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白梵念边跑边将双手放在嘴边朝夜安喊道。
这一喊,在仅有脚步声的小校场上显得十分突兀,除了护院的依旧目不斜视地练着刀,浆洗的、洒扫的仆从婆子都看了过来,见白梵念这身打扮看得眼直了。
夜安用竹鞭扶了扶夜允舒的手,让他抬高一点,方回头看白梵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回头敲敲走神的夜允舒。
白梵念跑过去,理了理衣裳方道:“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在家呀?”
夜安看着竹鞭,“静王妃递了帖子说今天下午过来拜访,还有承恩侯也递了帖子说请了荣华楼,傍晚等我到,并且说给允舒宴席一番压压惊。今天一出门承恩侯府的管家就堵在了门口,硬是把帖子和谢礼送了进来,还再三叮嘱我傍晚会有车准时来接,不然改日承恩侯就会亲自来堵。”
白梵念一懵,承恩侯是谁啊?
许是看出了白梵念的疑惑,夜允舒见夜安不反对,就扎着马步,一字不落地把昨晚夜安让他记的背了出来,“承恩侯,因为先帝时,沐牧劝谏有功,及时发现了朝中有内奸,救了十几万将士的性命,一生尽忠尽责,与先帝更是虽是师生却是忘年之交,后来沐牧请辞告老回乡,先帝赐了伯爵。只是皇上继位后,沐牧被气死,他儿子死谏一头撞死在了正銮殿上,现在的承恩侯,是他的孙子沐楚。”
白梵念一边听着,心中一动,一边脱了披风披肩让皎皎帮忙拿一下,然后学着夜允舒那样扎起马步来。“所以,是功勋出身喽。”
夜允舒继续说,“我觉得,这位承恩侯,年纪不大,赌却是一把好手。至于治国和圣人之言,一窍不通。”
白梵念努力将马步往下压一压,这时听到夜允舒这般之言,只是一笑。纨绔子弟吗?他祖父,他父亲的死已经给足了他教训,他要保命,岂会出头?
夜安好似与她无关一般,只道:“到时间了,换。”
夜允舒听话地站起身,绑好袍子,把自己箭袖上束着的绳子检查了一下,然后双手摸到地上一把倒立了起来。白梵念一愣,虽然夜允舒有些晃动,但已经很稳了,看得出练了一些时候了。
“少爷。”于安慢跑过来道:“静王妃到了。”
夜安闻言只是点点头,看向夜允舒,“先起来吧。阿念,允舒,去换身衣服再来前厅。”
“啊!”白梵念扁扁嘴,“我才刚换的。”夜安可不管你是不是脏了,是不是刚换,只道快换,就先走了。
前厅里,静王妃接过仆从送上来的茶,环顾了一下。设计者很大胆,前厅的左右大开,用类似于屏风一样的可滑动类似平常打开的门左右掩上,左边门前设了及腰的梨木栏杆,屏风门开着,一进门就让人眼前一亮,显得亮堂。左边是鱼塘种了芙蕖,右边是一个小院,修了一条鹅卵石小路连着过去是侧厅,路边种满了有些年的桃树,可以想象,若是春时来看,是何般盛景啊!
正堂后摆着绣着青松立崖迎风的屏风,后面是一个素雅的垂花门,直接连着后厅。前厅里无多修饰,也无雕梁画栋,只是端端正正的摆着梨花木的桌椅,却不显寒酸,倒让人觉得大气雅然。
白逍可正在看着鱼塘里的那个“酒葫芦倒了”的白岩石小瀑布,瞧着鱼儿们的怡然自得。看得静王妃很是无奈,忙喊她回神过去坐好。
白逍可却莫名很自信道,“他们才不会笑我。我就看看,不说话,也不会吵的。”
静王妃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能随她去。这时就听见了屏风后垂花门有人转了出来。回身去看,就见到是那天的那个救了白逍可的小公子,一袭绣着几席新荷的半新广袖白衣,扑面而来的书卷气,却不似那些文官的所谓文人气骨,这下近处地打量让静王妃心中添了几分喜爱与亲近。
当下柔柔一笑,“小公子伤势可好些了?本王妃带了些伤药来,还望小公子能早些康复。”
夜安施与一礼,“多谢王妃关怀,夜安已无大碍,只是还是有些习武不便罢了。”看了眼迅速归位的白逍可,眼观鼻子鼻观心地垂眸,“家父有恙在身,未能相迎,还请王妃见谅。”
静王妃点头一笑,“无妨。小公子只当本王妃是长辈就好,不必拘谨。”
夜安点点头,夜允舒便到了。披风有些戴歪了,可见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可他除了额间有些薄汗,脸不红气不喘,可见这些时日的锻炼起了效果。夜允舒一手迅速整了整披风,向夜安作了个揖。夜安点头,不经意略过夜允舒身后却不见白梵念,不由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静王妃见状看向夜安笑道:“这位小公子是?”
夜允舒较之刚被救回来时脸上没那么瘦黄,添了些白暂和红润,脸上有了些肉,个子高了不少,只是依旧因为当初营养不良身高被拖了下来,九岁了,才只到夜安胸前。虽然说这个时代的正常成年男子较多会因为缺少营养而较矮,但对于夜安来说,夜允舒还是太矮了,尤其是夜安最近又高了。
夜安顺手扶过夜允舒肩膀,向王妃道:“这是舍弟允舒。允舒,来见过静王妃。”
静王闲赋在家,为避免皇帝猜忌,极少接触朝臣,连带着妻子女儿都经常不怎么出门。静王昔日泰王还是太子时,与二皇子也就是白弗交好,而静王妃还曾跟随过二皇子妃闻人铃上过战场,当年被首当其冲牵连后静王夫妇就沉静了下来。但对于夜允舒来说,哪怕静王妃已不上战场多年,但其威严依旧,所以总的来说还是有些害怕的。只是当夜安扶住他的肩时,夜允舒下意识就不怕了。向前一步,夜允舒照着夜安教的,施身行了个标准的礼,“夜家夜允舒,拜见王妃。”
静王妃颔首,正想让他起身,就被一个匆忙的声音打断,“对,对不起,我,我来迟了。”立马添了些不悦,身后侍女更是一脸鄙夷地看着白梵念。静王妃看向姗姗来迟的白梵念道:“二公子起来吧。这位是?”
夜安淡淡道:“这是舍妹梵念。梵念凡事总是有些急匆匆的,还望王妃莫怪。这……夜安教导有失,还请王妃恕罪。”
“岂会呢?”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夜安的神情,略过白梵念,只是一笑,“无妨。兄弟俩性情清冷了些,大小姐性子热些也好。”
夜安依旧作着揖,“王妃大量,王妃见笑了。”
白梵念一顿,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前世这时接触外界不多,并不知道静王妃的脾气,不过嘛……前世除了她硬要嫁到南齐,在她之前九黎就已经有一个皇室女被白睿嫁了过去,那就是静王唯一的子嗣,白逍可!前世也有白逍可随母参加夜老太爷寿宴时也被困过火海,当时是沐楚拿命把她救了出来。只是她们二人相见时,白逍可已经经历了父亲被祖父毒杀,母亲悬梁,被祖父抛弃远嫁,受尽屈辱、抛弃、背叛,当时虽然她虽被赐为齐鸿猷侧妃,却从未争过,留有一女。如今算来,她算是这么多年来活到最后的人了。
不过现在,静王还活着依旧避世不出,静王妃未疯,还是那个疼女儿的母亲,至于白逍可,依旧是那个天真柔弱的白逍可,一如当年的她。
白梵念扁扁嘴,顾不上会不会被夜安怀疑,脸上添了几分委屈,就上前仪态端方地行了个礼,“小女行事向来有些鲁莽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习惯了这般,阿哥多次督促我也没能改掉……让王妃见笑话了,况且小女事出有因啊!”
静王妃添了些好奇心,“哦?什么因?”
白梵念先是中气十足地说了句,“因为……”然后下意识看了看夜安,见夜安看着她,然后声音骤然一小,“因为我还要带鱼食喂鱼啊。”
白梵念老鼠见到猫的模样让静王妃有些好笑,不由问:“梵念小姐的因,可否大声点?”
夜安顿时心无旁骛,目视前方。
白梵念见夜安应了不理了,不由立马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我要用小瓷碗装上鱼食喂鱼啊,池塘里的鱼都是我喂的,我养大的!”说着还把下巴轻扬,一脸骄傲,活脱脱一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模样,让静王妃顿时失声一笑,心中却凭添了几分羡慕,几分心痛。
静王妃心疼白逍可,刚刚见她心已经黏在了鱼池那边,哪怕不礼貌,也就由着她又偷偷地挪到池塘边看。这时听白梵念说是她喂的鱼,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过来,“这些鱼都是你喂的?能不能也让我试一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