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设想过会穿上沉重的皇袍。看来我曾经想象的平静的生活不能实现了……这个世界很复杂,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冰原时代开始,就有成王败寇的原则。后来,我明白了冷漠和杀戮,慢慢收起了原来天真,单纯的样子。每次站在镜子前,我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变了,哥还会像往常那样子对我吗?还是连他也会拿起剑指着我,那一定是我的末日了吧。
我从未想过,我的命。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重要的,或许是创世神创造出来把玩的而已。但当我有一天突然要背负起整个城整个国家,我才发现,我也曾存在过,也曾做过和我哥一样伟大的事情。
哥,你到底在哪里?我回来了,你放心,我不会淘气了,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那天和百翎打理完玫瑰园,一起站在剪影殿的屋顶上,他告诉我,“傍晚了”,“雪花落满了我们的头发”,“不要担心寒冬翎,他在世界上的一个角落看着我们”,“这段时间玫瑰开的很好看”……
而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确切的听见。我知道,他在用意念跟我说话,他有很强大的意念,强大到没有任何感官也能与外界交流。意念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练成的,而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很久,有强大的意念也不奇怪。
他很平静的对我说。
——你不去看看你的国家?
我笑了,摇了摇头。
——我……没有去过圣都。
——白影是神界最强大的国家,如果它沦陷了,可想而知,神界的末日将近,而现在可以拯救这个国的人只有你。
——为何?
——因为这座城曾经是你哥在守护,而现在他不在,你哥没有完成的任务,也只有你有责任去完成。你会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王,你愿意吗?
——我从未想过要当王。在我曾经的认知里王和国家都只存在于我哥给我讲的那些故事里。我从未走出过这个剪影殿,就连自己国家的所有子民,都不认可有我这个王子的存在。你认为,这个国家真的会把王位给一个和这个国家毫无交集的人吗?这个国家的王明明是我哥。
——你救这个国家也是在救你哥,否则你哥会成为灭国之君,永远会被唾弃,你想看到那样吗?
——……不想……
——戮玫族族长试图带族人,占领圣都,现在应该在王宫里了。寒冬原来有一个友人叫蓝情,曾经与我约定用她的生命杀死你的兄弟们,保寒冬一世平安。
——为何?
——当时寒冬被污蔑杀死老白影王才登上王位,后来流言和你的其他哥哥们都奇迹般的消失了。蓝情死了,寒冬才坐稳了王位。否则他还那么年轻,除了有胜过同龄的人的神力,他什么都没有。
——那和其他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寒冬那时为了你和所有人为敌,也为了你成为了王。所以现在是你回报他的时候了,好好去守护这个你哥曾经守护的国度。
我没有再回答。
……
夜里,我一直在思索白鸽百翎的话。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燎荺房间门前。她已经睡了很久了,像一个孩子一样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顾虑。她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神,普渡众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与大地山河相连,来告诫自己,尽全力守护众生。我不懂背负这种责任是什么样的感觉,但那一定是寂寞的,我很佩服她。
是不是我救了白影国,她就会醒来,哥也会回来了。我天真的的以为……
我想我可以试试,哪怕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神。
那天晚上,我殊不知,我一旦走上这条路,就不可以回头了。就像行走在离望海面,不能回头也不能掉落,哪怕伤痕累累也不能停下,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飞鸟为我挡下刀光剑雨也不能心软。我独自走上了这条残酷的不归路。
第二天,光线又如常走进亮堂堂的剪影殿,新的一天又如常开始了。
早晨,我很早的起来了,正在玫瑰丛中抚摸一朵又一朵玫瑰,其实我心里在慌,今天我必须面对我人生中第一个敌人。
而现在哥不在身边,我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自从那天从凡界醒来后发现我再也不怕黑了,我的神力也飞速增进,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变花花草草的小绝离影了。不过奇怪的是,我好像拥有了两个元素,火,光,但是我只有偶尔可以使用火元素,在不断增强的是光元素,我慢慢开始会了很多哥哥以前会的神术。我很清楚我的变化,不知道,哥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变了呢。
——绝离哥!
——早,我想好了。我会去救大家的。我去圣都看看。
——你等下,我给你个东西。
——什么……啊……
他在我下意识张嘴想要回答的时候,塞了一粒丹药在我嘴里,我没有反应过来就吞下去了。
——这个丹药可以增强你的意念能力,至少是百年以上的感知能力。
——多谢百翎。
——你要谢就谢神主去。
——小荺,她醒来过?
——那个,好啦……我们等你消息。
——……
我猜到,一定是燎荺不许百翎告诉我的,所以也没有多问,示意了一下百翎就朝圣都走去了。
圣都真的离剪影殿很远,一路上要穿过荒无人烟的冰原,还有枯树林。我却总能准确的避开障碍,我知道那个丹药,起作用了,我能准确的感知山川河流的位置,甚至空中的飞鸟或者正在掉落的银铃树叶。
虽然路途遥远,但我却不觉得无趣。这是我丧失感官以来,第一次觉得,我还能和外界有所联系。
当我踏入圣都境内,感知到的第一个感觉是阴森,一点也没有小时候哥哥说的那么华丽。加上白影国常年下雪,更是寒气逼人。街道上没有神的气息,就算有也是正在落荒而逃。
一路上,一度是令人窒息的气氛,冰冷的雪花击打在脸上刺痛着脸颊。其实我也在害怕,这是我第一次行走在白影国的街道上,虽然并不知道这里原来是什么样的,只是暗暗的感觉到悲伤,面对这个国家,我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支冰箭,猝不及防的向我飞来,而我准确的预知到,然后侧身避开。
应该是有个人向我走来,我只感觉他在嘀咕什么。他不是白影人,从他身上我只感觉到一股恶意,似乎有一股烧焦的味道,令我毛骨悚然。
后来他好像意识到我听不见,打算一剑将我杀死,可他没有想到,我躲过了他的剑。用神力幻出了一把剑,指着他。我很清楚的知道他在诧异。
——谁说我眼盲聋哑就一定会输,你的意念也太弱了吧,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用意念跟他传话。
他被我吓了一跳,因为刚才的话只有他能听见。他忽然慌张地用意念喊话。
——你!你是谁?
——你只要记住,我不会把白影国让出去的。回去告诉你的主人,给你们半日时间撤出白影国,否则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不凭别的,就凭我是白影人。
他没有再回我的话,转身走了。我就静静的站在那儿,直到他的气息消失在我的感知范围内。
然后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
——不一样了呀,绝离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自信了?
这个声音是百翎的,我并不知道他一直跟着我。
——什么,我……
我叹了口气,想着总算忽悠过去了,要是再僵持一会儿估计就失败了。
——不错啦,赢在气势上。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
我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慌。
——你的意念增强了。
他说。
——谢谢!
我空洞的望着前方。
——你打算怎么杀他?
他又问。
——杀,为什么要杀他?
——你心里很清楚,你没有把握让他们撤出的。
——所以,要怎么做?
——你敢吗?杀了他们的族长。
——我……杀……
——哈,我跟你开玩笑的,还是要自信一点的好。走吧回去了。
他推了我一下,好像突然很开心的样子,把我从恐慌里拉出来。我回过神来转身跟着他走了。
路上终于没有了那种压抑的感觉,我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好奇心开始不停的问百翎问题。
——百翎,戮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戮玫族长为什么要来白影?
——嗯?你记住,戮玫不是弱小的种族,而且这次来的都是有跟精纯火元素的戮玫人。他们的族长自然不是普通人,他是九大祭司里的星火祭司。
——星火祭司!原来祭司的传说是真的啊。
——你知道?我的天啊,难得有我们不问世事的少年也知道的事情。
——剪影殿什么都没有,唯独古籍多,我现在看来剪影殿不过就是多放陈旧杂物的地方。小时候爱拿那些古籍来看,自然就知道了。
——嗯。星火祭司寂桀,是一个野心家,他一直觊觎创世神之位。他这次来是因为白影国是有精纯水元素的修炼圣地。你知道的,神主是世界上第一个拥有所有元素的创世神,而寂桀的目标就是打败神主。
——就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一座城一个国……他应该早就没有心了吧。
——你要知道,他是所有祭司里神力最弱的,所以,你打败他还是有一点点胜算的。虽然你现在是个连神力都不知道怎么稳定运用的……无知少年……
——我……我以前神力很弱。所以平时不怎么用的。
——但是现在好了,你有神力了,还有两种,这对于你来说就是赢在起跑线上知道吗?
——嗯,还要劳烦你多指教。
——哎呀!对我还那么客气,好了,不多说了,到了,到了。
我摇了摇头,跟在已经跑到前面的百翎身后。那时候我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我的身边多了很多人,他们有的很开朗有的很沉闷,但都是真心在帮我的。我不自觉伸出手接住了雪花,就好像哥也在我身边,在告诉我,下雪了。
当我走到剪影殿门前时才发现燎荺站在那里,她的气息真的很弱,已经在虚无的边缘了,我差一点没有感知到她。
我赶紧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像触碰到万年的寒冰一样。我征愣了一下迅速握紧了她的手,给她传递火元素。
——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的意念并不稳定,声音变得很微弱。
——我们进去说吧。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从凡界回来!
——我……我不能丢下我哥。
——你哥不能陪你一辈子的。
——不是的,他说过他不会离开我的。
——那如果,你哥死了呢。
——不可能,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的,他还活着。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哥已经死了。那天在剪影殿,他已经自我了断了。
——不可能,他不会死,他不会轻易死的,他没有理由自我了断。
——你根本不明白,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咳咳……你和……
——诶!
她径直的倒了下来,被我一把搂住。她穿的很少,全身像冰一样冷,就这样轻轻的靠在我身上。我发现,这个创世神,其实不是无所不能的,她也是个女孩,也会需要依靠,上千年上万年实在太寂寞了,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一个人默默站在创世神殿里苦苦支撑,到底是什么能让她甘愿做千万年的创世神呢?
我脱下斗篷给她披上,抱着她回到了她的房间,一路上我什么话也没说。
……
——百翎。
——嗯。
——去帮我找一种草,叫茸轮草,还有一些补血的药。
——是。
……
——百翎?名字是你起的?
燎荺的声音很微弱。
——嗯,白鸽百翎。
——他在水晶球里一个人寂寞了很久,连个正经名字也没有,现在他跟着你应该会很开心吧。
——你呢?你想走出来吗?离开创世神殿,去看看这个世界。
——走出来,走不出来了呢,没有谁愿意来代替我承受这份寂寞了。
——我愿意。
——你,可我不想毁了你。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想继续了,我就代替你,然后你就可以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看我现在实力很一般,但是比我去凡界之前厉害了不少。
……她什么也没说,我也猜不到她的表情。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啊?还是说做创世神,不可以是感官不全的神……那就不好办了。
——没有,不是。你很强大的……真的很强大……
燎荺好像轻轻的笑了,很快的收起了笑容。
——你怎么不笑了?你笑一笑,说不定病就好了,你别闷这呀,怎么了?
——没事,对了,你要是想保护这个国家就去吧,如果你不愿意,就自己走出去吧,不要回来,这个地方有太多杀戮,不适合你。
——不用了,我想好了,我要救国,如果这个时候我还选择自我,那也太自私了。
——你……嗯,你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有责任心了,其实你可以不要那么舍己为人,你可以自私一点的,救国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不过还好,责任并没有夺走你的天真。你记住,永远不可以丢掉你的心。
——嗯。
——我累了,你出去吧。
……我没有立刻离开。
——我想睡一觉。
燎荺的意念轻到了一种虚无缥缈的境界。
——你不会又要睡几天几夜吧。
——怎么了?不用那么关心我,好好想想你自己晚上怎么让戮玫族撤兵吧。
——嗯,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等下。
——嗯?
——拿着。
说着,她唤出那把黑色的玫瑰剑给我,又是那把黑色的玫瑰剑,我本想多问些的,但她好像睡着了。
我拿着剑,走出了燎荺的房间。
后来,我静静地坐在玫瑰园的一个角落里。虽然看不见昼夜,但我能感觉,今天,真的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我抚摸着一朵还未盛开的玫瑰。
——绝离哥!
——百翎,傍晚了。
——要出发了。你记住,千万不能慌张,不要心软,就像今天早上那样。
——好……
——记得带上玫瑰剑。还有,其实你可以睁开眼睛……
我触了触睫毛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开始习惯了,现在这样看不见世界的样子。以至于现在的我连睁眼都省了……
后来我才知道百翎叫我睁开眼睛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看见我的眼睛确实会恐惧。毕竟,我是红眼睛的神。
——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百翎伸出手,把我从雪地里拉了起来。
……
后来,我孤身一人站在白影,宫殿外,风呼啸着灌满了我的斗篷。我面前的是一扇通向王宫的门,门后是千万军队,一个个都是用火的精英,如果发生了战争,将会是一场,烈火冲天的血战。智取,我面对的是神界的,星火祭司,暂时还没有人打败的火神,那么我该如何是好?
我握紧了手中的玫瑰剑,另一只手微微握拳,有些冰凉,冒着点冷汗。
不要忘了你的责任!百翎的声音在耳际盘绕。
好吧,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背水一战。我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突然有一秒,我推门而入了,迎面而来的是几百人的军队,我手握着剑,冲出了重围。很不可思议的是我好像拥有强大的神力,看来,我真的不是从前的绝离影了,这到底是玫瑰剑的力量还是我的力量?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做神的快感。
——不错嘛,白影国难得有一个有用的人,可惜了,你的国马上就要消失了,这里马上会有新的名字,叫戮玫帝国怎么样?这么好的人才毁了怪可惜的,不如你加入我们吧。
一个很讽刺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他来了。万万没想到他的出场方式是如此轻盈,能做到不打乱从天而降的雪花。等我反应过来,他早已站在我的面前。
——那么很抱歉,你要失望了,我是不会放弃白影的。
我用意念把声音传的很远很洪亮。然后朝那个地方转过身,执起长剑指向他。
——不要那么紧张,来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寂桀,和你一样是红眼睛的神。
——我叫,绝离影。
——绝离,这就是你一生的宿命。就像你现在这样,看不见,听不见,也说不了话,与世绝离。
——我不管这是不是我的命,我现在只在乎这个国,请你们马上撤出白影。
——你放心,我们自然是会撤出的,还有,这全天下,估计也只有你会和敌人说“请”了吧。
——请你们马上撤出。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来的勇气,挥动了手中的玫瑰剑,剑气向四方散开,他很轻巧的躲了过去。
——好。绝离。今天我撤出,是觉得你很有意思,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到时候不要忘了带上这把剑。它也很有意思。
寂桀走过我身边,重重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戮玫族的军队,从我身边走过,风再次翻涌起了我的斗篷。
他们撤出的很快,我一个人傻站在在皇宫里很久很久,感觉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又好像被低气压包围。一直到百翎出现搀住了我的肩膀。
——我们快走。
——百翎,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不管怎么说,他们暂时是撤出去了。你知道吗?我听见了所有白影人的欢呼声,他们都在等你,你快去见见他们吧。
我闭上眼睛,的确,我感觉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包围住皇宫,那种气氛不是死寂的,是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喜悦,我想,哥一定会很开心的吧,我应该去见见那些纯白色的神了。
但是我总觉得戮玫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在不久的后来,也的的确确证实了这一点。
百翎带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皇宫的墙台上,我什么也没有说,静静的站在哪。底下,每一条街道都站满了白影人,我望向百翎的方向,他站在我右手边,离我有些距离的地方。
百翎意念告诉我,现在所有的白影人都在为我欢呼。请我不要紧张。
我轻轻地点了下头,表示不要担心,然后非常郑重的面向这些白影人鞠了一躬。我没有说话,其实我是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我回想起来,从凡界回来也不过十多日,很快,我就要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了,可我好像还没有来得及长大……
我闭上了双眼,望向在我看来什么也没有的前方。感受无数的雪花轻轻落在我的鼻尖,一下子就没那么紧张了。
在我的一番说辞后,底下是一阵一阵的欢呼,虽然我听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和我初入城中的气氛大有不同。我会心一笑,挥手让整个白影国所有的玫瑰盛开。一下子,空气里再也不是血腥的味道。
突然,在欢呼雀跃中,有另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我身后。我心里一惊,那种带着玫瑰香气的气息,我绝对不会认错。我感受到了燎荺至高无上的气场。她就从我身后一步一步靠近,整个空气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我侧身退让,她走到我前面,对整个白影国发话。
——我,第四世创世神燎荺,立白影国绝离影,为白影王,即刻登机,谨遵先祖教诲,切勿忘国,不忘初心,坚守白影国,直到生命结束。
场面先是凝重的安静,后来百翎告诉我,燎荺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整条街满是白色的神,浩浩荡荡像白浪一样。
燎荺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个很干脆利落的声音出现。
——神主,他分明不是白影人,虽然救过我们是有功,但是毕竟是外人,我们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况且他眼盲又聋哑怎么当好国王。
那人知道我听不见,这番话是特意用意念讲给我听的。
——他的的确确是白影人。他虽然没有白影的特征但骨子里流淌着白影国的血脉。他是白影国的第七个王子。
燎荺说完递给我那个水晶球。
——好!您请。
那个人有些不解。
燎荺抓起我的手很干脆的在我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快到我根本没有感觉到疼。她把我的血滴在了水晶球上,过来一会儿,水晶球里似乎有很强烈的气息冲出,我并不知道出现了什么,但那个力量冲出的那一刻一股无比猛烈的寒气从我脸前略过。
接下来,全场寂静,只剩下飞鸟略过带来的风。就在燎荺想要发话的时候,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们已经被王室抛弃过一回了,就算他是王室又如何,我们已经不能再经历一次颠沛流离了。神主,请您三思。
燎荺本想回话,却被我拉住,我往前迈了一步,手里紧紧的攥着水晶球。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前方,想了想欲言又止。但最后我还是说了。
——我哥有自己的苦衷,我信他也懂他,他绝不是会抛弃大家的人,现在我哥不在,我应该肩负起这个责任,我也不会抛弃大家。虽然我眼盲聋哑,但是我可以用心感觉到,大家都很爱这片土地。所以我用我的生命发誓,我会保护好大家,如果大家相信我,我就不会再让雪花遭到玷污。如若我绝离影对这片雪地有一点不忠不敬,一定遭诸神挫骨扬灰。
我对着水晶球和大家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这就是我的使命,以往的哪个时候都没有这一刻那么认真。我由心的体会到了一种执着,一种埋藏在我潜意识里的信念。我从未想想过变强大,更未想到有一天我必须变强大,因为这个地方有与我血脉相连的人,有我信任的人更有我最在乎的人。一下子,我变得很坚定,再也不是躲在他们身后的人了,我很勇敢的迈出了很重要的一步。
燎荺静静站在我身旁,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和心跳,一下,又一下,缓慢又沉重……
后来,没有人再有异议。直到很久以后我还记得,最后,他们用意念齐声喊我“王”的时候,那种振奋人心的意念真的超乎我的想象。我想象过,我以为我会胆怯,但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很勇敢的站在墙台上充满敬意的又鞠了一躬。
这就是是当上王的那天,没有盛大的登基典礼,没有华丽的王袍,也没有绝对的臣服,甚至没有声音,没有光。
后来所有人都散了,我深深吸了口气,夜晚寒冷的气息灌入鼻腔。好冷,夜来了吗?我独自游荡在空空的皇宫中,就像无依无靠的灵魂,游走在万丈高空中,我的世界里好黑,而曾经说会陪伴我的人现在还不出现,那束光我再也见不到了吗?
哥,你那时候怎么没有告诉我,这个世界不是绝对的美好,天,也不是永远的蓝,黑夜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光亮还有,还有你做王的时候是那么孤独……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不过,真的谢谢,你让我的童年真的天真无邪,即使,你欺骗了我,我也不后悔认识你。
——你在想什么?
燎荺从我的身后走来,她把手轻轻搭在我的手臂上。
——没什么,你真的怕黑吗?那天在剪影殿,你在试探我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我的斗篷给她披上。
——抱歉……
——为什么?
——我在确定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我的身世不简单吧,不然父皇母后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剪影殿里?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还有,我和哥哥为什么长得一样?
——因为你和哥哥是同胎。
——不是的,就算是同胎,也不可能完全一样,我和他一黑一白,就像,就像照镜子一样,为什么?
——抱歉,我现在不可以告诉你。
——好,那我去问百翎。
——他也不会说的。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从来没有要杀你。
——为什么要杀我哥?
——你相信了?
——没有,我不信。小筠,我真的感觉到寒冬翎还在这个世界上,真的。
——抱歉。
——我不要听你道歉,小荺,请你回答我的疑问。
——你冷静……你恨我吗?
……
……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我都不会讨厌你,你到底是谁呀?为什么我会信任你,我明明和你不熟啊。
——是啊,你不需要对我太好不值得,我才是那个千古罪人……或许,让你一直天真无邪会更好,我不应该来找你的,你走吧,我会还你的感官,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吧。
燎荺总是能把一些情绪激昂的话讲得很平静,就好像这些话本该用忧伤的语气说出。
——我真的好累呀,我哥不在以后,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了。但是我不会走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在守护的是多么神圣的事。我既然选择了,就不能放弃。
说着我居然哭了,我忍耐许久的泪水终于在那一夜涌了上来。我下意识把头转了过去,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哽咽。她也没有说话,然后我感觉一双纤细的手,环住了我的腰,抱住了我,我心里一颤,她把头靠在我肩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好像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站在她身边,我觉得很温暖,但是和哥哥给的温暖不同,我好像明白了,哥哥保护我的那种感觉。
燎荺用很温柔的声音轻轻在我耳际呢喃细语,然后她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我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掉在了我的肩上,她的手抚摸过我的长发,轻轻的,好像在抚摸一些一碰就会破碎的东西。
我却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转身抱住了她,跟她说。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也没有不喜欢你……你如果要赶我走,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
——没有“不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嗯?你现在是当王的人啊,怎么还哭得像孩子一样?
——你真的值得我相信吗?小荺。
——嗯,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就不会让你有事。你不是想知道这些秘密吗?我可以告诉一个关于那把玫瑰剑的秘密。
——那把剑和我有关吗?
——嗯,算是吧。
她说着伸手抹掉了我眼角的泪水,然后和我一起慢慢向前走。她说。
——玫瑰现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出现了,原是天下邪灵恶魂聚集,铸造的邪见,这把剑有思想,天下无敌。可是,想拥有它,必须和它签下契约,并且每月奉上立契人的鲜血,如果不按时供奉,立契人就会失去意识被剑操控,变成杀人如麻的怪物。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这是故事的背景,真正的故事还没有开始。那时候,这把剑的主人,是一个女孩,她默默守护这把剑,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她不再想要拥有强大的神力,她就把另一个女孩骗到剑前,剑好像也很喜欢这个新的女孩做自己的新主人,所以剑就和她立契了。女孩并不情愿,直到有一天,因为剑的野心,女孩失去了意识。那天,女孩拿着剑去屠城,所有的神和人都躲了起来……
——那个女孩看到那么多人死去,心里应该很难受吧。你怎么了?
——没事。后来,在女孩面对原来害她的那个女孩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把剑指着对方了,这时,男孩突然叫女孩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后来女孩转过身,男孩立刻夺走了剑。
——男孩一定很在乎那个女孩,对吧。
——嗯,男孩手上的血,被剑吞食。男孩对剑说,放过女孩,让他与剑立契,剑答应了。女孩,很快恢复了心志,当女孩恢复心智的那一刻,她看见男孩执剑向她刺来……
——男孩杀死女孩?
——不,男孩只是划断了女孩脸侧的头发。男孩很痛苦的要求女孩杀了他,女孩的神力其实远胜男孩很多,这个男孩不过是一个半神而已,他居然为了女孩与剑立契。
……
——最后,女孩始终下不去手,她想去夺男孩手中的剑,可男孩每次都控制住自己,不伤着女孩。故事的结局,男孩对女孩说,“很高兴认识你,再见。”男孩用剑刺进自己的胸膛,用自己的血净化了心灵。那个男孩是女孩一生中唯一见过的最纯净的神。你知道吗?他离开的那一刻都没有哭,他一直在笑,笑容很干净,他的生命还没有走到一半就结束了。他离开的时候,女孩看着他变成一只飞鸟,女孩跪在尸横遍野的皇城中哭了,你知道男孩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吗?
——他一定希望女孩忘了发生的一切,永远快乐。
——燎荺轻轻笑了一下,告诉我,男孩说,下一次要代替女孩受到惩戒。
——为什么,他明明是要救女孩的?
——因为他是那把剑最后的主人,那把剑杀了很多很多的人……很不公平,对吧。最后的最后,大雪纷飞,他用他的生命,换来了白影国的安宁。从此,这个玫瑰帝国,再也没有停止过落雪。就好像天都在为他祈祷……
——他是白影人呢,原来白影之前不是雪国。所以这个人是……
——是你。
——……
——所以,剑我迟早是要还你的。
——那,那个女孩最后……
——前世之事不可多说,不可多问。
——所以,小荺,你是来替天行道的吗?
——我……
——没关系,我答应过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你现在只要答应我,如果你能做得到,也不要杀死寂桀。
——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变成可怕的人。因为在你还没有决定之前,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的,今天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回剪影殿?
——今晚暂且就在这里吧。
——嗯,好。
——你信我吗?
——啊?
——你相信我就不要用意念。
燎荺轻轻地牵着我的手。夜深人静的夜晚,皇宫里只有我和她,我好像开始信任她,依赖她了。
原来,我曾经看得厌倦的雪是我一手造成的,原来,我有那么平凡又不平凡的上辈子。雪花,你在怜惜我吗?我从来就是一个可怜人啊,不过还好,我身边的你们都很好,除了……
未来该怎样前行?你们会陪我走多久?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们都不会陪我走到最后,那就让我变得坚强起来,永远记得你们吧。
夜深了,燎荺在我小时候的房间里睡下了。我一个人坐在小院门口的银铃松上,一整夜。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最后我都忘记了,到底有没有睡着。只记得,我在回忆小时候的事,已经很模糊了,都快不记得了,那个小院叫翎风小院,有很多玫瑰,还有这棵银铃松,小时候我和哥哥约定好长大了,要一起爬上这棵树,可是等我长大了,哥就不在我身边了。
……
早晨要来了吗?她会醒来吗?很抱歉,我想保护你,却没有那个能力。
清晨,小雪落在窗棂上,伸手去触碰,湿润的,空气里依然是凌冽的感觉,却没有昨天那么压抑了。
我悄悄走到镜子前坐下,手里拿着梳子,却迟迟不动手,什么十几年了,突然有一天需要开始规规矩矩的生活,真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我把玩着梳子,看着我其实看不见的镜子,突然想起往日在剪影殿哥哥照顾我的样子。想着居然,轻轻的笑了出来。
——你在傻笑什么?
燎荺清澈的气息依旧微弱,仿佛昨天在高墙上已经花光了她所以的神力,就连意念也变得虚无缥缈。
——没什么,你醒了,早。
——你晚上没休息?
——我刚醒。
——你就不要骗我了,你的头发湿成这样,衣服上也都是雪,怎么可能刚醒,莫非,莫非你栽雪里啦?
——才没有,我在银铃松上……休息……
——嗯……
燎筠好像笑了,走到我身后,用神力帮我把头发和衣服弄干净。
——谢谢!
我放下了手中的梳子想了一会儿又说。
——我,小荺,帮我把头发剪了吧。
——为什么,不会?就因为你不会梳头吧。
——才没有,我现在是王了,想干净利落一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呀,其实这样很好看的,也很干净,如果不会梳的话,我可以每天帮你梳。
——为什么不让我剪?
——……没有为什么……
燎荺说着,拿起了梳子。很熟练的帮我梳了一个很华丽的发式。我有感觉到她的回答慢了半拍,就好像心里突然空了一下,有些不能触碰到的地方被轻轻抚摸过去。
她说今天是我当王的第一天,虽然没有隆重的登基大典,但是还是要装着严肃。然后,她不知道从哪变来了一个王冠还有一身衣袍。我问她,大家会信服吗?我连基本的白发蓝眼都没有……她回答我,白影人别无他选,你本来就是这个国家的七王子。
我换上了衣袍,戴上了皇冠。我此生从未这样的隆重过。在这一刻,就好像背负着一大块刺骨的冰凌。这一刻起,我背负了一个国家的兴衰,成败在于我所走的下一步,每一步。
......
我转身面向燎荺,什么也没说,牵起她的手,往外面走去。就在我们无话可谈之时,在远处的百翎向我们问了声早安。
他好像一直是没有心事的样子,性子也是很开朗,从很远的地方就听见他的意念。
——神主,王,早啊。
我蹙了蹙眉,我不喜欢听他叫我王,大概是我还不习惯吧。
燎荺在一旁笑了,今天她的兴致不错。
我摇摇头,和燎荺往花园的方向走。一路上很安静,毕竟这里已经非同往日了,所有人早就都该逃的逃该死的死了。还记得小时候哥哥说皇宫里住着我们的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们。这里是全国最大的宫殿,拥有荣华富贵不会被坏人欺负。可他现在竟如此落魄不堪。
这里可是万年落雪也席卷不去的白影国渡啊,放心吧,很快,我会让这里的一切恢复如初,然后……
然后我就去找哥哥。
……
我万般出神的游走在花园中,不知何时,燎荺已经坐在那拿起一朵玫瑰正在玩弄。她没有叫我,就静静的呆在那等我过去。我笑着走到她身边,席地而坐,一只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花丛中的玫瑰。然后我们俩就那样肩并肩的静静的坐着,我感觉到雪花敏捷的从我指缝中滑过落在玫瑰花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忘却时间抚摸着玫瑰了,突然间很留恋那种安稳,那些无所事事的时候。但时间由不得我停下脚步。
她见我没有说话,突然问我,怎么了。
我很认真的回答她。
——燎荺,我想好了等我们平息这里的一切,我就去找哥,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你还是放不下你哥吗?
——你有过那种感觉吗?为了一个人,所以才活在这个世界上很久很久,哪怕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很无聊。就是,你知道,你一定会遇见他,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有。
她毫不犹豫的很坚定的回答我。
——所以你会放下吗?
——不会。
——我也一样。
——不一样,我等的人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停下脚步来等我。
——抱歉。
——如果寒冬翎真的不在了呢?
——不会的,自从我从凡界回来,虽然我看不见了,但是意念越来越强,加上上次你的药丸,我现在感知气息的能力越来越敏锐,我总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还在。就像无时无刻都站在我身后一样。
——你难道从不怀疑那天,把你送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怀疑,但……
——我杀了他,你相信吗?
——不信,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了,你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信不信是你的事,如果有一天你要来报仇,就请你干脆利落一点。
——你也不要拿自己开玩笑,你也很重要……
——……我没有开玩笑,如果我杀了你哥,你会恨我入骨吧。
——会。
我轻飘飘的回答她,但她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轻轻地把头往我肩上一靠。我以为她只是累了,但她的身体在颤抖,气息也不是很平稳,我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冰的不像话。我试着叫她,可她却没有再回答,昏睡在我肩上。我恍惚了一下,在她身边升起小火为她取暖。
我突然好想看到她,这好像是我失眠以来,第一次想要重见光明。如果真的是因为战乱打破和平平衡,导致她总是昏厥,那按理来说,戮玫撤兵,她应该会好一点了,可她现在不但没好,病情反而加重了不少。
在我眉头紧锁之时,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水元素的神力强行化解了我在燎荺身上施加的火元素神术。那股力量及其寒冷,正源源不断往的包裹住燎荺。好在她神力高强,一时半会还不会被那股力量伤害。
我一把搂住燎荺,在她身上加了层光元素的结界。抬头感知四周,用意念试图寻找源头。就在我快要锁定方向之时,三支冰凌猝不及防的向我飞来。好在我感知的迅速,来得及躲避。在我放下燎荺,迅速往那个方向去的时候,又是一阵寒风袭来。我断定是个白影人,有极高的水元素神力。而且目标是我。
——是谁。
我唤出了玫瑰剑,隐了身形,往那个水元素的方向飞去。又唤出一道光准确无误的暂时晃瞎了他的眼睛。在他跪地的那一刻,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许久。
他好像笑了,一个叩首,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臣服。
他发现我听不见,于是用意念对我说。
——左翼使者翼琛愿意忠心跟随,刚才多有得罪。请王责罚。
他的意念虽然不深厚,但是运用很稳定。我向他伸出手,笑了。
——起来吧,我知道,你们其实并不信任我。但是我会向你们证明,我有能力保护你们的。
我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百翎听见动静急匆匆的赶来,当他看到我们都相安无事才停下来缓了口气。我赶紧撤回了结界,把燎荺从地上抱了起来交给百翎。然后一直到百翎的气息消失在我的感知范围里,我才转身对翼琛倾点了下头。
我们两人席地而坐。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非常亲切,可能是因为他是我来到白影国认识的第一个人吧。我们聊了很久,他说我是他见过最不像王的王,没有做王的气魄,也没有很高深的神力,更没有绝对的臣服,但他又相信我能带领白影国走下去。
我也不知怎么了,把很多想说的话,还有他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当王要有一个固定的样子吗?我从来不是王,又必须是。
我问他。
——你和你哥真的不像,一个沉默,一个无邪。
——你能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哥是个什么样子的神吗?
——王是一个不爱说话,又很暖心的神,一直都是闷头做事,很认真。我决定追随他一半是因为先王的指令,另一半是我觉得他的的确确可以是一个很好的王。
——在我看来,我哥就好像是一个知道一切的神,他什么都懂。小时候是他教会我所有,从衣食住行到世界真理。但,他好像骗了我。
——他骗你什么了?
——他说,这个世界很美好,有玫瑰有飘雪,有晴空,但他却没有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仇恨,有杀戮,有必须用血才能换来的东西。他就那样让我在一个美好的幻想里长大,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而当那天到来,我并没有准备好迎接……
——那你怪他吗?
——不怪。因为我懂,要是我们互换,我也会这样做吧。谁也猜不到命运会跟你开什么玩笑。
——你愁吗?
——愁。我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也开始会犯愁,会苦恼。
——那,我送你一个能解千愁的好东西。
我不解地转向他,只见他递给我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罐,里面好像有水,还散发着一股又浓郁又特殊的香气,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味道。我闻了好久,才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这个东西叫酒,这罐是用玫瑰酿造的玫瑰酿,酒性不烈。叫我尝尝。
我有些迟疑,但还是尝了。那酒刚入口时是很特别的酒味,不甜但很香,随后玫瑰的味道才会一点点散发出来。我尝了几口后,不知何缘故,竟然感觉浑身发热,昏沉沉的。我抚了抚脸颊,那是我少有的温度,温热温热的。我问他,我怎么了。他好像笑了,说我醉了。
醉?是这样的感觉啊。就好像我轻飘飘的,正坐在云端上。脑海里出现了不少寒冬翎的幻影,都是我先前在剪影殿的日子。我那时也记不清我在回忆时对翼琛说了些什么。只是记得我嘀咕了两句然后脑子一热往后倒下去……
恍惚间,翼琛说。一醉解千愁,睡着了就没有忧愁了。
后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
我站在剪影殿里,我看到一群洁白的飞鸟从空中飞过,它们清澈明亮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散开。我伸出手,远远的抚摸那些空中的飞鸟还有洁白无瑕的云朵。当我收回眼神,往前方看去,我看到了寒冬翎,我唯一的血脉至亲。他背对着我,纯白的头发披散在腰间,身穿浅蓝色的单衣。我出神地看着,看着他就那样站在纷纷扬扬的白雪里。阻挡在我们之间的就只是雪花,可我却再不敢靠近了。一时间我不知道有多激动,又害怕我一出声,一靠近他就化作白雪消失不见了。
我愣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望着前方,眼眶里早已灌满了泪水,视线也早已被模糊了。或许是因为害怕眼泪掉下来,亦或许是因为害怕他再消失……
他突然的回头,让我恍惚了一下。当我看到他对我笑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心脏似乎是被撞击了一下,跳地很重,眼泪再也无法逗留,全都往下掉落。他手里拿着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头发在他脸颊上轻轻飞动,很温暖也很好看。他慢慢朝我走来,我好像听见他叫我的名字。
影,你怎么哭了?
这多玫瑰开得很好看,你喜欢吗?
影,我们去玩吧。
影,不要怕,哥会保护你的。
影……
……
我不自觉的伸出手,接过他递给我的玫瑰。一时间四目相对,我从他宝石般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剪影。他的笑真的很好看,很让人心安。我用极小的声音颤抖地叫他,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叫他一声“哥”。
后来,我们肩并肩坐在离望海边。离望海总是很平静,平静的有点不像一片海,海面上很少有浪花,有点像一面深邃的镜子,很神秘。我们就静静的望着离望海面,空中时不时会有飞鸟飞过,振乱雪花飞舞的顺序。
他在看海,我在看他。我看着他被长发遮挡着若隐若现的侧脸,好像看见他澄澈的眸子里有属于他独特的曙光。过了一会儿,他看累了,毫无顾忌地躺了下去,头发在雪地里肆意地散落,他闭着眼睛,嘴唇是一个很恰当的弧度,微微含着笑。
我拿着玫瑰的手微微抱住膝盖,另一只手轻轻帮他抹掉了落在脸上的雪花。当我的指尖触到他皮肤上的时候,很冰凉但是又好像暖暖的。不经意间我也笑了。那时候,没有烦恼,没有顾虑,只有彼此。
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只雪狐窜了出来,非常迅速地夺走了我手上的玫瑰。我转头看着它,毫无畏惧地站了起来。在我准备用神术抓它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寒冬翎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影,我们比一比谁先抓到它。
寒冬翎头也不回地对我喊到,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他的头发被风吹散,远远看着像纯白色的烟雾飞散。那个身影我很熟悉,不断触碰到我心底的记忆。
我定定地站着,眼睛里有些刺痛,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随后也毫不示弱地赶紧跑了过去,生怕输给他。
雪地里满是我们的脚印,还有被惊落的玫瑰花瓣。后来,也不知何时雪狐不见了,他和我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追逐。我笑了,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喊他哥。我突然觉得他从未离开过,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或许白影国的灾难才是一场噩梦吧,我现在醒来了……我哥还在,剪影殿还在,一切都还在。
夜里,我站在剪影殿的书房里,我记得从前我并不爱呆在书房里,因为那时我并不需要读很多书,只是偶尔兴起才会进来看看。后来我发现书房的小窗子正在好可以看到满天星空,那时还小就觉得这一定是最美的角落了吧。小时候的我还不能触碰黑夜,心里对黑夜有所恐惧但更多的是好奇。所以就常会去书房里看星星,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偶尔雪花从窗外飞进来,刚好落在我脸上,有种很亲切很温暖的感觉。
这一刻,我又站在那。寒冬翎从身后走来,步子很缓慢,最后站定在我身后,轻轻地往我身上披了一件披风。
我伸手接住了雪花,轻轻一握便融成了水,一时兴起转身蹭在了寒冬翎脸上。或许是动作太快,我并不记得他的温度,只是觉得雪花冰冰的,还有他被我吓了一跳,我却没心没肺地笑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跑出了书房,生怕被他抓住。
我停在大厅里,和他面对面站着。光线有些刺眼,寒冬翎的眼睛里是我读不懂的幽蓝。我往后倒了一步,已经站在剪影殿门边了。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往前一步。修长的手指差一点触碰到我的鼻尖,我又往后退了一步。
哥,你抓不到我的。
我站在黑夜里对着他挥手,很自然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也不曾想他的神色变得非常紧张,冲出剪影殿一把把我拽了回去。我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已经站定在剪影殿里,他抓着我的手臂,非常紧,迟迟没有松开。我看着他的眼睛,很害怕他生气,但其实,他从来没有对我生过气。
影,你不能没有光。
我……对。我不能没有光。
我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一下,再次清醒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很温和,在他伸手梳理我的头发的时候,有一瞬间他蹙了蹙眉,表情很细微,不易察觉。我勉了勉嘴唇很信任地注视着他,特意轻轻笑了起来。
……
夜入三更,寒冬翎在我房间睡下。睡梦中不带入任何情感的他,轻轻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留着细微的雪花。白影国的夜很是寒冷,那些小小的雪花不会轻易融化,就静静地在那,也不扰人。虽然时而有清风拂过,但他白皙的脸上依旧很有血色。寒冷的夜总是漫长的,也不知为何我有些失眠。我看着他熟睡,心竟然就像被羽毛软软地包裹着,仿佛在一个柔软的空间里,很有安全感。床头昏黄的烛火轻轻洒在我们身上,我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抱着膝。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长到披散在身上,地上,像天使软绒绒的翅膀悄悄保护着我。轻轻歪过头就能看到寒冬翎很精致的侧脸。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我到底想不想睡着,索性就半合着双眼,静静等待白天来临。
过了很久,我依然清醒。靠在床头看着空荡荡的长廊。突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声音不远,很快那人就出现在长廊那端。我下意识的起身,呆呆地看着那人。当他把兜帽放下的一瞬间我才知道他是白鸽百翎。四目相对,他依然笑着,眼神里看不到一点恶意。
——我们聊聊?
我把食指抵在唇间又指了指外面。他点了头,安静地往外走。
我们从卧室走到剪影殿正门边,两人肩并肩站着。夜深了,风吹得更凉了,门外并没有下雪,黑压压一片。
两人席地而坐,可能是夜晚的原因,虽说睡不着但总有些困倦,于是我轻轻靠在门边,白鸽百翎则抱着膝盖坐在我身边。
——绝离哥,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剪影殿。
——你觉得这里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当然。
——你真的不觉得你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过,我好像做了场噩梦……
——说来听听。
——我梦见我哥失踪了,我做了王,小荺也病了……他不在我身边,我感到不知所措。到底作为王应该变成什么样才好?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救小荺……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太快寻求答案,或许某一天某一刻答案就会浮现。
——如果,那一切是真的,我一定不知道怎么走下去。
——绝离,你不愿相信那是真的吗?
——……
——绝离哥,或许你应该问问你的哥哥。
——我哥?
又是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我转过头看到寒冬翎从远处走来,他似乎睡得很好,是自然醒来的。他手上拿着一件披风,走到我身后时很顺手地给我披上,最后坐在了白鸽百翎身边。
他用刚刚睡醒很低沉的声音说。
——影,当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你。
——哥……
我下意识轻声叫他,其实我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其实你知道的,这是梦。谢谢你还想着我,能来陪我。但是未来的路,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坚强走下去。
——哥,我不走,我就陪在你身边。
——影,你要相信你自己。哥不是一个好王君,所以,哥有一个愿望希望你能替哥完成。
——哥,你说吧,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去做。
——希望你可以替哥保护好白影国,我知道白影对不起你的事实在太多了,但是他们需要你。
——没有。哥你不要这样说。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
——我对不起的事情太多了,也不求你继续记得我,但是你要记得会有人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
——小影从来都没有忘记你。小影真的想你了……
——你不用时时刻刻惦念我,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需要你守护,需要你用一生想念,但那个人不是我,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哥,我们还会见面吗?
——……影,你答应我,去守护那些需要守护的人。好吗?
——好。哥,你等我,不管最后如何,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
我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寒冬翎。他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目光,他起身帮我整理衣裳。当他再抬头,我的视线已经很模糊了,生怕眼泪掉下来,不敢动弹。白鸽百翎站在我们身后,重新戴上了兜帽。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闭眼了,滚烫的眼泪重重地掉落。只听见寒冬翎很温柔地说了声“再见”……
再睁眼时,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了,眼前一片漆黑。我支撑着坐了起来,手掌触碰到雪地,我才记起我在白影皇宫的花园里。头有些疼,我揉了揉太阳穴,蹙了蹙眉,深深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刚醒,没有顾虑太多,百翎伸手扶住我把我搀起来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
过了一会儿我缓过神来,一只手支撑在百翎的手臂上一只手扶着额头。意念也不是很清晰。
——王,翼琛给您的酒有问题。
百翎很认真地用意念告诉我,酒里被下了梦元素的神术。他已经把翼琛关在地牢里了。
……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白鸽百翎,有些任性地转身走开了。他也没有跟上来,我感觉到他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走。
我知道,他没生气。有的时候总觉得他很懂我,虽然总是很开朗好像无所事事,但哥不在的日子里他真的帮了我很多。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但凡我有疑问或者心事,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他。
我深深吸气,无数寒风灌入鼻腔,不断灼痛着某个地方,让我感觉很不自在。我的步伐很慢,踩在厚厚的积雪里,身体有些失重,头有有些疼,可能是那罐酒的原因吧。
我一个人走了很久,看似漫无目的地,又好像在寻找什么地方。我知道我已经走出皇宫了,但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不能很准确的自己自己走了多远。我只感觉身边时不时会有神的气息经过。我也不知道我穿过了多少街道才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我和站在那守卫的神交谈才知道这里是白影的弑杀台。是白影最乌烟瘴气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润的血腥味。他们说地牢就在不远处,劝我尽早离开。但最后我还是去了。
地牢没有守卫看守,但也从没有人能从这里走出来过。小时候在古籍上看到过,白影的地牢被历代国王施加过封印。那时候还不知道地牢是个什么地方,其实直到我站在那里我才知道,地牢真的很可怕。就算你听不见看不见还是能感觉到从里面袭来的夹杂着血腥味的刺骨寒风。我下意识拉了拉斗篷……
后来我真的走了进去,其实我并没有听见什么,只是有些害怕,好像有很多找不到方向的脚步声从脑海里进过……地牢里有几千种微弱的气息,这里关押着太多的神了,我并不确定翼琛被关在哪里,只能凭着感觉找。我穿梭在狭窄的走廊里压抑的寒风和墙上烛火的温度交织着略过我的脸颊。
大概是离翼琛很近了,他用意念牵引我。终于,我找到了他。我站在结界外,什么话也没说,他一动不动地在那,没有受任何刑罚,但对那时的他来说,我没有说原谅他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我记得,我没有生气,走进了结界。我就站在他面前,他没有跪下,也没有说一句请求的话。
——给我一个理由。
我催动意念,一句很清脆的声音从他脑海里闪过。我想得到,他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我。他没有想回答我。
——对,我并不是最好的王。我连这个世界都不能再听到看到,但至少我信任我身边的所有人。所以,我并没有要杀你。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和我还有哥都不一样,冷静中带着点天生的倔强。从我第一次与他交流我就觉得他并非坏人,也可能是因为我的性子,所以我一定不会杀了他。
他欲言又止,但他还是说了。
——那个酒是我一生挚爱与我酿造的,可以让人陷入自己挣脱不了的梦境。我第一眼见到你,真的无法想象你会是能带领我们脱离苦海的人。我曾是白影的左翼使臣,有一个我爱的人。可皇室终究负了我,让我和她颠沛流离……你看起来是个孩子,我无法相信你,于是我就告诉我自己,如果你能冲破梦境,我就愿意一生追随。如果你要我的生命,那请动手。另外,帮我照顾好她。
终于他还是告诉我了。虽然我那时候还不懂“一生挚爱”的分量,但至少懂得那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其实我并没有要为难他,无论那时候他给我什么样的理由我都能接受。所以,最后我把他带回了皇宫。
我告诉他,如果真的很重要,就自己去守护。
可能是从我们踏出地牢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他定不会背叛我。就算是一个自己给自己的心理安慰也好……
我们回去的路上,天上飘着零星的雪。大概是因为我听不见声音,所以觉得很安静,翼琛的气息很平缓,在离我不远不近的距离里。
那时的我,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既然执意把他带回去。或许是因为身边确实缺少一个和我一样普普通通的神吧。
……
午后的白影,雪暂时停歇了。风可能有些困倦,也没有再呼呼作响。自从我眼盲后就很少走动,经常一个人站在一个角落里静静的想着以前在剪影殿的过往。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回忆的了,所有的回忆都在我脑海里放映了太多遍了,现在自己竟也有点不想去想了。那时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爱走动,总是呆在剪影殿的某个角落里。因为害怕黑夜,我从未在黑夜里行走过,而白天,剪影殿外除了我和哥种的玫瑰,剩下的只有白茫茫的雪原和无比灰暗的离望海了……我这辈子还没看过什么美景。要说最华丽的,应该也只有燎荺的创世神殿了。
后来,百翎来找我,他说。
——戮玫族长寂桀有请白影王到戮玫族一叙。
我没有立刻答应,我问他。
——我应该答应吗?
百翎说。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只有我能做决定。
我微微低了低头,跟百翎道了声谢,往翎风小院走去。
一路微风拂面。踏入小院里,银铃松的叶子被风吹散一地。燎荺站在银铃松下,静静地在那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着了迷。我朝她走去,站在了她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问。
——看见了什么?
她说。
——她看到了比梦还要美的画面……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席卷下更多的叶子。我伸出手感受风的温度,有片叶子落在我手心,像一直羽毛一样轻柔。我握住那片叶子,银铃松的叶子不大整好被我握在手心里。
后来燎荺说。
——如果大风吹过的时候整好有片叶子落到了你的手心里,那么你一定会很幸运的。
我想象她站在风里,裙摆在轻风里微微摇摆。我不由得笑了,心里想着,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孩。我跟她说。
——我看见了雪花的颜色。
她说。
——只有心灵纯净的人才能在黑暗里看见色彩。
我们就那样站在树下很久,她所看到的所有画面仿佛都出现在我的想象中。
后来我问了一个我一直不敢问的问题,我问她。
——你怎么了。
她说。
——没事或许是太累了,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这个世界不允许我停下来,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说。
——如果你想休息了,我就帮你做创世神,这样你就可以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她问我。
——是不是很想当这个创世神?
我犹豫了一下,告诉她。
——我没有想过……但是如果你不想当了觉得太辛苦了,我可以替你。我小时候什么苦都受过。
她说。
——如果一天我变得比我还要强大,那时候再说吧。
我仰起头感受柔软的气流,我说。
——百翎告诉我戮玫要邀请我去赴会,我怕不去的话会对白影不利,我要出去几天,你照顾好自己。
燎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
——绝离变得像个王了。
我有些惊讶。
后来,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我隐约听见她用意念轻声地道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我面向她最后说了句。
——屋里还有些茸轮草,可以延缓你的病情,记得按时吃药。
她说。
——等我回来就告诉我一个关于茸轮草的故事。
我答应了,还说。
——我也有一个关于茸轮草的故事。
我冲她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
我约了百翎和翼琛到花园商讨。那天翼琛带来了一位女子,她叫烟笙铃,是翼琛的妻子,也是曾经的右翼使者。后来我们决定让烟笙铃留在城中,一有变故她就会立刻通知我们。
我带着百翎和翼琛即刻出发。
前往,戮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