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为什么这样子
齐嬷嬷这一扯动,晓蓝又是一阵刺骨的疼痛,禁不住痛呼了一声,只觉得那已凝结了的创伤刹时又涌出了鲜血。
“忍着点。”齐嬷嬷只冰冷地道了句。
手上的力道已是轻了许多,但仍痛得她忍不住咬紧下唇,血腥的气息盛满了口腔,闷闷地哼叫。
齐嬷嬷只不作声,默默地上药。
末了,才替晓蓝穿上衣衫,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突又回过头来,冷冷地道:“太后娘娘是有心救你,你若是懂事,便快快地好起来。”
说罢,再不看晓蓝一眼,快步地离开。
晓蓝的脑海一片模糊,还径自沉浸在她适才的惊人之闻中,太后是想救她……
原来是这样!
清冷的夜,背上纵横交错血淋淋的伤痕,还有阴暗潮湿的环境很快让她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中,晓蓝看到有一抹白色的影子小心翼翼的蹲到她的面前用素手探探她的额头,然后又快速的收回。
小心的左顾右盼一下,白影子又迅速的从怀中摸出一个药丸,塞到她的嘴里。
她不吃。晓蓝轻轻的别过脸去,不论来人是不是好心,她已经放弃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吃下去,才有活着的希望。
白色的影子似乎不甘心白白浪费药丸,虽然她咬紧了牙关,但他捏住她的两腮用清水把药灌下去。
一股清凉甘甜的味道在腹中弥散开来。
保重。穿白色衣服的男子如释重负的站起来,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苦笑一下,是他吧!花慕予!
他是来救她的吧!可是他为什么要救她?
在这地狱般潮湿的地方,她简直生不如死!
何况,就那个恶魔那么讨厌她,他并不会放过她。
她多活一天,就多受折磨一天!
哐当!似乎为了印证她心中的猜想,天才刚刚亮,那个恶魔就已经在她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她。
燕纾翎抿嘴唇,线条紧绷,脸色阴沉。
而晓蓝只是睁开眼睛看他一眼,眼皮就慢慢的阖上。
她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她不知道她究竟何犯何罪。
他既然已经给她定了罪,那要杀要刮随他的便好了。
“看着我!”燕纾翎重重的揪住她凌乱不堪的头发,迫使她的脸不得不面对着她。
而她,却仍是固执的闭着眼睛。
“睁开!”又是一声冷喝!
她仍是无语眼睛紧闭。
“是不是还要再给你一顿鞭子!”吼声震得整个房间已经嗡嗡作响,所有人感觉到寒意。
可她,竟然解脱般的从嘴角逸出一丝笑!
这个暴虐狂,他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吗?
她死都已经不怕了,还会再畏惧他的皮鞭!
“找死!”他的右手扬起,眼看那根黑黝黝的皮鞭就要再次落到她的身上。
“皇上,她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经受不了鞭子了。”大内侍卫玖熙然看到她苍白如织的脸,还有紧贴在她身上已经是斑驳血迹的衣服不得不小声提醒。
“多嘴!”燕纾翎悻悻的抛下手中的鞭子,眼睛落在她决绝的巴掌大的脸上。
她是巴不得早点赴死吧!他就偏不让她称心如意。
他要一天天折磨她,他的剑眉蹙的更紧,求死?那是白日做梦!
迷迷糊糊中的晓蓝闻见这种森冷的气息就知道那个恶魔来找她麻烦了。
他还不死心吗?他还不放过她吗?
也许明天……不,也许用不了明天……
她就可以彻底解脱了吧!
她感觉自己体内的能量正在一点点流失,身体越来越冰冷,她甚至都可以看见那个时空正在给她招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然从旁边发出。
怎么回事?她困难的睁开厚重的眼皮,为什么会觉得这声惨叫这么熟悉!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烟儿流着泪,跪着爬过来,扶起已经虚脱的快没有人形的小姐。
“我……”晓蓝难受的看一眼同样已经憔悴不堪的烟儿。
烟儿的背上渗着血丝,不用说又是那个恶魔干的。
她狠狠的瞪一眼站立在那儿冷笑着的燕纾翎,干哑的喉咙想说出点安慰的话,但已经发不出声音。
“滚开!”燕纾翎领起烟儿的衣服,像丢小鸡样的丢到旁边!
“你。”晓蓝的眼睛狠狠瞪圆,一双拳头紧握,恨不得手边有一把刀子让她立刻能同旁边的恶魔同归于尽。
“小姐……小姐……”旁边的烟儿早已经是泣不成声的哀求的看着莫晓蓝。
晓蓝阖上眼睛,心中的痛不断的在翻滚,她很想流泪,可发现她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
“你若是懂事,便快快地好起来。”幡然醒悟,微微挣扎着向栏杆处爬了几步,臀部后背火辣辣的灼痛,扯裂的伤口又热了几分。
想是血液又将那创伤上糊的药草冲开了。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
晓蓝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又奋力爬了几步。
那只是一个破碗,碗底还盛着些许脏水,不作多想,一底头,用牙齿咬住碗沿,贪婪地吮吸着这为数不多的水滴。
不能死,她怎能轻易地死去,死去她便是真的输了……
满腔的悲戚和仇恨像是奔腾的海水一般汹涌而上,但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哭,不可以在这个时侯流露脆弱。
她用手背擦了一把脸,艰难站起身来,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走上前,扬手,迅速打在燕纾翎脸上,明显的红红五爪印在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让他顿时化身成撒旦,眼神冷的可以杀人……
看着燕纾翎阴冷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狂怒,晓蓝无声的勾起一抹笑,再次抬手,修长的手再次打在他另一边脸上。
屋里很静,些微的声响惊动了晓蓝,金色的阳光照在燕纾翎脸上,却瞬间被那狂肆的冰冷给冻结住。
充血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晓蓝,如同噬人的野兽,空气中仅有的温度也被这份暴厉夺取。
燕纾翎手紧紧的握着,直到指节发白,发出咯咯声响。
他受了奇耻大辱!?他居然被打耳光了?而且是被这个贱人,这个罪臣之女,阶下囚?
晓蓝攥紧衣袖,承受着这份狂风似的暴戾,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双手不觉撑在桌上,稳住心神。
燕纾翎一步步走进,那气势让晓蓝觉得自己就是被雄狮追捕的动物,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盛怒的狂风卷走身上仅有的体温,这种残酷的精神啃噬,晓蓝觉得一股寒冷刺骨的冷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动弹不得。
不,不,她沿在桌边,嘴里喃喃。
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惊恐,张大的双眼闪着隐约的光芒。
打起精神,拼命压下那刺骨的冷冽。
她要逃,不管逃到哪里,总之离他远远的就好。
抓住桌沿的双手早已冷汗淋漓,惊魂不定的眼睛瞟向门外,门正大开着。
真是天助她也,她拔起腿就往外跑。
却被一阵狂风卷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你休想逃的掉。”狠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顾她的惊魂不定,然后将她一把抱起。
她奋力的捶打他,却被他扣住双腕,骇的她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燕纾翎却丝毫不受影响。
烟儿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还未近身便被他一掌击中,棉絮一样的飞出门外,落在外面的空坪上。
“不,烟儿,烟儿。”晓蓝大骇。
惊慌中使出全身力气,挣脱钳制奔向门外。
莫晓蓝着短小的步子,费力的跨过门槛,一脚门外一脚门内的站住,明晃晃的朝阳照在身上,似乎连空气也清新了起来。
从今往后,生命就会是另一个起点,受过的屈辱,流过的血泪,她会永远记着。
她会慢慢的寻找利于生存的甜土,然后静静的等待拥有反击之力的那一天。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刺耳惨叫突然响起,声音凄厉,划破长空。
浑身一震,顿时凌厉的回过头去!
剧烈的惨叫声不断的从前苑左处传来,间中夹杂着女子惊恐的大哭,板子拍打在血肉之躯之上的闷响声传遍整个大殿。
雪湘?!是她的声音!
经过的太监宫女无不侧目,翘首观望究竟是谁人得享如此殊荣。
那些惨叫声不断的冲击着她的耳鼓,眉头越皱越紧,迅速转过身向左边看去。
在她身侧二十步处,身穿仆役衣裳的雪湘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连叫声都渐渐的微弱了下去。
燕纾翎快速的跃向前方,狂野的风暴无情的扫向一切,晓蓝被重重的甩在地上。
烟儿见了顿时大惊,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几步就跪着爬上前来,跪在地上磕头,一把拉住燕纾翎的衣角,哭泣着说道:“皇上,求求你放了小姐吧!”
燕纾翎眉梢一挑,眼神微微下瞟,就向烟儿沾着鲜血的小手望去。
烟儿只感觉一股无法抑制的寒冷顿时袭上脑袋,只见燕纾翎那双金黄的靴子上,赫然有五个血污的手指印,看起来别样的醒目刺眼。
烟儿大惊,张口结舌,好久才惊慌失措的用袖子使劲的擦在燕纾翎的靴子上,哭道:“对不起,烟儿马上就给您擦干净。”
嘭的一声,燕纾翎一脚将烟儿踢翻在地,两旁的宫女时跪着上前,将那只脏了的靴子脱下来。燕纾翎厌恶的望了烟儿一眼,声音低沉,淡淡的说道:“把她那只手给朕砍下来。”
烟儿顿时忘记了哭泣,目瞪口呆的坐在地上。
如狼似虎的侍卫迅速奔上前来,腰间长刀瞬间出鞘,只见一道血线霎时间冲天而起,一只白皙消瘦的小手,就被斩落在地!
刺耳的惨叫声霎时间冲破了云霄,惊散满天狰狞嚎叫的秃鹫。
晓蓝愣愣的站在门口,像是一尊石铸的雕像,生生顿住,她的双眼大睁,紧紧的捂住了嘴,再也不能挪动分毫。
“皇上,这宫女没气了。”
燕纾翎淡风轻的扫了一眼烟儿小小的尸体,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淡淡说道:“扔到湖里去喂鱼。”
“是。”
晓蓝深深的吸气,紧紧的咬住嘴唇,将满腔的惊怒都咽下去。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直直的看着青砖的地面,大大的睁着。
几个侍卫抬起烟儿小小的尸体,拖在地上,就向着亭湖的方向而去。
晓蓝仍旧跪在地上,背脊一上一下的起伏,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双目发直。
两只小小的拳头紧紧的握着,她看着烟儿从自己的眼前被缓缓拖走,刺目的鲜血蔓延一地,沾满了肮脏的尘埃,一大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啪的一声,落在她的手背上。
鲜血黏黏的粘在青砖的地面上,拉成一道长长的血痕。
呆呆的跟着那几个侍卫来到亭湖,断了手的烟儿已经昏迷了过去,断腕处鲜血泉水般的横流,却无一人理会。
晓蓝迅速的撕裂衣裳,按住穴位,手法敏捷的为烟儿包裹止血,做好一切之后,她将烟儿背在背上,咬着牙向回走去。
刚刚走了几步,一个寒冷的声音突然沉声说道:“站住!谁准你将她抬走的?”
晓蓝抬起头来,只见是大内侍卫玖熙然,晓蓝眉头轻蹙,冷静的说道:“皇上没说要杀了她。”
“皇上也没说要放了她!”玖熙然冷眼望着莫晓蓝。
“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思,简直不知死活,来人啊,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罪人给我拿下!”
两名侍卫顿时上前,就来拉晓蓝的手臂,晓蓝急忙后躲,拉扯间烟儿陡然闷哼一声,刚刚止住的鲜血又在一次流了出来。
“谁敢过来!”晓蓝大叫道。
玖熙然冷笑一声,说道:“把她们拿下,狠狠的教训!”
晓蓝眉梢一挑,背着烟儿,顿时好似一只小豹子一般的向后退去,眼珠急转,眉头紧蹙。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玖熙然身后响起。
花慕予长身玉立,一身白色长袍,看到眼前的一幕,面色不爽的说道:“放了她们!”
玖熙然一愣,急忙回过头去,狗腿子一般的将腰弯到裤裆下,点头哈腰的说道:“凌敛国花太子,实在是她们不听管教,让花太子见笑了。”
“滚!”
玖熙然闻言,屁股着火一般的滚了。
一双眼睛漆黑如墨,花慕予眼神在晓蓝身上扫过,接着径直就走上前来。
晓蓝眼角看到花慕予的时候微微一眯,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沉静,谨慎的向后退了两步。
花慕予见她后退,就站住了身子,默想半晌,从衣衫的袖袋里掏出一个白瓷的瓶子,上面雕刻着兰草的图纹,显得十分精致,伸手递了过来,微微颔首,示意她接过。
晓蓝上下的打量着花慕予,那天晚上的一幕再一次晃过眼前,使得她的神智有些飘忽,谨慎间,竟没有上前。
花慕予一愣,随即嘴角牵起,淡淡一笑,弯下腰将瓷瓶轻轻的放在地上,转身便离开了。
“呃…”一声轻微的呻吟在身后响起,烟儿迷迷糊糊的看到晓蓝的脸孔,声音细若蚊蝇,带着说不出的害怕,哭着说道:“小姐……烟儿……要……离开……你……好……好……照顾……自己……”
晓蓝蹲下身子,将那个瓷瓶紧紧的握在手里,小小的身体绷得很紧,眼神阴沉的望着烟儿,缓缓但却坚定的说道:“烟儿,小姐跟你保证,你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