走了下来。
男子看上去年岁应该不大,但面容却有些憔悴,看上去应该是过度劳累了。
“不知二位,何事之有?”中年男子很是礼貌的问道。
陈望北笑道:“掌柜的,你我都是读书人,我就长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这个酒楼我要了,多钱开个价吧。”
不光是一旁的跑堂的,就连安稚圭都是吃惊的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中年男子很是平静的回道:“若是来我这酒楼吃饭,我房某人还是非常欢迎的。谈其他的话,那就算了吧。”
很干脆的拒接,并且不留一丝丝余地。
转身二话没说就要上楼去。
对方的反应在陈望北的意料之中,丝毫不慌的接着说道:“房先生,依在下看您这酒楼如果继续经营的话,不出一个月可能就要面临关门了。到时候,若是再想出手可就有些难喽。”
“再说了,就算你不顾及自己,店里这些工人们的工钱到时候该如何发放呢。”
“毕竟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谁都不容易。”
此刻的陈望北显得有些尖酸刻薄了,言语间的嘲讽味道十足。
但这样做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只见店里的几个工人齐刷刷的看向了房掌柜,没有说话,但询问之意很是明显。
正往楼上走的房掌柜面带怒意,“小兄弟,我自家的生意自有分寸,还不用你这个外人来管吧。”
陈望北笑了笑,没有说话,自有人会来说。
果不其然,刚才还睡眼惺忪的跑堂的一时间精神的很,“掌柜的,之前我们兄弟几个一直没说也是念及您前些年赏我们一口饭吃,恩情肯定不能忘。但就像这位公子说的,酒馆现在的经营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每日的亏损可不是个小数字。您日夜读着圣贤书可能不在意,但我们这一伙可都拖家带口着呢。你说这万一到时候工钱结不出来,那我家那口子还不得闹上天了。”
“你······”房掌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其他几人一看到有人带头,也争相开始发问,毕竟这近三个月的工钱的的确确是没拿到手。
就算是再念情,饭总是要吃的吧。
房掌柜叹了叹气,“这位公子,你随我上来吧。”
近半年的苦苦支撑,他也算是看开了。
人心这东西,本来就不经推敲的,既然都走到这份了,罢了吧。
陈望北示意安稚圭等一等,平静的随着房掌柜上了楼。
来到一间厢房,刚一落座陈望北便开口说道:“房掌柜,你这酒楼我大致也看过了。一千两,你看如何?”
房掌柜一听,冷笑道:“公子,你怕是在开玩笑吧。一千两放在平常人家的确不算小数字了,但你觉得买下我这酒楼,是不是有点痴人说梦了。”
陈望北点了点头,“先别急嘛,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这一千两是买下你酒楼的经营许可全。”
房掌柜愣了愣,这经营许可全是何物?
“以你现在的经营来看,这酒楼关门是迟早的是,你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了。我这一千两给你,就当是入股了。日后整座酒楼的经营权都归我说了算,你还是这酒楼的主人。但日后酒楼所有的盈利我要占得五成,你看如何?”陈望北解释道。
虽然酒楼经营不善,但房掌柜好歹也是生意人,一下子便看透了本质。
“小兄弟,你这小算盘打的蛮响的嘛。”说是许可权,到时候架空了主人,那还是不一样的。
陈望北笑了笑道:“既然掌柜的有疑虑,那我这还有第二方案。这一千两我还是可以给你,并且即日起往后每过一个月我都会再给你一千两,直至半年以后,这样你看如何?”
房掌柜皱了皱眉头,若是如此算那就是五千两,这和他最初的估价其实差不太多,而且风险更小一些。
略微沉思了半响,“往后每个月,一千五百两。”
“一千二百两。”陈望北干脆的说道。
房掌柜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望北,“一千三百两。”
陈望北摊了摊手,“一千二百两,这是我能出到的最高价。我给你一晚上考虑时间,明日给我答复。”
说完,便直接朝着楼下走了去,留着房掌柜一人在厢房中。
给了安稚圭一个眼神后,二人很快的离开。
走在路上,陈望北看着一旁的安稚圭说道:“明个我就要去陆府那边,这边就由你来接手,之后的事回去我会和你详说。”
安稚圭点了点头,虽然她到现在有很多疑惑,不过她还是选择相信这个给了她机会的男人,
陈望北回头看了一眼酒楼,一切准备就绪。
明日,就看陆府之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