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绯躲了一下，鄢恪立刻就松手了。她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塞到颜绯的手里，站起来开口：“殿下要见你，跟我过来吧。”
颜绯略带警惕的看着她，终是将药收起来，跟了过去。
柳容弈的房间里，他正坐着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四周静谧的只听得见纸张翻动的声音。伴随着颜绯的心跳，略带急促和杂乱。
颜绯趴在地上，收紧了手指。每次她和柳容弈呆在一起，都想直接拔出一把刀了结了他。
可是这显然不现实，她没有刀，也了结不了他。
深吸一口气，颜绯努力保持平静。
头顶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笔，目光落在颜绯身上，开口：“人是你杀的？”
颜绯静静的看着地面，平静的回答：“回殿下，惜春姐是失足落井死的，和奴婢没有关系。”
柳容弈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沉默的看了一会颜绯，没出声。颜绯趴在地上，只露出一个脆弱的后脖颈，头顶的压力压的她呼吸有点乱。
柳容弈再次问了一遍，一字一句的：“真的和你没关系吗？”
颜绯握紧双手，状似紧张的颤抖着开口：“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只是眼里却依旧一片清明。
她知道柳容弈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果然，头顶上的压力散去，他甚至没有多问什么，便把这篇翻了过去。只是随意的开口道：“既然如此，临月死了，以后你就代替她来内屋伺候吧。”
颜绯并不意外，上辈子他也把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过一段时间。如今不过是刚好对上了而已。
只是戏还是要做足的。
颜绯抬起头，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柳容弈。却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笔，指间翻飞间，刹那寒光闪过。柳容弈的手里出现一把短刀。
颜绯下意识的绷紧身子，警惕盯着他，全身的汗毛竖起。
一声轻响。
短刀被柳容弈丢在颜绯的面前，那是颜绯在将军府抢过来短刀。柳容弈的声音平淡，就像在给一件小玩意一样，“你的东西，还给你。”
颜绯看着他，迟迟不敢动。
她看不透柳容弈到底在想什么，给她刀，就不怕自己有危险吗？
柳容弈看着颜绯，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嗤笑着开口：“凭你现在还威胁不到我。”
说完，柳容弈起身走到颜绯面前，弯腰捡起了那把短刀，将它塞进了颜绯的手里。
柳容弈的声音很轻，他握着颜绯的手，举到刚刚自己坐着的位置，刀尖直逼那个空着的椅子，“如果你想杀了我，至少该挡过我两招。”
说着，柳容弈的手瞬间翻转，颜绯手里握紧的刀已经到了他手里。
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柳容弈的动作只有一瞬。可是她看清了，上辈子的底子还在，那些在无数次生死间学会的本能还在。只是她这具幼小孱弱的身体，在柳容弈的手心里就像一只蚂蚁，可以随便捏死。
体格的差距，她反抗不了柳容弈。
闭上眼，颜绯认命的松开手，垂着眼开口：“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语气戚然间竟然有几分悲伤。
柳容弈眸光微动，将刀放在颜绯面前的桌子上，静静看着她。颜绯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大块的阴影，那张丑陋的脸低下去看不真切，颜绯轻声开口：“你救了我，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可是我把你姐姐带走了。”柳容弈说，他指的是叶缪。
“可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杀你，”颜绯低着头有些大声地说，睁大的眼眶红了一圈，语气有些哽咽，颜绯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我只是想救她。”
豆大的眼珠落在地面上，颜绯拿起衣袖疯狂地擦了擦眼泪。语气里的哽咽却已经压抑不住了，颜绯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委屈哭干净一样，眼泪越擦越多。
她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这些天她承受的够多了。
“你救了我，所以我不会杀你的。”颜绯死死咬着下嘴唇说，死死地低下头，肩头耸动。
良久，房间里出现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双温暖的手搭上了颜绯的头，柳容弈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出半个头的人，语气变缓了下来，“叶缪没死，她现在很好。”
“她有她该去的地方，懂吗？”
颜绯抬起头，通红蓄满泪光的眼看着他，再次哽咽：“真的吗？”
“真的。”柳容弈开口说，把手放了下来，眼神里晦暗不明，语气却足够称得上温柔。
颜绯低下头，转身离去。
年仅五岁的小孩满脸泪光，低着头抽泣着离开，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颜绯一路小跑进房间里，反手将房门关上。
一瞬间，颜绯的眼泪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一片深邃，黑暗如无尽的夜。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委屈伤心的模样？坐在镜子前，颜绯面无表情的擦了擦眼泪，镜子里的自己面容可怖，淌了泪，更加令人生厌。
头顶上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颜绯的动作一顿，猛然想起上辈子，柳容弈那个疯子为了得到自己，不惜把自己囚禁了十年。这份变态到疯狂的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开始？还是自己的脸治好的那年？
颜绯无从得知，也并不想知道。
她只想冷笑，如今的她顶着这张脸，柳容弈也能下得去手。她甚至想现在洗个头，凡是被柳容弈的虚情假意碰过的地方，颜绯都厌恶至极。
将怀里的刀掏出来，颜绯垂下的眼神有些厌恶。
柳容弈的手段轮回了一世也是如此，惯会拿别人当利剑，叫人反胃。上辈子是纵容惜春抽了自己几十鞭子，如他所愿的结仇，再如他所愿的替他除掉惜春。
如今，是纵容的临月死。
无辜者丧命，颜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鼻子，有些内疚。
若不是惜春非死不可，颜绯还真不想让柳容弈如这个意。可他却好像总是能一眼看穿自己，料定了自己会如何做似的。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
却不一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