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长安南边的客栈里,却只看见夜弧留下的信。
“友邀品酒,半月后归。”
夜弧将信递给于安,颇为无奈。她这位义父还真任性啊。刚开始,她还觉得他颓废不已,结果却发现他酿酒酿得风生水起,开了几家小店卖酒,认识他这一年多没几天见到人,好不容易回来几天的时候才想起来,她够年纪上私塾,可没上几天就把她拉来了长安。
“所以,现在怎么办?”必然是要等他的。
于安眼睛亮亮的,“少爷,我们要不去逛街吧。”
……
一大早就听见吵闹声,于安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啊!”
夜安淡定地继续喝茶。
“少爷!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咳咳。”
于安抬眼,就看见门口站着几个差吏。“你们干嘛呀?”
“咳,我姓宋,是衙门的差吏。是这样的,今天一早,梧桐寺后山上发现有人被杀了,梧桐寺的主持说,你们去过后山,所以请你们跟我走一趟。”
于安呆呆地看向夜安,一脸的没缓过神。
夜安继续喝了口茶,“起床,收拾,今晚要待牢里。”
“不是梦?”夜安点头。“不会这么倒霉吧!”
事实说明,他们就是这么倒霉。
堂上胖胖的县令摸着自己短短的八字胡,“你们昨天去后山干什么呀?”
“散步,看风景。”夜安简洁明了。
“啧啧啧,哎哟。”他又摸摸自己的八字胡“我是问你们为什么要去——”
夜安面无表情,“拜祭亡母。点海魂灯。主持能证明。”顿了顿“还有我父亲。”
“那,你父亲呢?”他继续捏着嗓子问。于安不舒服地摸摸自己的鸡皮疙瘩,皱着鼻子。
“走了,说要去喝酒。”夜安继续面无表情。
“咳咳。什么时候的事呀?”
夜安还是面无表情,“昨天。”
他还想继续问,旁边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憋不住笑了。阴腔怪调的县令竖着兰花指对上一个面瘫的少爷,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好笑。
县令跟着陪笑,“小姐,还要继续问吗?”
“问完了?问完我们就走了。”于安抢着说。
“放肆!”旁边的护卫大喝。
“放肆?你们……”于安说着就想上前去干架,却被夜安拉住。
“本小姐说让你走了吗?”她下巴微抬,慢悠悠地从椅子上起来,走到于安跟前,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看你倒是挺嚣张的,叫什么名?”
“你?”于安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嗤,凭什么告诉你。”
再三不被人放在眼了,她眼中添了些怒气。
“就凭我不答应你不能走!”
“你!好一个飞扬跋扈的小姐。”于安不屑地转过头去。
“你!”她抬手就像给于安一巴掌,于安侧身躲开,顺便还绊了她一跤。
“啊——”小姑娘瞬间给气哭了。“来人,把他们扔进牢里。”
“是。”
“住手。”一人步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
于安看了来人一下,小心地往夜安身后靠了靠,夜安看了他一眼。他“嘿嘿”一笑,小声地说:“叶相国长子。”
“公主金安。公主,梧桐寺后山一案并非儿戏。”
这公主冷笑:“夜井葵,谁给你的胆子管我的事?”而且还拆穿了她的身份。
夜井葵毫不相让,“此时如何,公主聪慧,应为国分担。”隐隐竟有威胁之意。
“哼,好!夜井葵,办不好,你就等着提着脑袋见我父皇吧。”说罢,甩手离去。
众侍卫侍女太监忙跟上。那县令路过时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夜井葵不卑不亢:“齐公公好走。”
齐公公甩袖而去。
夜井葵看着他们消失在衙门门口才转过身来看向夜安他们。“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可否到府上吃盏茶。”
于安望向夜安,“少爷?”
夜安微微点头。
在叶家别苑,夜井葵请夜安他们吃了顿赔罪饭,才告诉他们,死的是孙贵妃娘家的孙二老爷。至于具体的,却没细说。只是问了他们当天看到了什么,去了那,就让人把他们送回客栈。毕竟,两个孩子而已。
不过于安却是十分高兴,硬拉着夜安逛了一回街。也难为他,像个小姑娘一样从东街尝到西街,还不在意行人奇怪的目光。
转眼就快过了半月,夜安一如往常地被于安拉出去疯玩。
路过一家云吞小摊时,夜安眼尖,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手快把于安拉到一旁。
“诶,少爷,怎么了?”于安咬下一口糖葫芦,咽下还舔舔嘴角的糖浆。
“别吃了。”夜安皱眉。
对上夜安严肃的眼神,于安收起了笑意,扔了糖葫芦。
“怎么了?”
夜安用眼神示意云吞小摊靠里的那桌围着的几个人,“之前追杀我和阿念的人。阿念应该也跑到这里来了。”
于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说被送到钦州的白梵念,不由神色凝重起来,“那,要奴才怎么做?”
“待在长安城里的近半个月里,大部分街巷你都熟悉了。如果没猜错,阿念应该在附近的那家糕点铺。于安,你绕路到那,找到她,然后立刻带她回维率,知道吗。我会想办法回去的。父亲那边我来通知。”
于安皱眉,想要反驳却被夜安打断。
“快去。”
于安犹豫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夜安看着那些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拐进附近一家成衣店。
……
“站住——”
一个红衣少年略有些狼狈地逃窜着,后面几个追着他的人离他还隔着一段距离。
夜安左拐右拐,很快就把那些人甩掉了。
看了眼身上鲜艳的红衣,嫌弃地挑起好看的眉。那个笨丫头,逃跑女扮男装已经很显眼的了,还,穿了个招摇的红色,是不是傻。算了,再跟他们周旋久点,争取多点时间。
左右打量了一下,挑了条离城西近的小巷,却没想到就在巷口被逮了个正着。夜安眉头微皱,她和阿念两人相貌本有九分像,她如今去掉了脸上的伪装,掩盖掉了墨蓝色的双眸,不熟悉的人只会以为她就是白梵念,而他们正好拦在这,是察觉到她们是姐妹二人么,还是只是知道阿念要去维率么。
心下百转千回,夜安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
好几条街巷都有人守着,夜安心中一横,绕到最近的小河,跳了下去,在水中顺手把身上的红衣脱了。
长安城西靠水,南靠山。而城中房屋大多木制,干燥易着,因此当初将长安作为帝都的时候,南边山上流下来的几条河都没将它们改道,还在城中多修了几条分支。所以,顺水而下,可以去城西的沅襄江。
夜安缓缓地顺着河边慢慢摸着路。不知过了多久,到了城外的树林里。如今已是深秋,江水冰凉,树下的丝丝凉意让夜安更冷了。颤着手爬出了江,阵阵微风吹来,不由狠狠打了个冷战。
头发散了,只能随手撕下一块布条,在脑后把头发束得高高的。辨了辨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方走着。
不知多久,风吹来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夜安往旁边的树后躲,遮掩住身形。
一群黑衣人训练有素地往路中央的马车攻去,却又被马车周围的侍卫挡了回去。很快,黑衣人就被解决得一干二净。好利落的身手,不是世家的,就是藩王亲王的了。
夜安往后退了退,腹中比刚才剧烈的疼让夜安一阵头晕目眩。刚才为了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夜安生生挨了好几脚。嘴角溢出血,喉咙涌出的血被强制吞了回去。
该死的!知道自己得马上走,可却越来越晕。“咔嚓。”脚下干而脆的落叶发出的响声在这寂静的林里格外明显。
“谁?”
夜安暗叫不好,勉强支撑往后跑去,刚跑几步就被一个侍卫给拦下了。夜安转身往后退,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往前扑。
意外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夜安抬头,撞进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然后眼前一黑,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