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春虫虫!”
组合在一起,就是个大写的‘蠢’字!
蒋薜荔把身上的粉色围裙解下来,佯装淡定给他,用着最凶的需要提并不过分的要求:“不是说要做蛋糕吗?教我呀!”
愣头愣脑的江蓠还没明白那句‘春虫虫’是啥意思,又只能跟着她的思维走,木讷的动作有些跳跃。
意识恍惚的刹那,她突然钻到他的跟前,握住他的手揉上面粉,低声喊他:“江蓠。”
他应了声。
她便不说话了。
这一刻,澎湃的喜悦像是汹涌的大海,一股脑儿向他袭来,单眼皮下罩着的乌瞳发出闪闪的光泽:“你……答应我了?”
她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了?
江蓠一时喜不自胜,感觉幽暗了多年的感情路一下子走上了光明大道!
突然腿肚忽然一痛,被她踹的,髣髴在恼他明知故问。
是害羞了。
从耳垂到脑后,红了一大片。
江蓠喜不自胜,手臂环在她的身前,嗅着独属于她的芳香,心跳如擂鼓。
追了那么久的女孩终于落到……啊呸,终于答应跟他在一起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呀呀呸的,一朵鲜花配大树,且这棵大树,是专门为她乘凉的。
突然一声惊叫,引得楚辞夫妻的关注,两人此刻正捧着托盘,上头还装着圆柱体的面团,准备送进烤箱。
终于得偿所愿,江蓠忍不住想要跟全世界的人分享,冲过去抱住帝居,兴奋得难以自已:“薜荔愿意做我女朋友了!她答应了!她答应了!”
楚辞眼睛一亮,当即朝蒋薜荔的方向看过去,当事人似乎并无太多的喜悦,低着头,只是不停往面团上撒面粉,一把,两把......这是在揉面粉,还是揉石头?
她没说话,却由衷的替两人开心。
她的同胞妹妹,跨越了千年的艰难险阻,终于在今日,有所托付。
“恭喜。”
“又不是结婚,就谈个恋爱,有什么好欢喜的?”
唇角却忍不住弯起。
楚辞向她张开双臂:“抱一抱吧。”
“有什么好抱的......”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走过去,两人肢体触碰的刹那,一股莫名的感觉忽然涌上她的心口,像涨潮的洪水,哗啦啦溢出胸口。
血脉中的骨肉亲情,流淌着的是最刻骨的印记。薜荔,我亲爱的妹妹,你或许无法感知我有多高兴,可我一定要保全你的幸福。
“江蓠,我这个妹妹,就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尊重她,爱护她,让她无忧无虑,开开心心每一天。”
江蓠点头如捣蒜,余下千金重的诺言:“你放心吧,表哥表嫂,我一定会对薜荔很好很好的。只要有我一碗汤,就少不了她一盘肉!”
薜荔白了他一眼:“你只有汤,怎么给我吃肉?”
没了她又踹了他一脚:“不要脸,那是我的表哥表嫂,又不是你的!”
“我有的是力气和学识,可以挣钱养活你的!有人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就是简洁答应嫁给我了呀。”
“……”
蒋薜荔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翻了个极其嫌弃的眼皮,“你可拉倒吧,咱们性格相差太大,或许最后是你不耐烦了呢!”
“不可能!我对你绝对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发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还以为自己生活在古代呢,发个誓就顶半边天?我可不是古时候那些大家闺秀,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对你,我需要一个考察期!”
考察期?
江蓠摸了摸鼻子,怯生生问她:“那这个考察期需要多久啊?”
蒋薜荔揉着面粉,漫不经心开口:“这个就得看你表现咯。”
登山男从昏睡中醒来时,外头一片漆黑。
院子里极其热闹,烤完蛋糕的楚辞几人正折莲花台,摄提城的风俗传统:在新年伊始的时候,用亲手做的莲花台为他人祈福,梦想就回成真。
虽说这些对于他们这些拥有法术的生灵来说,压根没什么用,可看到其他住在客栈的游客折的欢喜,不知不觉加入其中。
“这里是对折,然后反过来,沿着横线交叉,慢慢往下......”
旧年的最后一天,堪堪成为一对的江蓠与蒋薜荔,彼此的眼睛里装的都是星星,而星星拼凑出来的轮廓,皆是对方笑意盈盈的模样,看哪里都是好的,热乎乎的。
有个客人突然站起身,手里端起一个咖啡杯,鼻梁架着黑色的边框眼镜,身体板正却极瘦,脸色苍白,穿着得体的毛绒外套和西裤。
“你小子,终于舍得醒过来了!”
他的目光集中在楼上,登山男伸着懒腰从楼上走下来:“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多,三天三夜。”
登山男白了他一眼,显然不信,西装男料到了,掏出手机点给他看。
还真的是……
“说要去鹿及州冒险,结果呢,自己睡了三天三夜……不过呢,告诉你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就在昨天。鹿及州被大雪掩埋了……”
说这话的时候,西装男一改之前的文艺腔,嗤之以鼻讽刺他。
登山男脸色有些寡淡,总感觉忘了点什么,可不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接了杯咖啡,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偏偏无济于事,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都说是翻折,你偏不信我!”
“我刚刚翻折了,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没有没有,是我折错了,我再重新来。”
……
距离莲花池最近的一桌,两男两女,动作亲密,灯光投射下来,鲜明的轮廓极易吸引人的注意。
尤其是黑色羽绒服的女人,界乎于妩媚和清纯之间,美得不像真人。浑身髣髴带了刺,又粗又长,让人惦记却又不敢轻易采摘。
只有在身边的男人面前,才会卸下尖刺,露出让人念念不忘的笑容。
身后多了一只手,正在拍他的肩膀:“人家有老公,别惦记了。”
来自西装男亲身经历的警告,“再看下去,他老公一个眼锋,足以让你身处万丈深渊,我爬起来,可花了不少时间呢。”
这添油加醋的本事,果然来自于一个小说作家。
登山男其实想说,他对她,只是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只是不知这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踌躇着,想过去打招呼,就当是新年里,陌生人对陌生人之间的诚挚祝福,可犹豫了半晌,终究没敢踏出那一步。
“我说表哥,人家可一直盯着嫂子看呢,你不吃醋?”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蒋薜荔拿起一颗葡萄,也不怕冻,直往嘴里塞,一次冰不行,还要拖江蓠下水。
楚辞正好折完第一个金色莲花,托着腮欣赏,漂亮的金光恰好落在凝脂般的肌肤上,对她的调侃但笑不语。
某人倒是意兴阑珊,挑起眼皮给了蒋薜荔一眼:“我怎么记得,他一见钟情得对象是你?”
“……”
蒋薜荔立马把锅塞到江蓠头上,“是不是你说的?”
江蓠举手发誓,为证明自己的清白,把桌上的冰葡萄全都塞进了肚子里,力证自己嘴严。
可恶,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就不能让她赢一回吗?
“你老婆天然美,性格又贼温柔,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很少见了。你看那几桌,那几个男的,在我们来的当天就对嫂子大献殷情,恨不得把全世界送给她……”
温热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帝某人把自己折好的莲花推给她:“你怎么想?”
蒋薜荔和江蓠一脸八卦凑过来。
楚辞无可奈何一笑,配合他们的表演:“是有这么一回事……”
“说说看他们怎么大献殷情?”
他倒是津津有味的问,语气里带着调侃,居然没冒酸味。
这让蒋薜荔很不爽。
楚辞演不下去,只好笑着往他怀里靠:“不是你的事,我干嘛要记得那么清楚?”
谁都没注意,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若无其事地规律敲打,像又数千只蚂蚁在她的心头爬过,又痒又酸……最后还加了力,直接让她浑身发软,只好倒向唯一的依靠处……
他可记仇了呢。
为了让自己好过些,必须及时悬崖勒马。
蒋薜荔故意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哪有这样的人,连玩笑都不给开。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院里的雪花也堆起高高的一摞,从莲花池到后院廊道,清理出一条小道,众人三五成群,在欢声笑语中走向莲花池,开始‘迎来送往’。
在新的一年里,迎来好运,送走霉运。
老板娘说,这里的莲花池所流向的地方,是佛祖的珞珈山。
不论错对与否,对心有祈愿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美好的依托和愿景。
“倒数,10,9,8……3,2,1……新年快乐——”
后院极其热闹,借着新年的喜意,大家互道祝福,一小块莲花池里到处都是热烘烘的白雾。
身旁的人把她往怀里搂紧,低声对她说:“老婆,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她想了下,反手抱住他。
老一辈的人说,万物瞬息万变,唯有起点和终点不变。新年伊始,她希望未来的日子里,不论多么艰难,最后的结尾都是圆圆满满。
他看了她一眼,瞳孔有些深黯。
莹润漂亮的女孩,睫毛真长,翕合的时候像蝴蝶的翅膀,鼻尖有灯光,嘴唇半抿,嫣红娇嫩的色泽,还有让他蠢蠢欲动,手指都快要把围巾扣出一个洞了,对她,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抓肝挠心的喜欢。
蒋薜荔虽然脸红,心也在马不停蹄的跳动,像擂鼓一般,可却极其期待。偏偏这家伙,像个榆木脑袋一样不肯开窍。
可这种事情,哪有女孩子先主动的?
但是,如果不盖章,心头不踏实。尤其他还顶着一张娃娃脸,到哪里都有人觊觎。
“喂。”
“啊?”
江蓠习惯性弯下腰看她,蒋薜荔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喜欢还是不喜欢,你给个反应啊!”
江蓠回过神,激动得情难自控,一下握住她的肩膀:“喜欢的,我很喜欢。”
抱住她,又惊又喜,心头像点燃的烟花,嘭嘭嘭开在身体的每一处。
楚辞埋在帝居的胸口,脸因热气蒸腾而浮现两抹红晕:“你呢,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想护你一辈子。”
心髣髴被时间剧烈撞击了一下,推开他,揉着眼睛不说话。
他笑着依附过来,指腹撩走她的长发,贴上后颈一处软乎乎的地方:“感动哭了?”
拂开他的触碰,避开与他直视的目光。他却追过来,目光锁着她,轻声细语的哄。
眼眶有些湿润,楚辞越揉越手越湿,氤氲的眸光落在池上,又乱走,飘来荡去,一下跃到对面楼的三楼廊道。
莲花池泛起涟漪,一抹抹白光投射在她的脸上,乌青红肿的伤痕至今残留。
曾经瘦削轻盈的体态不复存在,浮肿宽大的身躯如同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下巴堆叠的肉一圈又一圈,走起路来,一如此刻响起的炮仗般噼里啪啦。
“新年好。”
灵均对着楚辞笑,想要深蹲:“灵均拜见圣女……”
楚辞自然不让,笨重的身体要是真弯下去,可就起不来了。
神与怨魂相合,躯壳必会遭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就像是骨髓深处浮动的蚀虫,报复起来,会让你毕生难忘。
楚辞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因她的笑容而敛起锥心的疼痛,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下面很热闹。”
“想下去看看吗?”
灵均看了眼自己臃肿的身体,自嘲一笑:“还是算了,不想吓到别人……”
楚辞尊重她的决定,两人站在走廊栏杆的两侧,在灯火通明的跨年夜,各怀心事。
那一张张笑靥如花的脸,映射出暮歌寨的欢声笑语,肯定着她人生的第一次教学经历。
孩子们稚嫩的脸庞,喊她时惴惴的羞怯,村民的淳朴,还有漫山遍野的山羊……都在记忆的流年里消散。
还有那个牵肠挂肚的男人,随着暮歌寨的消失而消失了。
灵均攥紧手边的栏杆,一滴眼泪从发间的缝隙里流出来:“最有资格活下来的是他,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