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猛然抬头,冲那地上的侍卫吼道:"快,快带穆鸿来见寡人!"
"啊,遵命,大王!"那侍卫连忙应和,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楚王扭头望一眼郑太后,他的眼神似乎参杂着说不尽地伤悲,这让郑太后心头一颤,一种不详的感觉迅速蔓延了她的心头。
楚王握着那颗珠子,缓缓坐下,望向司马错,正声道:"司马将军,今日邀你前来本是要商议结盟之事,可是宫中突然出了些事情需要寡人处理,只好请司马将军暂且回避。结盟之事,改日再议吧!"
司马错从楚王的话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哀伤之意,心中不禁想着,穆鸿突然要求面见楚王,不知是为了何事,只不要影响了秦楚结盟的大事才好。
司马错起身道:"既然楚王有要事要处理,那本使就先行告退了!"
司马错向楚王微微躬身,向外走去,临走时,他悄悄瞥了一眼子兰,看子兰的神色,他似乎也猜不透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司马错走后,郑太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大王,究竟出了什么事?"
此时,楚王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他紧锁额头,直望着手中的珠子发呆,并不回答郑太后。
望着楚王的神情,郑太后心中不禁暗想,只有在想到那秦国嬴蓁的时候,他才会有如此心痛的神情,莫非此事与那嬴蓁有关?
想到这里,郑太后不禁心头一颤,往日她对嬴蓁所做的种种事情,又涌上了她的心头。
望着发呆的楚王,子兰和靳尚对视一眼,子兰知道事有蹊跷,却又实在猜不出到底是何事,看来只有等穆鸿到来才能够知道了。
片刻之后,侍卫押着穆鸿来到了大殿之上。
"参见大王!"鸿跪倒在地,俯身叩拜。
听到穆鸿的声音,楚王猛然惊醒,举起那颗夜明珠,急切地问道:"穆鸿,这珠子为何会在你的手中?你要求见寡人所为何事?可是与蓁美人有关?"
"啊!"听到楚王的话,郑太后一声轻呼,心头猛颤,果然如她所料,此事果然与那嬴蓁有关?
子兰和靳尚闻言,仍旧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这一颗小小的珠子竟会与那蓁美人有关,还是此珠大有来历?
穆鸿抬头,道:"想必大王也已认出此珠,它正是当年大王赐予蓁美人之物,它之所以会在臣的手中,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啊!"楚王心头猛颤,不明白穆鸿的意思,连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起来,快给寡人将事情好好讲来!"
"是,大王!"穆鸿起身,抬头望了一眼郑太后,他那犀利的眼神,令郑太后心头发紧,心中似乱麻一团,九曲百转。
穆鸿暗暗一笑,他明白,此刻郑太后的心中,定是心虚不已。
穆鸿缓缓道:"十五年前,蓁美人生产那日,臣正巧被召入宫,久等大王不到,这才出去寻找。谁知,正碰上蓁美人的仕女也在急匆匆地寻找大王,她见到臣,恳求臣保护蓁美人母女。臣一心为楚国着想,大王的血脉,臣必定会舍命救护!"
穆鸿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对郑太后怒目而视,接着道:"谁知,那吴美人却奉了太后之命,前来谋害蓁美人与她那刚出世的孩子!"
"什么?"听到这里,楚王心头猛惊,腾地站立起来,"你说吴美人是奉了太后之命?"
郑太后闻言立刻为自己辩解道:"简直胡说!哀家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闵灭人性之事?况且那是大王的亲骨肉,哀家的亲孙女,我又怎会加害于她?"
"哼!"子兰也连忙为郑太后辩解道:"穆鸿,你真是死到临头,狗急跳墙,竟敢诬蔑太后!"
穆鸿怒视子兰一眼,加重了语气道:"大王,臣所言句句属实!臣是亲耳听见吴美人说是奉了太后之命,要来取蓁美人母子的性命!蓁美人为救孩子,饮下毒酒,中毒而亡啊!"
楚王缓缓扭头望着郑太后,浑身颤抖着,他实在难以想象,为何太后竟要谋害她的亲生孙女!楚王只觉眼前发黑,浑身无力,猛地坐了下去。
"太后,母后,你还有何话说?"
郑太后脸色铁青,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不知该如何回答楚王。
"母后!"楚王突然大吼一声,起身大步冲到郑太后面前,猛拍几案,怒道:"你为何如此狠心,竟要杀害寡人最心爱的女人?还有寡人那刚出生的孩子?"
郑太后的心猛地一沉,她望着楚王,此刻楚王浑身颤抖着,眼中满是怒火,倘若她不是他的母后,恐怕将她撕碎的心他都有了。
郑太后猛然起身,紧锁眉头,抬头道:"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楚国安危,并无半点私心!大王专宠蓁美人,必会导致后宫一片混乱!秦楚两国的关系素来不稳,哀家决不允许带有秦国血脉的孩子在楚国被生下来!"
楚王身子微微一颤,郑太后的话句句在理,当初,或许是他考虑不当,或者是他的宠爱,害了她啊!可是,在怎么样孩子也是无辜的呀!
"啊,对了,孩子!"楚王猛然惊道,转身冲穆鸿吼道:"寡人的孩子呢?当初可是被你抱走了?她现在哪里?可否一切安好?"
穆鸿能体会得到楚王想要寻回女儿的急切心情,他微微蹙眉,道:"大王,孩子确实是被臣抱走了,若臣不将她抱走,只怕也早已遭了那吴美人的毒手了!"
"那孩子到底在哪里?"楚王已顾不得计较十几年前的是是非非了,如今,找到他和嬴蓁的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穆鸿拱手道:"当年,臣将那孩子带回将军府中,并视她如亲生,一直抚养她至今。"
穆鸿的话,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都在怀疑他话的真假。
"啊!太好了!快,快带她来见寡人!"楚王心中的惊喜押过了他心中的怀疑。
"这……"穆鸿沉吟道:"大王已判臣斩首之刑,将军府一干人等也都随臣入狱,被判斩首,那孩子她,她此刻正在狱中……"
楚王心头一紧,连忙道:"快,将她带来面见寡人!"
"是!"侍卫刚要退出大殿,却被靳尚喝住:"慢着!"
靳尚向楚王躬身道:"大王,此事单凭穆鸿一面之词不足为信!或许是他为了保住他女儿的性命而故意欺骗大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啊!"
靳尚望一眼子兰,子兰却并不说话,那日去将军府抓人之时,他就认出了穆羽的容貌,与嬴蓁一模一样,他知道,只要穆羽上了大殿,她那如画的容貌,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了靳尚的话,穆鸿连忙辩解道:"大王,臣是个武将,根本不惧死亡!若她真是臣的女儿,大王判她斩首臣也无话可说!可她确确实实是大王您的女儿,臣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您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听到这里,楚王心头一颤,不论穆鸿所说是真是假,他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他真的误杀了自己与蓁儿的孩子,那他岂不是要悔恨终生?
楚王不再犹豫了,命令道:"快,将穆鸿将军的女儿带上大殿!寡人必须亲自见她!"
"是!"侍卫一声应和,连忙退了出去。
此刻,穆鸿的心才微微放松,脸上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因为,穆羽活下去的希望,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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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狱中的穆羽对外面所发生的事还浑然不知,方才她见穆鸿被侍卫带走,穆鸿也不曾对她说些什么,此刻她的心中,正在为穆鸿的安危担忧。
此刻,宋玉的心也是紧紧揪在一起,他在狱中来回地踱着步子,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屈原站立不动,扭头望着宋玉,凝眉问道:"你素来沉稳,为何如今却如此地焦躁不安?"
宋玉停住步子,叹道:"先生,我是为兔儿担心哪!大丈夫死则死矣,可是兔儿她年纪还那么小,根本不该为了这些关乎大义的事而丧命!"
屈原道:"将军不是已经去见大王了吗?你怕大王不相信他的话?"
宋玉微微点头:"不错,我们皆已被判为死囚,将军的话,大王怎会轻易相信?明日就是行刑之日,学生真的很担心哪!"
屈原却拍拍宋玉的肩膀,缓声道:"你大概还不了解大王对蓁美人的感情,为了她,大王可以做任何事情。对于他们的孩子,只要有一线希望,大王就决不会放弃!所以,大王必会将兔儿召进宫去!“
宋玉闻言,不禁心头一颤,他想,先生果然对大王了如指掌,着就是自己不如他的地方。只可惜,就算他对大王再怎么了解,也免不了被杀的厄运,或许,问题就在于,他不能投其所好吧!
"是,我相信先生的判断。“宋玉低声道。
屈原望着宋玉那清澈又深邃的眸子,微微地笑了,他总觉得,宋玉的眼中似乎有一种他永远也看不透的东西。
突然,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他们又隐约听到了穆羽的喊声:"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去……我不要去!爹爹!爹爹……"
听到穆羽的哭喊声,屈原和宋玉却都微微地笑了,因为,他们明白,穆鸿已经成功地说动了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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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错出了楚王宫,心中疑惑不已,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比国家大事还要重要,可以令楚王如此重视?
白起见司马错回来后似乎满腹心事的样子,走上前去问道:"司马将军,结盟之事不顺利吗?"
"唉!"司马错叹口气,摇头道:"今日根本就没有谈结盟之事,穆鸿突然要求面见楚王,楚王说有要事处理,只好请我先回来。"
白起心头一颤,疑道:"哦?是何要事,楚王竟如此重视?莫非,楚王又要出尔反尔,与齐国结盟不成?"
司马错连忙摇头道:"不可能,齐使田单在屈原他们入狱之后早已仓惶逃回了齐国,就代表他们已放弃了与楚国结盟,楚王又怎会再与齐国结盟呢?"
白起心头一动,笑道:"将军,我们的目的不正是阻止楚国与齐国结盟吗?如今齐国既已放弃结盟,那么我们的目的就已达到,我们又何必再与楚国结盟呢?直接返回秦国就是啦!"
司马错抬眼望着白起,他的眼神令白起心头一颤,疑惑之中似乎还带些责备。白起连忙问道:"司马将军,难道不是如此吗?"
司马错缓缓摇头,道:"白将军,虽说我们的目的并不在与楚国结盟,而是阻止齐楚结盟,可若我们此时突然返回秦国,秦楚两国关系必然破裂,难保到时候包括齐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不会趁机拉拢楚国,共同来对抗秦国!到那时,我们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哦,是啊!"白起恍然大悟道:"我真是糊涂啊,太心急了!"
司马错微微一笑,却又立刻紧锁额头,道:"白将军,今日之事只怕是有什么蹊跷,你还是派人去楚王宫打探一下吧!"白起道:"好,我这就派人前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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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羽被侍卫带上大殿,一上大殿,她的心就揪了起来,她从没有进过王宫,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不免会心里发毛。
穆羽一眼望见穆鸿,就立刻扑上去抱住了穆鸿:"爹爹!爹爹,兔儿好害怕啊!"
穆鸿轻轻捧起穆羽的脸颊,望着她那满带泪痕的脸颊,他的心猛地一阵抽搐,他曾给予了她十五年的快乐生活,可是以后,他再也无法给她如此幸福的生活了。想到这里,他的眼中竟溢满了泪水。
"兔儿乖……"
"快,抬起头来给寡人看看!"楚王急不可待地打断了穆鸿的话。
穆鸿抬袖擦一擦眼泪,低声对穆羽道:"兔儿,这是大王,快,参见大王!"穆鸿扳过穆羽的身子,正对楚王。
穆羽不敢抬头去望,只为楚王行了一礼,怯懦地道:"参见大王!"
此时,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穆羽的身上,大家都想知道,眼前这个如此娇小的女孩儿究竟是不是大王的女儿。
楚王按耐不住心中的惊喜,急切地道:"免礼!你,抬起头来!"
此刻穆羽心中仍是惊恐万分,他不明白大王为何召她前来,她只担心她爹爹的安危。她偷偷拿眼角去瞥穆鸿,穆鸿冲她微微点点头,她才缓缓抬起了头。
望着穆羽的脸庞,楚王只觉一阵清风拂面,带着阵阵花香。就是这种感觉,他第一次见到嬴蓁时,正是这种感觉!
再次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容,郑太后不禁心头发紧,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靳尚更是看得呆住了,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少女,不正是当时的蓁美人吗?
楚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笑容迅速蔓延了他的脸颊。他颤抖着站立起来,缓缓走下阶梯,走到穆羽的面前。这短短的几步路,他却似乎走得步步维艰,因为,他对嬴蓁的心,实在太沉重了。
见楚王向她走来,穆羽直吓得待在了那里,心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沉闷不已,她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此刻,暗处的一个身形猛然一颤,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青铜古剑。再见穆羽,他的心是那样的激动,可是他的感情却永远也战胜不了他的理智——他是秦国第一杀手:时未还。
望着眼前的楚王,穆羽从他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无尽的忧伤,他虽贵为楚国大王,可是他的面容却显得如此憔悴,穆羽不禁心想,他到底比一般人要多经历多少折磨啊!
就是这样的眼神,那么地清澈,却带着无限的柔情。楚王的思绪混乱了,仿佛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他的蓁儿!此时,已有泪光在楚王的眼中闪烁,他缓缓伸出颤抖着的右手,忍不住想要抚摸穆羽的脸颊。
"啊!"穆羽见楚王向她伸手,一声惊呼,连忙躲到了穆鸿的身后。兔儿伏在毅鸿的怀里,浑身颤抖着道:"爹爹,我怕!"
穆羽的反应让楚王猛然从梦中惊醒,如此相似的容貌,若说她不是他和她的女儿,怎么可能?可看着她对穆鸿如此依赖,他的心头猛地一抽,牵痛了他为人父的那颗心。穆鸿揽住穆羽,低头道:"兔儿,不要怕。"穆鸿捧起穆羽的脸颊,"爹爹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穆羽皱眉疑道:"爹爹有什么事?"
穆鸿扳过穆羽的身子,让她面对着楚王,穆羽虽然抗拒,可还是听从了穆鸿的命令。
楚王微笑着望着穆羽,等待着穆鸿讲出实情。
穆鸿神情哀伤,对穆羽道:"兔儿,其实,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亲生父亲,是大王!"
"啊!"听了穆鸿的话,穆羽的心猛然间停止了跳动,她怔怔地立在哪里,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很快有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
此刻,躲在暗处探听消息的时未还心头猛烈地颤抖着,手中的青铜古剑险些从手中滑落。他不敢相信穆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穆羽是楚王的女儿?穆羽是楚国的公主?!
此刻,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只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楚王和"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