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着的赤焰覆盖着荒芜的地表,一条灰黑色的龙伏在地上,一侧的翅膀上插着一枚点缀着红宝石的断剑。
龙的双目凸起,泪水簌簌的落在地面上,
“主人……”
他的声音颤抖着,死死的护住身下那位到在血泊中的金发男人。
“菲特……你……快走……”
男人四肢被钢钉定在地面上,吃力的扬起头,温和的看着那条身型巨大的龙,
“答应我……不要为我复仇……逃回东方……”
巨龙俯下身,用头上的尖刺向外顶着男人手上的一处钢钉,“不,我不会!我不会背叛你!”
“不要试……了……”男人微微的移动了颈项,朝着巨龙笑了笑,“你斗不过他们的……”
男子话音未落,身下的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缓缓的向下沉降。
菲特并没有张开翅膀,静默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甘情愿的跟随他的主人去那不见底的深渊。
“菲特,需要我帮你吗?”一个妖娆的女声从上方传来。
菲特没有理会她。
那女人用银色的大网将菲特的身体罩住,轻轻一拉就将菲特庞大的身躯拉回地面。
“欧!”
菲特嘶吼着,呼叫着他主人的名字。
女人用手拔出他翅膀上的断剑,碰了碰流血的伤口,
“哎呦呦,小菲特,疼吗?”
“滚。”
菲特的低沉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焰火因为他的声音而失去了跳动的勇气,巨龙狠狠的瞪着她,说,
“我不想再看见你。”
“那你就回东方呗?去跪舔叶斯蒂家就是个不错的决定呀?……”女人双手抱胸,开始喋喋不休。
“我让你,滚!”
菲特挥起翅膀,用一股夹杂着焦味的气流将女人推开,女人借着气流腾空而起,
“好啦好啦,我可没工夫跟你这条小野龙玩。”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已沉到看不见身影的欧,便飞离了菲特的视线。
…………
林立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头重脚轻,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单人床,上面铺着老妈洗得白净的床单。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先是进来了两位穿着警服的人,接下来是面色凝重的父母。
——“哎?爸妈,你们带警察来我房间做什么?我这还没起呢?”林立一脸懵逼的看着四位不速之客。
“您儿子失踪之前有什么异样吗?”一位警察询问林立的父母。
——“失踪?没有失踪,老爸老妈,我在这儿啊?”
林立高声叫喊,然而没有人搭理他,“哎呀,我怎么在桌子底下?”
“林立他没有什么异样,按时上学放学,情绪也很稳定。”父亲的声音低沉,但语调并不平静。
“看您的报案资料,您儿子林立在克拉比高中读二年级。请问二位,他的成绩怎么样?在学校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校园欺凌?”
面对警察连珠炮似的问题,林立母亲撑不住落下了眼泪,林立父亲则摇了摇头,“林立是个很不起眼的孩子,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哎哎哎我说您,您怎么这么说你儿子啊,是亲生的吗?我怎么就不出挑了,我期中考试物理成绩不还是全班第一呢嘛。”
林立气的跳脚,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白了一眼他父亲,走到泪眼婆娑的母亲身旁,“妈,我在这儿呢,别哭啊。”
“您最后一次见到您儿子是两周前的周五,对吧?”
两周前,林立一惊,我怎么一觉睡了两周?
——“妈……”林立慌了。他原本比母亲高些,现在站在母亲脚下,却要仰视她。而且,看见母亲的同时,他还能看见身后的警察,书桌,墙上的动漫人物壁纸。
我的视线怎么是360度的了?!
“这个是什么?”一位警察指着林立。
——“林立啊,我就是你们找的林立,这是我爸,这是……”
可他母亲的陈述打断了林立的自我介绍,她指着林立说,“这是一个瑜伽球。大概是我儿子新买的。”他母亲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些许倦怠。
——“妈!我不是什么瑜伽球,我是林立啊,你认不出我吗。”林立高声叫喊着,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现场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这球刚刚从桌子底下滚出来的,我这就把它收起来。”母亲从客厅拿来一个大的纸箱,把林立捧起来塞了进去,抱着放回书桌下。
“警察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谢谢二位提供的信息,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寻找您儿子的下落,有什么消息也请及时联络我们。”
警察和父母离开了林立的房间。林立呆在桌角下,从纸箱的缝隙处偷窥这个住了十几年的空间。从这个角度来看,平日熟悉的一切都变的陌生。
为什么我变成了瑜伽球呢?
林立用力回想着他意识中存在的片段,生怕错过任何的细节。
周五的下午,放学路上,林立送女朋友回家。他和女朋友圆希都是动漫社的成员,因为准备同人志回去得比平时晚了些。圆希是林立高一的学妹,温柔娴静,画得一手好画。她家住得偏僻,听圆希说,她做警察的父亲为了家人安全才选了这处房子。
“你家这条小路太偏僻了,边上还有个废弃的仓库,多恐怖。”林立指着右手边的仓库对圆希说。
“我想爸爸有他的打算吧。”圆希整理了耳边的碎发,“不过,你能每天送我回来,真的是太好了。”圆希伸出胳膊挽住林立的手臂,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没什么。”林立脸红了,把视线移向另一边,“不过,这学期过完我就高三了。高三要多上一节晚自习,我可能没办法送你了。”
“那我可以等你放学啊。”
“让你等我我多不好意思啊。”林立点了点圆希的鼻尖,微笑着看着她。
“那你不想见我吗?不是同一个年级,即使到学校也经常见不到。“
林立把脸凑到圆希的脸旁边,轻声的说,“想见呀,当然想见。那升了高三,我每天下课趴在你们教室窗口看你怎么样?”
“滚球。”圆希笑着打了林立一拳。
再之后的记忆,就是醒来后的今天。
林立幡然醒悟,滚球?莫非是女朋友这句话让自己变成了个球?
圆希,现在我就要去找圆希。
林立着急的动了动身体,身体被封在纸箱里不能动。他用力吸了口气,柔软的瑜伽球变了个形状,纸箱的盖子啪的被撑开了。
“老妈没在上面压个什么重物真是太好了。”
跳出纸箱后,他开始琢磨如何去找圆希解开这个谜团。林立看了一眼电子钟,现在是周一的中午,去学校应该是不二之选。问题的关键是,他,作为一个球,要怎么去学校。
林立滚到门口,他的房门被母亲牢牢的关好了,跳了两下,林立用头(虽然他也不清楚哪里是头)给门把手一个侧向的剪切力,把手转了一下,但房门没有动。试了两三次后,林立听到门外父母的交谈声,原来因为他失踪的事件,父母没有按时上班。林立靠在门上一阵愧疚,习惯性的拂额动作没办法完成,只好靠在门上长叹一口气,可气也是叹不出来,只能憋在肚子里让整个身体膨胀。
绝望的林立在房间里滚来滚去,父母还在,从大门堂而皇之的走出去是不可能的了。突然,他瞄到了床边的窗户。他家住二层,一层的住户恰好修了个遮阳篷,自诩身轻如燕的林立经常把这扇窗户当成回家的捷径。若是能从窗户跳出去,既能躲过父母,也不用挑战开门这项难题。林立兴奋的朝床铺滚去,然而床也是滚不上去的。他站在床角,撞着床沿。
“怎么把自己搞上床呢?”
林立突然想起,他的母亲说他是个瑜伽球。瑜伽球这个东西他是见过的,软的,弹性可以。林立灵机一动,用力跳了两下,轻松的弹上了自己的床。
林立朝窗户的边沿撞了几下,窗户打开了个小缝,太好了,没锁。吸气,将身体变形,塞进缝隙里,再呼气,放松身体,变圆的身体将窗户推开,窗户滑向了一边。
“成功!”林立从二楼落到了遮阳篷上,又弹到了街上,冲量加上自身的弹性让林立跳的很高。
“诶诶诶,谁家的瑜伽球掉大街上了?”路边的大妈高声喊着,“没人要我可以捡回家去了啊!”
——“您可别,我没空陪您玩。”林立朝大妈的方向吼了一嗓,立刻朝着学校的方向滚去。
圆希在课堂上发呆,林立失踪后她很难集中精力在学习上。她看着窗外校园里的孤零零的几棵杨树,右眼瞳仁里的一颗六芒星般的晶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淡蓝色的光。幼年时圆希曾问过妈妈,为什么她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妈妈告诉她,六芒星是聪明孩子的礼物。圆希知道妈妈的话是骗人的,她一点都不聪明,认真学习依旧是个吊车尾。
圆希偷偷的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林立失踪的消息。没有更新的报道,少年林某已经失踪近10天。林立失踪的同一天深夜,机场高速附近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呢,圆希很想问问她做警察的父亲。可由于警方加大搜查力度,父亲每日早出晚归,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和父亲说上话了。
失踪那天,圆希和林立见到的最后一面是在她家门口。林立笑着朝自己挥了挥手,一路小跑着离开。当时的林立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只是那天晚上,圆希没有收到林立的晚安消息。
林立在回家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圆希眨了眨眼睛,把视线投回了黑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