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街的某座府邸中,一位年轻的公子哥此时正暴跳如雷的打翻了一旁的花瓶。
“混蛋,竟然敢阴我!”公子哥恶狠狠的说道。
即便手已经被划破碎的花瓶划破了也不自知,依旧准备对着另一个动手。
“天儿,快消消气,不就是一千两么,咱刘家又不是给不起。再说了,老祖宗的意思那幅画日后的价值说不准可不止千两了。”一位妇人赶忙拿着手帕将那双流着鲜血的手包扎起来。
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被陈大杀手坑害的第一位受害者。
扬州城最有名的绸缎家族,堇罗绸缎的大公子,刘天。
刘天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将内心的愤怒平静下去,没有想到一向自诩聪明的他竟然被一个小厮坑骗了。
什么仅此一份,自打昨日开始那两幅画像已经以飞快的速度传播开来。直至今日,不敢说人手一份,但绝对不会再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自己相当于花了一千两,买了两幅美人图回来。
想到这里,刚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火烫了起来。
“我一定要把那两个人逮住,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刘天怒声道。
一旁的妇人摇了摇头,对着自家这孩子的秉性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好歹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自小就聪明伶俐,不然也不会被眼光毒辣的老祖宗早早的叫过去亲自培养。
这些年无论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又或者是生意往来不敢说多么精通,但都还算是有些造诣了。
就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找不到自家孩子的半点缺点。
若要说唯一让她担忧的,就是孩子的脾气了。
易怒,容易被情绪所把控自身。这也是老祖宗时长批评她这个当娘亲的,没有在孩子儿时给予一定的关怀造成的。
一想到那位总是坐在祖宗堂半眯着眼的老人,夫人嗤笑道:“我的孩儿,我自己管教,需要你来多嘴?”
但又转念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免有些失落。自己的希望,恐怕也只能寄托在孩子的身上了。
“天儿,你是刘家的公子,没必要在一千两上如此纠结,格局要放的长远一些。”妇人轻声的说道。
刘天皱着眉头不悦道:“娘亲,您还不明白这不是一千两的事情。孩儿是气在竟然有人敢诓骗我,这些年我还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
此时的刘天,就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委屈的告诉家长的孩子。虽然品学兼优,但终究还是个孩童心性不是。
妇人看着自家孩子的模样,心里很是高兴。
好在这些年虽然因为那位老祖的原因与他见面的次数不多,但终究母子之亲胜过一切。
若是平常,刘家大公子可不会随意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情感。
“吃一次亏,下次就要记住。再说了,那一千两可是你向为娘借的银子,准备什么时候还啊?”妇人笑眯眯的说道。
刘天一脸尴尬的摆了摆手,“啊,这个嘛。娘亲,孩儿突然想到老祖宗还有事找我,我先过去了。”
说罢,便猫着腰朝着门外溜去。
妇人摇了摇头,“无伤大雅的事该忘就忘,没什么。凡事都有两面性,例如这一次,陆家他们这一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喽。好一个三关选拔,我看这第一关他们都举行不下去喽。”
已经溜出门外的刘天顿了顿,母亲的提点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因为愤怒,他竟然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看来这陆府,我还是需要再走上一遭看看。”刘天随即从容的笑了笑,便朝着自己的房内走了去。
陆府门前,陈望北看着面前的景象有些乍舌,虽然早有想过会造成一定的混乱,但没有想过这效果远超出他的预期。
只见本就人山人海的门前此时拥堵了更多的人,比第一天来的人还要多。
不时地你会见到有秀才模样的青年才俊与手持菜刀的屠夫对骂。
也会有街边小贩放下了手中的货物穿梭在人群中试图挤到最前方。
更夸张的是竟然有街边的行乞者步履蹒跚的从远处缓缓赶来,目标竟然也是陆府门前那块木牌。
“不会吧,这群人难道疯了不成?老白,你要知道了可别怪我啊。”陈望北捂着脸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好歹追根揭底还是有段他不清楚的香火清呢,这要是做的太过了到时候也不好意思去见白画子啊。
但当和那位行乞者说了两句话后,他陈大杀手是真的只能管杀不管埋了。
一切随缘吧。
“碰碰运气,人家隔壁老王头都说了拿着这玩意保证能过第一关呢。要是能进陆府,那以后可就吃穿不愁了。”
当这句话从一位行乞者嘴中说出来时,陈望北都不免替陆府开始担忧起来了。
这一次的事,真是闹得不小了。
陆府内,陆成毅坐在正厅。手中的茶杯已经被他握的稀碎,浸湿的茶叶沾在虎口,但仍旧没有松开手里的茶杯。
“到底是谁!”声音震耳欲聋。
厅内,陆府四位管事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其中也包括了之前那位丁姓管事。
陆成毅狠狠的看了一眼其中一位说道:“赵熙,你主要负责两位小姐的起居,发生了这样的事你难道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被点名的赵姓管事咬了咬牙,“回家主,赵熙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很好,非常好。”陆成毅气笑道,连连点头。
“给我滚出去!”
手中的碎片毫不犹豫的扔向了赵熙,挟带着水花溅了他一脸。
抹了抹脸上的渣滓,赵熙转身朝着门外走了去。
此时厅内,只剩下了三名管事。
陆成毅环顾了一眼,“多的话我也懒得问了,想来你们几个更加不知道。先想办法把外面那群人稳住,丁管事你留下。”
那两名没有被点到名的管事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结伴一起出了正厅。
只留下了丁姓管事一人。
“丁婴,这件事你怎么看?”陆成毅沉声道。
刚说完不问,待那两人走后又问道,看来在陆成毅的眼中,这位丁姓管事的地位的确要高上其他三人不少。
一身管家服饰的丁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应该不是内部人所为。”
陆成毅深深的看了丁姓管事一眼,“可有根据?”
丁婴摇了摇头道:“并无。”
用手搓揉了一下生疼的太阳穴,陆成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想来就是他们了?比预期的要快上不少啊,难道就真的不打算给我陆家留上一条活路了吗?”
丁婴没有搭话,只是在那静静的站着。
陆成毅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平日里话最少,但跟在他身边时间最久的一位管事说道:“丁婴,这句话我本不该问你的。但事已至此,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是我陆成毅做不得的事了。”
依旧没有说话,丁婴只是默默的听着。
“你,是不是他们的人。”说完这句话,陆成毅整个身子就好像是泄了气一般,无力的靠在了座椅上。
丁婴轻声回道:“老爷,这重要吗?”
重要吗?陆成毅忍不住笑了笑,这个问题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啊,重不重要以如今陆府的局势,那有如何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话虽如此,但陆成毅依旧不死心的追问道。
丁婴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爷,何必呢?”
“告诉我!”陆成毅嘶吼道。
最终,丁婴的话让内心深处死死挣扎的陆成毅卸去了最后一点力气。
“最开始的时候。”
一开始?陆成毅想起了儿时那个陪自己一起读书,年长了陪自己一同周游各地,到最后帮助自己开拓陆家生意上的版图。
然后一晃到了现在,他这个陆家家主,原来一直当的都是那么的失败啊。
当年,没能拦下妹妹远去他乡,仅仅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家族。
如今,难道连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要重蹈覆辙了吗?
丁婴接着说道:“老爷,你还是陆府家主。而我,还是一位小小的管事,如何?”
陆成毅死死的看着丁婴,双眼的血丝宣告着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你觉得,可行吗?”
说完,整个人突然从椅子上坐起,随后一个箭步朝着丁婴冲了过去。
与平时里那个文弱的陆家家主不同,没有人知道原来陆成毅竟然是一名武者。
丁婴摇了摇头,“家主,这些年外人不知道你,但我丁婴难道会不知道吗?一个金刚境,的确够威慑不少人了。但在我这,还是不够的。”
说完,简单的一拳便将陆成毅击退回了座椅处,就好像只是抬了抬手而已。
陆成毅惊呼道:“纯粹武夫?”
大周世界,武道修行者一共分为两大类。
一类便是如陆成毅这种,武道修行者。以天地灵气滋养自身,直至最后达到天地合一的陆地神仙。
这种,也是大部分选择的武道。
虽然会因为自身资质的缘由,当达到一定境界后如若没有什么契机便会很难再向前跨出半步。
但却是最稳妥的一种。
第二类,被世人称为纯粹武夫。
与武道修行者相比,纯粹武夫注重的是纯粹二字。
无需借助天地,只靠自身。
世间万物皆可作为磨炼自身体魄之物,退敌什么的,出拳便是。
一往无前。
这类人,在同境对敌时通常要高出武道修行者一筹。因为他们无需借助天地,只靠自身即可。
一旦近身,那将是一些武者的噩梦。
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前期修行过于缓慢,甚至不少人终其一生都只能是个武夫,好一点的混个江湖侠客。
陆成毅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老爷,你的身体自己应该清楚。强行运转真气本已是强弩之末了,何苦来哉呢。安安稳稳的过完接下来这段时日不好吗?”丁婴耸了耸肩轻声道。
捂着嘴的陆成毅感受到来自腹部那股剧烈的疼痛,喘着重气低声道:“你也是为了那东西而来?”
丁婴眉头一挑,“看来那东西真在你们陆家手里,那这些年我也不算是白白在这里耗费光阴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东西给我吧。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们陆家度过这一次的难关也说不定呢。”
一面说着,丁婴一面朝着陆成毅走了过去。
正在这时,门外一道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一柄利刃直接划破了丁婴的手臂。
这可是纯粹武夫的体魄,寻常刀剑不可能做到。
丁婴警惕的看着对方说道:“早就感觉你不对劲,没想到一个偏居一偶的陆家也能有归真境的高人。陆老爷,真是委屈你了啊。”
陆成毅强忍着疼痛缓缓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人内心五味陈杂。
“夫人。”一声夫人,叫的他肝胆欲裂。
多少年,同睡一张床。
原来,终是同床异梦啊。
陆夫人径直的站在陆成毅的身前低声道:“老爷,先去后院疗伤吧,这里有我。”
好一个这里有你,陆成毅死死的看了一眼丁婴,短短的一天里,遭遇两个最为亲近之人的背叛。
此刻的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起来。
托着疲惫的身子,缓缓的朝着后院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