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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月光静静地照着老虎沟集体户的三间砖瓦房,四周的雪地一片寂静。忽然从东房山墙那边冒出了六个黑影,随后一些砖头瓦块飞向了东屋的玻璃,只听一阵脆响,屋里传来了女生们刺耳的尖叫声。

二傻愣了一下:“妈的,砸错了,这边是女生的屋子。”

他们马上向西边男生的屋里砸砖头。二傻看到有人影冲出来,忙喊:“快跑!有人冲出来了。”

冲出来的是援朝,他只穿着线衣线裤,疯了一样追着向外逃窜的二傻等人。由于路不熟,跑在最后的祥子被援朝扑倒了。等到方志东、赵军等人过来时,二傻他们已经跑没影了。

赵军冲过来对着祥子一阵猛踢,高强把赵军拦住:“别打,要是打坏了,要进公安局的。”

赵军又踹了祥子一脚:“豁出去了,就是蹲监狱我也认了。”

二傻等人聚在村头。二傻说:“祥子被他们抓住了,这咋办呢?”

一个男生说:“回去和他们要人。”

胖子说:“要人?把人家砸成那样,要是你你给啊?”

二傻说:“那咋办?咱们不能在这里等着冻死啊。”

胖子说:“这怪祥子,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说是把玻璃砸碎冻冻他们。这下好了,被人抓去,能有好果子吃?”

二傻说:“别说没用的。你,到公社派出所去报案,就说他们把祥子抓去了。别的先别说,把人救出来要紧。剩下的都去要人,省得祥子吃亏,咱们手里得拿着家伙,防备他们冲出来。”

胖子去报案了。二傻找了个柴火垛,抽出几根结实的木棒发给大家。

冷风不停地向女生的屋里灌着,在这初冬的夜里让人越发感到寒冷。女生们都起来了,穿戴得很齐整,有的人不仅围上了围巾,甚至还穿上了棉猴。解放和李红正在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李红看了看窗户说:“魏姐,没有玻璃可咋住啊?”

解放正要说话,高强领着赵军、大头走了进来,拿着一条被单就往窗户上钉。

唐秀雯看着被单一惊一乍地:“这是谁的被单啊?”

赵军说:“我的,怎么啦?”

唐秀雯仔细看看:“上面怎么还有小地图啊?太脏了吧?”

高强和大头互相看了看,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他们很清楚,那是赵军梦遗的结果。听唐秀雯这么说,赵军的脸一下子红了。

大头说:“行啦,将就将就吧,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把自己的拿出来钉上呢?还不是怕把自己的被单弄脏弄坏了。人家赵军自觉地奉献,这得多高的觉悟啊?你反倒嫌被单脏了。哪来的这些小资产阶级的臭毛病呢。”

高强和赵军跳上跳下地钉被单,最后又在上面钉了一层塑料布。

李红对唐秀雯有气:“人家唐秀雯家讲究,据说她家的地板一天至少得擦两遍,在家里像个小姐似的……”

李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喊:“哥们儿——我们可以谈谈吗——”

一听到喊声,大头马上蹿了出去。他和志东把祥子弄到院子里,把祥子的棉衣扒下用绳子捆了,让他跪在那里。志东向外吼道:“院外的哥们儿听着。不是想来狠的吗?不是想冻得我们晚上睡不了觉吗?这招谁不会呀。这小子今天先在这里待两个小时,然后再谈。”

高强正在窗台上忙着收尾的工作,听到方志东的话,忙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志东净扯淡,赵军咱俩看看去。”

赵军巴不得收拾那小子一顿:“没事儿,教训教训他们。”

“把人冻坏了事就闹大了。”

赵军不以为然地说:“放心吧,这天儿两个小时冻不死。”

解放不放心:“高强你快去,把人冻坏了不是闹着玩的。”

高强手里拎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锤子走出屋去。

吕老疙瘩正坐在值班室里编筐,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吕老疙瘩拿起电话:“喂?哪里啊?啊,是啊。找谁?魏解放?魏援朝?他们是哪儿的呀?老虎沟集体户的?那也不在大队啊。什么?他们屯里的电话坏了?那怎么办呐?我这里离他们那里有六里路呢?要是近的话我可以去替你找。可我去找谁替我值班呢?什么?她妈妈病危了?好好好,我想想办法吧。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通知他们。不用谢,我还不知能不能找到人告诉他们呢,叫魏援朝和魏解放是吧?”

这个电话让吕老疙瘩犯了嘀咕,去不去传这个消息呢?书记说过,除了公社的紧急通知,其他一律不管。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吕老疙瘩还是决定告诉人家一下。要不是重病,人家哪能深更半夜地打电话呢?

吕老疙瘩来到黄老六家,敲了半天大门,总算把黄老六家的灯敲亮了。黄老六披着件破棉袄出来了。

“老六呀,我接了个紧急电话。老虎沟集体户的魏解放和魏援朝妈妈病危了,让他们马上回去,你去送个信呗?”

黄老六揉了揉眼睛:“这都啥时候了?我跑个来回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吕老疙瘩赔着笑说:“老六呀,人有病它不分时候啊。”

黄老六打了个哈欠:“六里多地呢,来回不得俩小时?你给我记工分啊?”

“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谁家没个三灾六难的呢。”

黄老六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去。要是别人也就跑一趟了,我最烦他们知青了。老刘家的鸡被他们偷了,狗也被他们弄死了。什么知青,净是些祸害人的玩意儿。”

“那怎么整?人家老妈躺在医院里呢。”

“这扯犊子的事儿你别和我说。”

吕老疙瘩想了想:“那这样吧,你到大院来帮着我看电话,那里能睡觉,我去跑一趟。”

黄老六极不情愿地随着吕老疙瘩向大队部走。

祥子跪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高强站在方志东的身边劝着:“志东,听话,把人弄屋里来。”

援朝走出来,看了看跪在那里的祥子:“算了,让他进屋吧,把绳子给他解开,能跑哪儿去?”

方志东过去想让祥子站起来,因为跪得太久,祥子的身体有些僵硬。

赵军一直在厨房察看着外面的动静,看到有人爬大门,他拎着一个铁锹出了门:“兔崽子们,不怕死的就到院子里来。你们可听好了,私闯民宅,打死你们也不犯法。”

二傻手抓着大门,脚刚刚离地,听到赵军的话他失去了进去的勇气:“真的有这样的法吗?”

“谁知道啊,以前好像听说过……”

远处飘过来四个人影,二傻警惕地握紧手中的棍棒。胖子喊:“二傻,是你们吗?”

院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一群人走了进来。打头的是警察老姜,他很威严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高强迎过去说:“我们正在睡觉,他们砸我们的窗户。”

“你们不是公安局,随便绑人是犯法的。”

援朝说:“那他们随便砸窗户就不犯法吗?”

站在老姜身边的潘警察说:“当然犯法。但你们应该报案,抓他们是我们的事儿。”

援朝说:“不把他绑起来跑了怎么办?指望你们破案?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们的破案率是多少?”

郭警察一听火了:“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把他带走。”

高强等人围了上去:“凭什么抓人?”

老姜说:“这不是抓,这是把人带回去核实情况。”

援朝对大家说:“不用为我担心,我和他们走一趟就是。我还就不信了,他们砸我们窗户有理,我们抓了他们就有罪了。志东,把我的帽子拿来。”

解放从女生屋里冲了出来:“援朝,你不能跟他们去。有什么事让他们明天再来,我们又跑不了。”

“他们在这里大家也睡不好觉。和他们走一趟就是了。”

志东把援朝的帽子拿来,援朝向大家潇洒地挥了挥手。

吕老疙瘩一头热汗地来到集体户,推推门,大门纹丝不动。他想从大门跳进去,可门太高,他根本无法翻跃。吕老疙瘩只好放开嗓门喊:“魏解放!魏援朝!”

两个屋的灯全亮了,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大家根本就没睡着,高强下地穿鞋。高强穿着线衣线裤,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院子的大门。看见高强,吕老疙瘩忙问:“你是魏解放?”

高强说:“我是高强。这里的户长,你找魏解放和魏援朝有什么事?”

“你们电话不是坏了吗?电话打到大队上了。说魏解放和魏援朝的妈妈病危了,让他们俩回去。”

高强问:“真的?”

“不是真的,我能半夜跑这么远的路撒这谎啊?”

高强一听事情严重,马上向屋内跑。

“也不说谢我一声,这六里多地算是白跑啦。这帮白眼狼,再有什么事我也不管了。”吕老疙瘩嘟嘟囔囔地走了。

听到喊声,解放来到厨房,她正在系棉衣的扣子。高强上牙打着下牙地说:“刚才,一个大队的人,说你妈病危了,要你和援朝回去。”

听到妈妈病危了,解放的手也变得哆嗦起来,说什么也系不上扣子。

高强说:“你别急,我帮你想办法。我先回去穿衣服。”

赵军看到高强又穿棉衣感到不解:“怎么啦?”

“解放她妈病危,让解放和援朝回去。我想套个爬犁送她到参场大站,那里兴许有回市里的货车。”

“万一要没货车呢?”

“不行就坐票车。票车那里也比咱这边早。”

“我也去。”赵军爬起来穿衣服。

援朝随着警察们来到派出所。老姜说:“今天值班不顺呐。”

潘警察说:“你这才碰到几次事啊,我这个月值班从没消停过。”

桌旁有一把椅子,援朝走过去坐了下来。

郭警察一脸的不耐烦:“唉唉唉,往哪儿坐呢?”

郭警察走过去把援朝拽起,朝墙角一指说:“蹲那儿。”

援朝看了看墙角,他站在那里没动。

郭警察说:“不服是不是?”

郭警察把援朝推向墙角,喝道:“蹲下!”

看援朝站在那里不动,潘警察说:“算啦,把他先铐起来,明天交给大队处理得啦。”

郭警察说:“不能便宜这小子。你没听到这小子怎么埋汰咱们公安吗?显得他多有水平啊。”

郭警察从腰里掏出手铐说:“把手伸出来。”

见援朝不理他,郭警察冷冷地笑了一笑:“不服是不是?想装好汉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把手伸出来!”

“我又没犯法,凭什么铐我?”

“凭什么?就凭你太狂了。这里我说了算。”

援朝不屑地说:“那你也没权力铐我。”

“你看我有没有权力。”郭警察猛地向援朝的腹部打了一拳,援朝没有防备,他慢慢地倒了下去。郭警察打开手铐铐住援朝的一只手,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在一张桌子腿上。

援朝倒在地上:“姓郭的你给我记着,你打了我。”

“我是打了你,能怎么着吧?”

“现在落在你手里,没办法,但你记着,这事儿不算完。”

“你以为我怕你?”

潘警察说:“别和他费舌头了,快休息吧。”

三个人向外走,走在最后面的潘警察关了灯。

援朝慢慢地坐了起来,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但援朝心里气得不行。他用力拽了拽手铐,手铐把他的手卡得死死的,痛得他龇牙咧嘴。援朝研究铐着手铐的那张桌子,他费尽气力将桌子的卯榫拔开,把手铐摘下来。门被老姜从外面锁住了,窗子上全都是铁栅栏,根本无法逃出去。

援朝发现天棚有一个气窗,他伏下身把桌子的卯榫安好,然后站到桌子上,高度差了很多。加了一把椅子和一摞书,他的手刚好能接触到天花板。援朝小心地把气窗打开,慢慢地攀了上去。

两匹马拉的爬犁在月色中小跑着,赵军仍挥舞着鞭子。高强见马出了汗:“跑了快一个小时了,该让它们走走了。”

赵军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马平时很少干活,现在是它们出力的时候了。”

“咱这是山区的马,老跑要累病的。”

“管那么多干吗?”

“套爬犁就没和队长说,再把马弄病了,怎么交代?”

坐在爬犁后面的解放说:“别让马跑了。”

赵军停止挥舞鞭子,马爬犁的速度慢了下来。看到解放瑟缩地抱着肩膀,高强把自己的大衣扔给了解放,他跳下爬犁,跟在爬犁后面慢慢地跑着。

赵军说:“上来吧,也不差你一个人。”

“没事儿,跑一跑暖和。”

赵军眼神复杂地看着高强的大衣,他马上把自己的大衣脱给了解放:“穿我的大衣吧,我的大衣是皮的,暖和。”

解放看了看赵军,接过他的大衣穿上。赵军看高强还在跑,他把高强的大衣穿到自己的身上。

绕过一个山口,可以看到参场车站的灯火了。赵军在爬犁上站起来:“快看,站上有货车,车头正是石山市的方向。”

听到赵军的叫喊,高强追了上来,他超越马爬犁,抄近道向车站跑去。

高强很快来到站台,只见车长正瑟缩着肩膀拿着旗和灯站在那里。高强汗气腾腾地问:“同志,车到石山市吗?”

车长上下打量了高强一眼,知道他是想蹭车,于是神态高傲地啊了一声。“真是太好了。”高强把一盒烟递了过去。

车长接过了烟:“上吧上吧。”

高强解释说:“不是我,是户里的人,她妈妈病危……”

“我不是说上吗,车马上要开了。”车长看了看表,开始将手中的灯画圈。

高强向身后喊:“解放,快跑,车要开了。”

赵军和解放手忙脚乱地跑了过来。货车停靠的不是站台中央,守车的车梯悬在空中,高强把解放推了上去,自己也要向上爬,这时货车已慢慢地启动。赵军急了,他把高强推到旁边,自己跳了上去:“我陪解放回去吧,户里没你不行。”

一大早,高强与方志东来到派出所,郭警察一脸哈欠地坐在那里。高强从怀里掏出介绍信:“这是大队的介绍信,我们是来领魏援朝的。”

“我还正要找你们呢,昨天晚上他就跑了。”

高强一愣:“跑了?我们从户里来,没看到他啊?”

“他叫什么?魏援朝是吧?你看,把我的桌子弄坏了,还踩脏了老姜的书。”郭警察指着桌子上留有脏脚印的书说,“这事没完知道不?跑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从火葬场回来,宪法捧着母亲的黑框照片进了屋,魏海柱从解放的手中接过吴艳华的骨灰盒放到柜上,示意宪法把照片放到骨灰盒的后面。

鞍钢和跃进在炕的最里面哭,忽然,炕上的跃进哭了两声晕了过去。合营在跃进的身边喊:“跃进!你咋的啦?”看到跃进晕倒,大家纷纷围了过去。

徐亚丽拿出一叠干豆腐,分成一多一少的两份,她把多的那份包好,拿上要走:“老李呀,你把干豆腐做一做,我出去一下。”

老李说:“干啥呀,快到吃饭点儿又上哪呀?”

“我到老魏家看看,把干豆腐给他们送去。”

“那,这干豆腐咋弄啊?”

徐亚丽没好气地说:“还不知道咋吃啊?我要是像吴艳华似的,嘎嘣一下子死了,你还吃不上饭啦?”

“你看你这人,说这些吓人道怪的话干啥。”

徐亚丽在门口换鞋:“人家老魏对吴艳华可有情意了。这都三四天了,他一直不吃不喝的。”

“不吃不喝的就有情意了?”

“那可不?要是你啊,早就在琢磨找下一个媳妇了。”

魏海柱伤心地翻着家里的相册,不时地擦着眼睛里涌出的泪水。

解放坐在屋内的空地上洗衣服,五反用拖布擦地,宪法坐在那里摆弄着一顶军帽,合营手里拿着一把还没有完工的木头手枪左看右看,跃进翻看着语文书,鞍钢玩着几张印唧的模子。

徐亚丽走了进来:“魏大哥,还没吃饭吧?”

魏海柱神色凄楚地说:“吃不下去呀。”

徐亚丽劝道:“这人不吃饭怎么行啊?艳华姐是走了,可我们活着的人还要接着活呀。你要是不吃,孩子们能吃得下去吗?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耽误孩子啊。”

魏海柱含着泪点头:“你说得对,我马上给他们做饭去。”

“我做吧,孩子他爸买了二斤干豆腐,我拿来了一些。”

“我们家摊上这事儿,把你忙坏了。”

“说这些干啥?我和艳华姐认识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见徐亚丽去做饭,解放擦了擦手要跟过去,魏海柱喊住了她:“解放,让你徐阿姨做吧。全都过来,咱们开个会。”

看孩子都围了过来,魏海柱慢慢地说:“你们的妈妈就这么走了,这么突然,这是我说什么也没有想到的。她以前天天为你们操劳,你们却不那么听话。现在呢,她到那边享福去了,把你们留给了我……”

魏海柱说不下去了,他用颤抖的手点着了一支烟:“当年我一个人从山东来到石山市,进了造纸厂。那时我年轻啊,手脚勤快,师傅也愿意教我,很快就成了技术能手。那时你们的妈妈刚进厂,她是在乡下待不下去了。你们的姥爷给定了个地主,乡下搞土改,常挨批斗。其实呢,你们的姥爷也就是个土地主……”

鞍钢听不懂,他低声问:“爸爸,什么是土地主?”

魏海柱吸了一口烟说:“土地主就是守着一点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那种人,也舍不得供孩子上学。以你妈妈家里的条件,当时供她上个大学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你姥爷只把你妈妈供到中学就再不让她念了。我的师傅把她介绍给我,我还想,她那么漂亮怎么可能看上我?没想到她还真同意了。四七年我们结了婚。第二年就有了解放,因为石山市就是四八年解放的,所以就叫解放。后来有了援朝,当时正是抗美援朝。老三呢,赶上了‘三反五反’,所以叫了五反。虽然女孩子叫五反不太好听,但一个名儿嘛也就是让人叫的,好听你也不会多个啥。生老四的那年正赶上国家修改宪法,生老五时正赶上国家大搞公私合营,生老六时正赶上大跃进。生完了老六,我和你妈就决定不再生了。可后来还是有了老七,那年正好赶上鞍钢投产。当年你们都小啊,爸妈也挣得少。这两年稍微缓过点儿劲儿来,没想到你妈妈又走了。她虽然走了,可是我们还得活下去。刚才我也想了一下,你妈妈她一天从早忙到晚,没享过什么福。从早晨起来,她就开始做饭,把你们打发走了她还要上班。下班又做晚饭,你们的缝缝补补,家里的洗洗涮涮,谁也说不清她一天得干多少活。现在你妈走了,可我们这个家还要过下去。这些以后就得大家一起干了。我说一下以后家务的分工。今天早晨呢,早饭是老大解放做的,过几天她得回集体户。以后呢,早饭由我来做。我会多做些,带出中午的。关键是晚饭,晚饭以后由五反负责,跃进帮着你姐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的柴火由宪法负责,来了树皮要负责晒。每天把菜窖里的菜拿上来。合营负责收拾屋子、擦地。鞍钢呢每天要把做饭的柴火拿到厨房来。洗衣服的活儿,每个人的衣服要自己洗。以后每天早晨只要我一喊起床,你们就得赶快起来。谁再赖着不起来可不行了,爸爸可没有你们妈妈那个耐性,而且爸爸做饭也慢,弄不好你们都得迟到。听懂了吗?”

大家都说听懂了。

解放说:“我和援朝不在家,五反你就是最大的了。爸的衣服你就帮着洗了好不好?”

魏五反有些不满地说:“大姐,你没看分给我的活最重吗?每天做晚饭,那不是一顿两顿,我哪儿还有时间啊?”

魏解放没想到五反会这样说:“那爸天天还上班呢。你洗自己的衣服时把他的衣服带着洗一洗有什么不行?”

五反还要争辩,魏海柱制止了她:“我的衣服我自己洗。你们把自己的洗好就行了。”

赵军坐在家中摆弄着母亲的半导体收音机。袁秀艳正用缝纫机补着赵军的裤子。

赵军说:“妈,收音机我听得了,你在家也不听。”

袁秀艳头也不抬地说:“不行。谁说我不听?”

“家里不是还有大收音机吗?”

“这半导体拿到集体户,几天就造完了。妈做饭时可以放到厨房里听听歌儿什么的。”

“你让我爸再给你买一个,集体户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儿。”

“再买一个?你当家里是开银行的呀?那个电唱机,你非得拿,怎么样?那些唱片呢?一张也没拿回来呀。”

赵军不耐烦地说:“唱机都坏了,唱片还有什么用?”

赵军不高兴地把半导体关掉,转身躺在炕上,顺手把大衣盖在自己的头上。袁秀艳看了看那件大衣:“谁的大衣啊?我问你话呢,你的大衣哪去了?怎么变成这个了?”

“我的魏解放穿着呢。”

袁秀艳回到缝纫机旁接着忙活:“我说小军啊,你可别犯傻。我知道你相中了那个解放,但她可不行。”

“为啥不行?”

“你是真傻还是脑袋让驴给踢了?你爸是科长,她爸是啥呀?厂里一工人。她家几个孩子?七个。咱家就你和俩姐。你大姐现在当兵,用不着家里钱。你二姐在食品厂也挣一份工资。妈病休但工资一分不少。她家能和咱家比吗?”

“找对象是找这个家,还是找这个人啊?”

“两方面都得看。你只是觉得她长得好,那不行。真结了婚,她家就是无底洞。别说她妈现在走了,就是没走,那她家的负担也不轻。再说,她还比你大一岁呢,你没听说过吗,女大一,不是妻。”

“那你还比我爸大三岁呢。”

“那不一样,女大三,抱金砖。”

赵军忍不住笑了:“妈你可真能美化自己。你老说前趟房大埋汰他爸……”

“他妈比他爸大九岁呢。”

“不就是一不小心多抱了两块嘛。”

“你这孩子,净和我抬杠。”

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位农民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两只面袋子。袁秀艳拍了一下脑袋:“唉呀,你是那个……”

“胡超。”

“对对对,老赵把你的活儿安排了吗?”

胡超连忙说:“安排了,安排了。都干了好几天了。我妈让我来谢谢舅舅。没啥好送的,黏豆包、蘑菇和冻豆腐。”

魏家已经吃完饭,正收拾桌子,赵军走了进来,他喊了一声魏叔,魏海柱向赵军点了点头。解放马上迎了上去,赵军把一袋黏豆包交给解放。解放小声问:“什么呀?”

“一个亲戚拿来的黏豆包,家里没人爱吃。”

合营拿着一把未完工的木头手枪在那里摆弄,赵军摸了摸合营的头问:“喜欢枪?”

合营点了点头。赵军拿过那把没完工的手枪研究了一番:“哪天我给你做把好的。”

解放和五反忙着厨房里的活儿,洗碗、刷锅、收拾垃圾,将剩饭剩菜归在一起,五反显得笨手笨脚。

跃进趴在炕梢那里写着作业,宪法凑过去问:“你的作业不是写完了吗?”

跃进说:“前些日子我不是没上学嘛,我把那些天老师留的作业再写一遍。”

宪法不以为然地说:“会了就行呗,多写一遍能有啥用?”

外面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哨声,跃进抬头看了看宪法:“找你的,今天就别出去了。”

宪法瞪了跃进一眼,怪她多事。他看了看屋内的魏海柱,悄悄地向门外溜去。

赵军夹着一块厚木板走进门来,袁秀艳的火又上来了:“木板哪里弄来的?”

“找冯叔要的。”

赵军从抽屉里找到一根铅笔,在木板上画了起来。袁秀艳着急地说:“你先回去多好,还能多挣两天工分。”

“一起回来的,不一起回去怎么行?”

“黏豆包你弄哪儿去了?”

赵军装糊涂:“什么豆包?我不知道。”

“小胡背来的那袋。”

赵军笑嘻嘻地说:“不是说只有蘑菇和冻豆腐?”

袁秀艳把赵军手中的铅笔夺下:“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妈我还没糊涂到那个份儿上呢。是不是给解放他们家了?”

“我一看那东西就烦,你不是吃了也胃疼吗?我扔垃圾堆了。”

袁秀艳把铅笔又扔了回去:“你就给我编吧你,肯定是送给解放家了。全给他们了?咱们家也留点儿啊。”

“留点儿谁吃啊?你胃不好。”

“你爸就不能吃啊?”

“我是害怕你和我爸吃出病来。”

袁秀艳的气消了。

集体户里,姚小兰正叠衣服,李红用手捅了她一下:“解放走了这么多天也不回来,她妈该不会有啥事吧?”

姚小兰停住了手:“看样子不太好,如果没啥事儿,依解放的性格早就回来了。”

李红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援朝知不知道他妈妈有病。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问谁呀?”

“问赵军不就得了,他家有电话。”

解放向五反交代一些事情:“姐明天就回集体户。你现在是大人了,妈走了,姐又不在家,你得把这个家担起来。这是副食本,要常打听着点儿,什么时候放糖,什么时候放肥皂,过期就不好买了。粮不多时就提前到粮店领,不要等吃没了再去。苞米面也有卖光的时候。合营淘,他的衣服破了,就给他缝上,穿破衣服出去让人笑话。还有鞍钢……”

五反不耐烦地说:“行了,爸不是说家里的事儿他管吗?”

“妈这一走,对爸打击太大,你要多替爸担着点儿。”

“我还得上学,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

解放不解地看着五反:“姐知道你不容易,但爸不是更难吗。”

“姐,我除了上学,还得参加宣传队的排练。管宣传队的老师说,市里的青年文工团要到我们学校选拔人呢,我不能因为家里的事儿耽误排练吧?”

解放无奈地摇摇头:“姐不是要你不参加排练,只是要你多帮爸想想家里的事儿。”

“你不能光指着我。不是还有宪法吗?你们不在家的人,说说当然容易……”

魏海柱被叫到保卫科,钱干事问:“魏海柱,这两天你想得怎么样了?”

“我没工夫想你们的破事儿。”

武干事说:“我可告诉你,对你够客气啦。韩家明说你妻子去世了,这两天才没找你,对你还不够仁慈吗?”

魏海柱撇了撇嘴:“你们最好不仁慈,把我直接抓进监狱。”

“你不要嘴硬,你以为我们不敢关你?”

“那你们关啊!”

“魏海柱我问你,你认为保险柜是不是很容易打开?”

“我不是说大话,如果不破坏保险柜,就你那脑袋,一年你都打不开。”

武干事气得站了起来,钱干事示意他坐下:“这不就得了吗,你能打开,现在钱丢了,我们冤枉你吗?”

“当然冤枉。”

武干事气急败坏地喊:“魏海柱,别以为就你聪明。”

“我当然聪明,我能打开保险柜,你能打开吗?再给你一个脑袋你也打不开呀。”

武干事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魏海柱也拍了一下桌子:“你吓唬谁呀?”

双方沉默着不说话。钱干事和武干事交换了一个眼神,钱干事说:“你不识好歹是不是?”

武干事拿出了手铐,想把魏海柱铐起来,但他没有魏海柱力气大,撕扯中反被魏海柱按在那里。钱干事过去帮忙,总算把魏海柱铐到了暖气管子上。

魏海柱气喘吁吁地说:“你们就是这样办案子的?我早晚要向厂领导反映。”

钱干事说:“你上哪儿反映都行,你就是向毛主席反映我们都不怕。”

武干事对钱干事说:“中午了,咱俩出去喝点儿吧?”

“我带饭了。”

“我不是没带吗?一起喝点儿。”

两个人说着就要向外走,魏海柱说:“你们出去吃饭,我在这里怎么办?”

钱干事说:“你在这里好好想想下午怎么交代。”

“我得回家吃饭。”

“吃饭?你还吃饭?你就在这里吃吧。”钱干事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

……

钱干事和武干事从厂食堂出来,武干事说:“今天这酒有点儿上头。”钱干事打了个饱嗝儿作为回应。

武干事说:“魏海柱如果下午还不交代,我就大嘴巴抽他。这样的人,你不来点儿狠的他是不会招的。”

两个人来到保卫科门前,见魏海柱从外面往回走。

武干事说:“哎哎哎,你怎么出来啦?”

“我上厕所为什么不出来?你想让我尿屋里呀?”

武干事气愤地说:“我是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魏海柱不屑地说:“怎么出来的?用脚走出来的,难道你还想用八抬大轿抬我?”

“少废话,谁给你开的手铐?”

“我自己呀,就那么个破玩意儿,吓唬谁呢?我保险柜都能开,那个东西算个球哇。”

武干事说:“老钱,你在那边截住他,别让他跑了。”

钱干事急忙站到了魏海柱的身旁。魏海柱冷笑了一声:“怪不得你们破不了案,蠢到这个样子也是个奇迹。我要是想跑,还能让你们看到我?”

魏海柱说完,领头向屋里走去。钱干事发现他的饭盒摆在那里,里面已经空了。

钱干事问:“谁?谁把我的饭吃了?”

魏海柱说:“我。”

“为什么吃我的饭?”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让我就在这里吃吗?”

“你你你,真是岂有此理。”武干事指着魏海柱说。

“你别甩文词,不过是个干保卫的,文化也比我高不到哪儿去。”

钱干事啪地一拍桌子:“今天我要是不让你交代,我就不姓钱。”

“吹牛吧?不姓钱姓啥?还想姓魏?”

翁科长接到电话,是派到厂职工培训学校的一个手下打来的,学校的案子破了,钱是学校后勤的一个电工偷的。这个人和出纳家是邻居,两家人的关系很好。前一天晚上他发现出纳把钥匙串忘到了仓房的门上,于是他偷拿了出纳的钥匙,到财务室作了案。翁科长想起钱干事和武干事还在审问魏海柱,忙让人告诉他们别审了,马上放人回家。

魏海柱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小丁走了进来,他对魏海柱说:“魏师傅,你可以走了。”

“怎么个说法?”

小丁说:“没什么说法,就是你可以走了。”

“把我喊来,训了一天,现在什么也不说就让我走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你理解。你想啊,就是坏人他也不可能轻易承认自己干了坏事。”

“我现在倒是不急了,你们最好一次把事情问完,省得再找我,好像我真有什么事似的。”

“回家吧,不会再找你了。”

“为什么不找了?你们不就是愿意扯淡吗?”

小丁见魏海柱不走只好说:“案子已经破了。”

“谁干的?”

“学校内部的人。”

翁科长走进来:“老魏呀,对不起啊,错怪你了。”

“在这里一天了,又是骂又是戴手铐的,就这么完了?”

翁科长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事,让他们给我赔礼道歉。”

翁科长对小丁说:“他们俩还没走吧?让他们给魏大哥道歉。”

魏海柱走进家门,解放迎上去:“爸回来了?”

魏海柱脱鞋上炕。解放把饭菜端上来,魏海柱从兜里掏出一元钱对鞍钢说:“去给爸打斤酒。”

解放惊讶地看着魏海柱:“爸,你不是戒酒了吗?”

“爸今天心里不痛快,想喝点儿。”

解放不再说什么,找出酒瓶递给鞍钢。

解放给魏海柱摆好筷子:“爸,我明天就回集体户了。”

“回去后好好干,争取早日招工回来。这两天我一直想去看看援朝怎么了,你妈走了都六七天了,他怎么还不回来?难道还在派出所关着?”

“爸你放心,我在那里就不会让援朝受委屈。”

外屋的门响,韩家明在外屋问:“海柱在家吗?薛主任来看你们了。”

进来四个人,打头的是厂“革委会”薛主任。魏海柱忙跳下炕,把鞋穿好。

韩家明说:“薛主任听说了你家的事,过来看望你。”

“谢谢主任。”

薛主任和魏海柱握手:“海柱啊,你老婆小吴走得太突然,你肯定受的打击很大。但你是厂里多年的劳模和技术标兵,还得以厂里的工作为重,还得继续抓革命促生产。厂革委会的几个领导商量了一下,你家孩子多,生活困难,这小吴走了,你们家的生活就成了问题,所以呢,我们决定给你家一个招工指标,让你的一个孩子进厂工作。我看就让老大进厂吧,她是女孩,能为家里洗洗涮涮的,也好解决你的后顾之忧嘛。”

魏海柱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嗓音沙哑地说:“谢谢主任。”

薛主任冲秘书点了一下头,秘书送上了一个信封。

薛主任说:“厂里决定补助你五十元钱,钱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希望你把家里的生活安排好,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嘛。”

五反回来晚了,跃进嘴快,她对五反说:“刚才厂里给了咱家一个进厂指标,让咱大姐进厂。”

五反惊喜地问:“爸,是真的吗?”

魏海柱点了点头。五反说:“姐,指标给我得了,这样我就不用下乡了。”

解放一点儿没犹豫:“姐没意见。”

魏海柱停止了吃饭:“不行,让你大姐进厂。”

五反急了:“为什么呀?我姐都同意了。”

“不为什么,你还有大半年毕业,到时候再说。”

“那时怎么可能还有进厂指标呢?”

“那就下乡。”

“爸,我大姐在集体户不是干得挺好吗?我直接进厂就不用费二遍事了。”

“什么费二遍事?你不下乡就进厂就叫不费二遍事?”

“我不是正和你商量吗。”

“和我商量,我的意见是不行。”

“凭什么非得叫我姐进厂啊?”

“那你说,凭什么叫你进厂?”

“这是我妈妈去世留下的名额,妈以前最喜欢我。”

“喜欢你也不行。进工厂的人,以后得把家的里里外外全顶起来。”

五反赌气地说:“我也能。”

“你不能。你从没有认真地干过家务。”

“让我进厂我就能。不就是干活嘛,谁不会呀?”

“你都没干过,现在说能干,谁信?”

魏海柱和五反正吵着,老姜和郭警察走了进来。老姜问:“魏援朝在家吗?”

魏海柱说:“他在乡下的集体户。”

郭警察到屋里各处看了一下,对老姜摇了摇头。解放认出了老姜:“你们不是把他带去派出所了吗?”

老姜说:“我们把他带回去以后他就跑了,第二天下午,小郭家的仓房就被人点着了,我们怀疑是魏援朝作的案,找他核实一下情况。”

魏海柱不动声色地说:“他没回来。”

老姜说:“他如果回来,你们要向派出所报告。”

魏海柱看着他们不说话,老姜和郭警察尴尬地走了。

魏海柱放下酒杯自言自语:“看来援朝又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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