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更应该感谢这束光束的主人,他为我们带来了温暖、久违的自信,以及足够称霸西泽部落所需要的科学力量。”石克沐浴在折射的阳光中,暖洋洋的光束对他来说才是真实存在的神迹。这神迹令石克想起了某个夜晚,那时候的他才二十二岁。
深邃的夜空,柔和似絮,轻均如绢的浮云,簇拥着冉冉上升的盈盈皓月。冰冷的月华像银色的轻纱披在了静谧的森林上空。那一刻,大地仿佛昏沉,万物如同静止。
忽然,粗暴的音爆声打破了宁静的一切,一颗颗如流星般璀璨的不明飞行物划过静谧森林的上空,从东方直直飞向了西方。飞行物带来的猛烈气压将森林上空的气流搅乱,风声瞬间变得像厉鬼在吼叫,震耳欲聋的音爆声足足持续了将近十多分钟。
昏睡中的石克被这股音爆声所惊醒,他慌张、焦急地穿上衣服,想要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他伫立在月华倾洒的铁窗前,那一刻,黑夜宛如白昼。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仿佛一千个太阳在燃烧。他看到了一个个蓝色的“星辰”,那些华丽的星辰带着炽蓝色火焰停驻在西泽森林的上空,它们是那般绚丽,神秘,就像是上帝降落在了人间。
速度极快的不明飞行物围绕西泽森林上空做着圆周运动,石克不知道它们要做什么。但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着呆滞在铁窗前的他,他飞快地跑出了古堡,朝着心中的那个太阳奔去,直至他来到山崖之巅。
高山之巅是另一方景象,那里围聚了一部分怀抱着好奇心的布鲁克人,而石克在那里看到了心目中的星辰。巨大的不明飞行物全身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谁也不知道它们降落在这个星球的目的。那些不明飞行物在天空中编绕成了一个圆形,圆形的直径还在不断地扩大。它们分别在东南西北的方向缓缓降落,巨大的飞行物落在沙滩上,一些降落在高山上,它们如森严古堡般屹立着,像是彼此占领了一个个要塞点。
石克没有心思去观望东南方的动静,身处在西北位的布鲁克人只能远远看到停落在沙滩上,那架巨大的不明飞行物。
那天夜晚,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极端异变后的大海。那黑色的海洋仿佛活了过来,不断汽化的海水涌向天空,炽热的海风中带着一股恶臭。海水就像正在沸腾的血液,令海面无比通红,眼看着就要喷出滚烫的岩浆。深红色的海面下浮现出一只只硕大的黑影,绿色气泡夹在海流之中,仿佛生物正在不停地呼吸。
顿时,不明飞行物的顶端亮起刺眼的灯光,那巨大的光束淹没了整片沙滩。石克在这股近似白昼的光芒中,看到了海面上的生物。它们的怪诞、丑陋无法用言语去描述,那些怪物仿佛从地狱深处归来。当时,石克满是震惊,他无法想象这些怪物上岸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时候,巨大的飞行物中央飞现了一架架闪着银光的战斗机,战机平行地飞上天空。银色机翼的两侧飞射出一颗颗精确的导弹,对着近海进行疯狂地轰炸。爆炸声响彻天际,那些怪物就像遇到了克星,它们在海面上漂浮着,一些潜入了水底。但很快,随着轰炸面积不断地增生,海怪的数量越变越少,直到消失殆尽。随着海怪的消失,滚烫、火红的海面逐渐恢复成了原样。
布鲁克人在远处的高山上观赏这一场盛大的神罚表演,他们心中满是恐惧。可年轻的石克不同,他知道那是比猎鹰还值得信仰的强大存在,他高兴地跳了起来,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
飞射出的导弹还在不停地爆炸,那如同华丽烟花般的画面令他精神抖擞。石克冷颤着,心中那复仇的火焰仿佛又重新燃起,他在火焰中看到了致死迷人的权与力。那力量强大到能够毫无费力地抢夺西泽森林的资源,并且完成他的复仇计划。那一天之后,石克无法正常入眠,他的脑海里一直漂浮着巨大不明飞行物的影子。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等待。
“就是这样。”石克从银色的光晕中回过神,他已经习惯了冰冷王座上仅剩的温暖。
“那红土人到来前,大海也发生过这样的异变嘛?”石露问。
“这一点就不清楚了,但红土人说过红海的异变运动具有周期性的特质,但我可以肯定祖辈们所经历的世界劫难对于现在的极端海洋来说,不过就是一道开胃前菜。”
“那为什么强大如神明的红土人会选择与当时弱小的布鲁克合作,而不是森林内最为强大的雅地干部落?”这问题让她想不明白。
“我并不觉得当时布鲁克有多差,当然你也算问到了一个重点。”石克皱了皱眉头。
“当时,红土人的实力就已经超越森林内任何部落,他们拥有着先进的科学武器,可他们却没有因此骄傲,他们谦虚、仁爱,看上去就像神明的柔光。”他顿了顿,“可在我眼中,那不过就是一种虚伪表象,人强大时总会对弱小的事物不屑一顾,神是不屑与蝼蚁争抢食物。”
“但运气好的人总会被神所眷顾,所以我才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石克喃喃道,脸上的笑容灿烂。
那晚过后,那些巨大的银色飞行物就一直停留在降落地,静谧的星空下再也没有那燥人的音爆声。石克总会在午夜醒来,他独自离开古堡,徒步至高山之巅,那儿成为了失眠后必去一个活动地点。他总会在那远远眺望那巨大的银色飞行物。那庞大的飞行物令他有些精神错乱,他总觉得神明就在里头。
可过去了一个月,停留在西北方的飞行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石克万分焦虑,他甚至怀疑其他部落已经联系过飞行物内的神明。于是,在某一天下午,他派出古堡内的战士。
趁着夕阳的光辉还未远去,石克命令战士们去收集所谓的情报。他将他们分派到距离古茵族、雅地干地界的不远处,时时刻刻监视着另外两个部落的一举一动。
终于,神秘的神明表露出了他们的样貌。某一天的清晨,身穿华丽、不染一丝尘埃的白衣人在东南方的一处森林腹地内出现,那是它们第一次离开庞大的飞行物。石克从战士们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既兴奋又苦恼,兴奋是因为神明的样貌与人类相似,而苦恼就在于它们的途径是去向雅地干部落。
那一天,红土人率领着团队进入了雅地干所在的地界,在恒露湖的附近被雅地干人所发现。当时,它们只是远远地望着雅地干的族人。
“所以,红土人目的十分明确,它们只是拜访了一个部落,就像做一次访谈。”石克淡淡道。
“过程对于红土人来说就是一个任务,但每一次任务他们都会进行一场录音,以确保真实。”
当时,在恒露湖进行生产任务的雅地干人民将红土人的出现传递给了储干。储干很快就率领着部落其余人到达了恒露湖。双方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争斗,聪明的红土人也没有展示出任何侵略性的武器,它们表现地特别友善。在见到雅地干首领的那一刻,红土人更是亲切声称自己是友好的使者,是同为这个星球上的人类。
“当然,我想红土人在那个夜晚所造成的巨大动静应该已经足够震撼到其他人。”他补充道。
储干没有说话,双方之间一时陷入了尴尬。但红土人反而变得更加亲切,他们等待着储干的临时表现。虽然当时的储干皱着眉头,看上去对外来人有些排斥的表情,但还是接受了红土人的到来。他邀请着这几位友好的使者前去雅地干的大本营,在那里他们展现了如下的对话。
石克走向方台,在铁柜子中拿出了某件铁黑色的小方块物件,他轻轻地用手指点波着上面的石英振荡按钮,声源由小渐大,最后回荡在了古堡之内。
“你好,我们来自于红土大陆,那是这个星球上的另一个大陆。”一名红土人率先开口。
“你好。”储干淡淡道。
“请问你们见识过那天晚上的情景嘛,那火红色、滚烫的大海。”
储干点了点头,他已经通过族人的口述了解到了那晚的情况。
“这个世界正在加剧恶化,已经不再是全球变暖的问题。”另一名红土人冷冷道。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异变的大海,情况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但那不像是全球变暖的结果。”储干说着,他有些不太相信当晚发生的情形,那异变的大海仿佛就像一场戏码。
“你们在美轮美奂的森林内生存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这个星球上还存在着劫难。”红土人笑了笑,那笑声听上去有些讽刺。
“当人类文明体系开始崩塌之后,已经鲜少有人能看到这个星球的全部面目。”另一名红土人缓和道。
“所以,我们来到这个森林目的,一、带给你们重要消息,二、为了帮助你们对付异变的大海,当然在基于这个目的前提下,我希望我们双方之间能展开合作。”红土人的雄浑的声音振振有词。
“合作?”储干疑惑道。
“是的,一场关于守护未来的合作。”
“那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是什么造就了那片红色的海洋?”他面无表情的说。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们很久,说实话,以我们目前的科技力量也无法找到最真实的原因。”红土人顿了顿,“因为这已经不再是全球变暖的问题了。”
“也就是说你们也无法找到其本质的原因,那你们所提出的合作岂不是毫无用处?”储干冷冷道。
“不,红色的海洋只是一种异变的表现,但关键在于海洋下的怪物,它们很有可能会爬上这片森林,到时候你的族人就会受到攻击。”红土人解释道。
“这事情听上去有些蹊跷,红海变化的时间与你们的到来刚好吻合,让人看上去就像是精心安排的。”储干笑了笑。
“胡扯,族长你的意思是我们安排这场异变的戏码,好让你们信服我们的存在?”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答应你们的要求。”储干微笑道。
“我们雅地干自给自足惯了,可能不太需要别人的帮助,更何况我还不是非常信任你们。”
储干的神情冷漠,木屋里的气氛像是皑皑白雪化开般,异常的冰凉、湿冷。
“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了。”红土人始终礼貌性地微笑。
那天,血一般红稠的太阳,在海面上发出一条耀人眼睛的广阔的光波,从海洋的边际直伸到沙滩边沿。灿烂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透过雾气,一缕缕地洒满了西泽大地森林内,朝阳而开的花开起来就像阳光般残暴色彩。
红土人离开了雅地干所在的部落。他们决定去拜访这个森林内另一个强大的部落,古茵族。他们在广阔的森林腹地中穿行,所有人的速度就像风声般。他们的脚下安装了某种滚轮装置,看上去是用来代步的高科技。但去古茵族的路上,个别红土人总是停停走走。
“老大,这样的森林结构以前应该会有很多吧。”一名学士轻巧地在土地中滑行,双手总会在不经意间摩挲着高矮的藤蔓上,心中带着一种缅怀的情感。
“历史上确实有过许多相似的热带雨林,怎么了?”那名被称作“老大”的学士在滑行的队伍中转过头。“你不喜欢红土大陆上人工养殖的花园吗?”
“算不上不喜欢,总觉得真实的森林花园比人工要来的亲切些。”发问的学士笑了笑。
“那可能是你的错觉,在我看来这地方主要是含氧量比较高而已。”女学士面无表情的说。
“稀少总能衬托出事物的珍贵性。”那名学士又捡起了落在土地上的各色树叶,将其放在包裹内。
十分钟后,红土人离开了恒露湖,他们在狂河流域分叉口看到了流向西南方的支流。水流迅疾,不停地冲刷直面挡路的岩石,飘零的落叶、青苔仿佛在澎湃的水流中激荡、沉沦。那一刻,人类的污秽仿佛随着水流逝去。
狂河支流以西的区域,一处天然瀑布附近,那儿生存着森林内最强大的战士。古茵天性刚猛,他们不同与雅地干人民的朴实善良。族人们喜好排外、善战,战斗的血液一直是他们骨子里的骄傲。古茵族有一个习惯,但凡超过十二岁的豹子就要经历大自然的磨练,他们需要在赞卡瀑布接受天地的洗礼,需要在卢铁石窟内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石块。暗红色的石块预示了他们的成就,相传古茵族所有打造的铠甲都源于此。
“接下来的古茵族可能就没有这么友善了。”那名老大淡淡道。
“没事,我们还有两次机会。”女学士平静地说。
“古茵族人好战,我相信他们会需要我们的力量。”
“不一定,那个族群非常排外。”说着,老大拿出了包裹中的一件黑色物品,那是一只手套。手套上闪烁着银光,而其余人也同时效仿起了他的动作。
红土人白净的装束在大自然中显得独树一帜,身影很快就被驻守在前线的小豹子注意到。还未进入古茵族的领地,西方就传来了号角声,嘹亮雄厚的战鼓声仿佛雷鸣般。豹子们意识到了假象敌人的侵入行为,他们所有人整装以待,全员围聚道了狂河一头,这个在几个月前刚与雅地干进行过一场大战的部落,此时还显得警备不安。但红土人则相反之前的态度,他们对着古茵族所在领地大肆高喊,宣称一行人是这个星球上的原著民并没有什么恶意,是特意来拜访古茵族。
桀骜的豹子头在人群中露出了个头,塔所尔吃力举着单臂,高呼道:“什么人?”
“我们是红土大陆来的学士,希望能跟古茵族进行一场友好的访谈。”学士微笑道。
只见围绕着塔所尔的几个年轻族人低声交流一会,声音鬼祟有些听不太清。
“之前海面上的动静就是你们搞出来的?”塔所尔面露凝重之色,声音中带着一丝丝恐惧。
“是的,那是个威胁,需要我们共同解决问题。”学士正声道,“我们来就是希望能与你们共同面对。”
豹子们议论纷纷,场面沸腾,顿时犹如群峰归巢般,看似杂乱却暗藏有序。
“请随我们来。”塔所尔左右思量间还是答应了这几点陌生人的请求。
狂河的对头,那几千名豹子有序地站成了两侧,露出一条由黑压压人群所分割的道路,看上去让人感受到隆重却有着莫名的压抑。
粗简的土质木屋内,几名学士围绕在木桌前,这张老旧的木桌上摆放着各色果实。而几名年轻的豹子伫立在房门外,看上就像安保人员一般。阳光从窗前穿过,栩栩如生的麋鹿头安放在木窗的两侧,看上去就像是某件艺术品。
“森林内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繁花所结的花果。”塔所尔忽然客气道。“喜欢就尝尝。”
那名喜欢拾取树叶,当作标本的学士没什么顾忌。他轻轻拿起木桌上的果实,放在嘴里咬了咬,自顾自地品尝起来。塔所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说说情况吧。”塔所尔问。
“红海的情况,你们了解吗?”学士淡淡道。
“我不了解,但我的族人总是议论纷纷,还有人声称这座森林要完蛋了。”塔所尔笑了笑。“不过我倒是见过天空中那玩意,是你们的武器嘛?”
“那是一种飞行装置,传统意义上来说算不上致命武器,不过你的族人倒是有点危机意识。”红土学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么说,这座西泽森林是真要完蛋了?”塔所尔紧盯学士的眼睛,他快人快语,同时也希望这名陌生人最好不是在撒谎。
“不,还有救,但前提是你们要配合我们。”学士面无表情的说。
“怎么个配合法?”
“如果你们同意,我们可以在这里建筑军事基地,用于保护你们的生命安全。”
“保护需要什么代价?”
“算不上代价,只能说是某种意义上的互助,我们需要征用你们的领地用以维持科学研究,以及生存需要。”
“哦,那不是成殖民地了。”塔所尔说的很随意,但表情看上去非常不自然,就像一座死寂的火山。
“您把我们想的太过于侵略性了,不是这个意思。”学士急忙解释道。
“也是,如果我拥有你们这般科技力量或许就不会心平气和坐下来访谈。”塔所尔恢复了神情,含笑道。
“您的意思?”
“我会直接用科技力量把这座森林的资源全部占为己有。”塔所尔冷冷道。
“不,那违背了我们的初衷,而且这个星球上仅剩的花园再也经不起这般摧残了。”学士黯然道。
“亲爱的学士,你们可能来错地方了。”塔所尔瞪了一眼那个还在品尝果实的学士,他起身来到木窗前,拿起了那只麋鹿头颅。金色的夕阳下,栩栩如生的头颈部映衬出了血色的划痕,一道完美的切口,那是一刀致命的结果。塔所尔突然笑了,他朝着在场的学士冷冷道:“如果不能帮助我抢夺这座森林的资源,那我们的合作还有什么意义,至于什么保护森林的想法,你们还是去找那个最仁义的雅地干人吧。”
暖和的阳光在这一刻失去了热度,那些稀薄的灰青色云团仿佛又重回人间。
“请你们离开,谢谢。”说着,塔所尔离开了那间木屋,黯然的学士们无奈地叹气。
“他们还是没有理解到我们的意思,也意识不到那红海会给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女学士冷冷道。
“要不要请求上级,直接通过武力夺取这座森林。”一名学士轻声道,声音如蚊蝇般,但这句话溜入学士们耳中时,其余学士全部瞪了过来,带着一股鄙夷,就像在看一个白痴,那目光甚至能将人杀死。
“走吧。”领头的学士出声道。
“人心的成见永远是一座大山。”那名咬着果实的学士淡淡道,期间,他的视线中总会接收着许多充满敌意的目光。
在离开古茵族的时刻,那群桀骜的豹子并没有像之前那般,隆重地站成两侧。因为他们从塔所尔的话里得知,古茵族并不需要红土人的帮助,他们是最骄傲的。
那天的夕阳,突然失去了耀眼的光芒。它通红通红的,上面好像压了块千斤重的钢板,逐步下坠了。
听到这,石英振荡器上的音源就到此停止了。依靠在一旁的石克忍不住地狂笑,他仿佛在庆贺这段录音的真实性。
“他们的态度显然与我们布鲁克不同。”石露端坐着身子,她朝着窗外望去。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石克的笑声停止了,他用手摸了摸略微红润的眼眶。
“于是那天晚上,红土人拜访了我们?”
“没有,夕阳过后,他们就回到了那庞大的飞行物中。”石克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那两个愚蠢的部落伤害了红土人心中的理想主义吧。”
那天之后,红土人在没有出现在森林内,但那如古堡般庞大的飞行物依旧伫立在西泽森林的不同方向。两次失败的访谈令红土人决心等待,他们期望森林部落内部的态度转变。可事与愿违,森林内最强大的两个部落还是没有任何想法以及行动上的支持,他们依旧自顾自地生活着。
直到一个星期后,驻守在山崖上的布鲁克人又一次发现了红土人的踪迹,他们的目的地将是高山上那一座座砌石而成的古堡,那是石克人生中最兴奋、也是最忐忑不安的一天。
“对于红土人,布鲁克或许会是他们在西泽森林最后的希望,但我同样深知那也将是我们的希望。”石克微笑道。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红土人吗?”石克问她,而石露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的祖先有使用火药的习惯,那是来自科学的共鸣。这让我觉得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红土人。”话语里透着一股自信。
那天的天空也如今天般碧空如洗,虽然没有巨大的彩虹桥。可默契的友谊似乎铸就了那座黑白色的桥梁。当红土人到达古堡的那一刻,所有布鲁克人装束整齐,井然有序地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我从一行人的神色察觉到了一丝丝惊讶,也可以说是一种惊喜吧。当时,我真诚邀请他们进入古堡,用族人辛苦所收集来的真露招待他们,就像礼待一群贵宾,虽然他们不清楚我们布鲁克的贫瘠,但真露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手的最好礼物。”石克说。
“那他们的态度呢?”
“很微妙,他们并不像其他部落所流传出来那么不堪,我反而觉得他们温文尔雅。”石克微笑道。
“不堪?...录音中的一字一句可并没有什么恶意。”石露嘘声道。
“这就是人,最原始的人。”石克摆了摆手。
“之后他们与我进行交谈,内容与之前录音所简述的要求相差无几,但你猜猜我为什么会答应他们?”石克打趣道。
“因为叔叔的死以及资源的问题?”石露脱口而出。
“不,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顿了顿,“是因为知识,红土人答应我愿意共享知识以及我们所需要的生存科技,你要记住任何一个时代,知识才是最有力的武器,远比任何高科技都来得踏实。”
“可有的时候知识并不代表一切。”石露并不太相信这个理由。
“是的,可知识奠定了一切。”他铁定道。
与红土人的沟通过程中,石克了解这帮神明的目的,他们想要找到森林内最和善的部落达成和平共识,然后共同守护这座人类仅剩的花园。交谈过程中,年轻的石克并没有过多涉及所需的利益平衡点,他把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坦诚公开给了红土人,反倒是将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中。但成功往往需要时机,石克与红土人之间没有过多的废话,两者仿佛一拍即合。
“于是,我们成为了红土人在西泽森林的代理人?”少女喃喃道。
石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望向那个十八岁的少女,后者面容微红,那青涩的样子仿佛令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同样是懵懂中带着无限的兴奋。
“可现在我有些不理解这帮高科技的人才,他们的想法始终让人琢磨不透。”石克苦笑。
“有什么问题吗?”
“以他们的能力以及武力完全可以直接抢夺西泽森林。”石克的眉头忽然紧皱。
“或许是你变了,而不是他们。”石露浅浅一笑。
“但愿他们能一直这么和平下去,遵守心中的道德底线。”石克松了一口气,他将手中的石英振荡器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那黑曜石般的磁石装置宛如一件珍宝。
“我能问问关于合作的事项吗?”石露轻声说。
“都是些普通合作,例如出让土地用于红土人建造基础设施、以及保护我们还有森林的安全,再就是教导我们的子民如何掌握高科技。”石克说,“其实红土人所提出的条件在我看来都是让人容易接受的,这些因素比起族人辛苦收集真露要来的轻巧多。”
“对了,我曾经目睹过堡垒上空的云气变化,画面看上去就像上帝在吞云吐雾,也是条件之一吗?”
“那是达成所有条件的前提,红土人最想要的其实是我们这座森林上空的水汽,这听上去十分平常,可当你去过红土人的军事堡垒就会明白,那里到底在进行着什么样的巨大工程。”
“老师们总是含糊不清,称之为环保行动。”石露笑了笑。
“那工程叫做天河计划,听上去十分宏伟。”石克说,“每个月,堡垒上空就会通过特质拦截管道进一步收集森林上空那些干净的水汽,最后运送回红土大陆。”
”所以需求兑换才是彼此之间拥有完美关系的契机。”石克轻轻地拍了拍手,那天穹上的光束像是失去了动机,所有折射的光线渐渐淡去,而古堡内的火烛还在徐徐地燃烧着。
西北方,山林腹地,那里生长着茂密的阔叶林,还有那看似通天般的乔木。天地之间在失去了黝黑色的静影的那一刻,天空中如龙鳞般的白云便从北方直直扑向了南方的尽头。那一天是红土人的动土日,他们操作着从本土大陆搬运来的大型工程机械,有条不紊地将那块布鲁克所出让的土地连根拔起,看上去整片地表就像翻新了一样。
石克手里拿着工程图,他与红土人的代表一同督促着工程的进度,他们商讨着守卫部队所驻扎需要的面积变化,考量着土地表层可能受到的破坏性威胁,这项建设工程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月。最后,那块腹地中升起了一座宏伟的超现代艺术建筑。那建筑仿佛是由神持巨斧在古老的岩石上雕刻出雏形那般,它的美学经得起时间考验。所有建筑所用到的材质都是高分子化学材料,内部应用了红土人最智能的电子信息技术。堡垒的圆周还有一部分林地被用来修盖防护性武器,外形看上去就像一支完美的左轮银枪。
“在一处平地上忽起高楼,就像我们用石头所堆积成的古堡,对于建筑学,布鲁克人总是深有体会。”石克神情冷峻,他对着那名红土代表感叹道。
“人类的文明技术总是在时代性更替,很高兴你能参与我们的计划,也谢谢你们的无私。”红土代表回过神,朝着石克礼貌性地握手。
“不,应该谢谢你们替我们承载了这么一份伟大的任务。”石克含笑道,眉眼中弥漫着精光,那心中的计划此刻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来回,就像这座忽然升起的堡垒一样,愈发完美。
“之后,我们会派驻军队用以保护你们的自由安全。”红土代表将石克手中的建筑设计图接了过来。
“嗯,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彼此的伙伴。”
“每个月,我们会通过计划要求,拦截一部分这区域附近的水汽。”红土代表朝着中部的狂河流域指去,他的手指由东到西,神色豪迈,就像刚刚收复了一片失地。
“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快。”石克的嘴角挂起了弧线般的微笑,这微笑仿佛带着迷人的火焰,肆无忌惮地灼烧着森林大地。
从那天之后,西泽森林内就多了另一批人类,他们的名字叫做红土人。而他们生活在布鲁克的领地,与布鲁克人民进行着友好往来。
“你还没有告诉我雅地干真正没落的原因?”石露在幽暗中起身,她漫步悠悠地走到了铁窗前,望向东南方。幽兰花的花香密布在空气之中。
“雅地干并不是我们布鲁克所打败的,但却因为我们所没落的。”石克冷冷道,幽暗的光影看不清他的脸庞。
“通过学习科学,你会知道红土人在每次收集完水汽后会留下许多无形无色的化学废料,而这些废料最后的归处是那大海。”石克说,“我在他们所提供的书籍中了解到这种科技废料的危害,于是想到了声东击西的法子,狂河的分布,古茵族所在的流域,水流方向正好处于我们下方,于是,我暗中交代族人将那些废料收集,然后定期排放在狂河中流,可古茵族并没有察觉到水中的异常,他们依靠着强大身体素质支撑自己,可谁也没想到这些废料的效果是如此的巨大。”
“在我看来这不过就是我浇的几滴污水罢了。”石克补充道。
刚猛的古茵族人有个习惯,每逢超过十二岁的族人就要在赞卡瀑布处沐浴净身,那是他们的祖训。豹子们谨记回归自然的规矩,通过瀑布冲泄下的高强水压来清除自身的杂念,做到类似身心合一的境界,这有利于他们的气血调整。从某天起,年轻的豹子身上忽然得了一种怪病,这种怪病令其寿命极度压缩,健康的身体一去不复返。可他们一时也找不到任何原因,于是,古茵族内部开始迫切地需要那座药房内的奇异花草来拯救自身。
“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但红土人并不知道其中的事。”石克淡淡道。
之后,塔所尔恳求雅地干帮助他们古茵族,仁义的储干最终答应了塔所尔的要求。可双方越是和平、稳定,石克命人排放的废料量就越大。可雅地干所提供的数量总是有限,完全解决不了古茵族面临的灾难。于是,塔所尔要求雅地干大面积开放那座药房,可这一点,储干是拒绝的。最后,古茵族实在无力承受这种怪病所带来的症状,祭祀使者泽星劝说塔所尔对雅地干发动战争。
“这就是仁义所要付出的代价,你现在明白知识是多么重要了吧,但凡古茵族有点知识,他们都不至于那么被动,甚至痴傻。”石克笑声不觉。
“那我们布鲁克也参与了接下来的斗争?”石露回过头头,深深望了一眼幽暗中的那个身影。
“当然,但我知道红土人是不会赞同侵略性行为,所以我学会了包装,以人类和平共存的原则向红土人表明原因,为了帮助雅地干防止古茵族的侵略。”石克顿了顿,“仁义其实是最可怕的特质,而雅地干偏偏拥有这项特质,那正是红土人所需要的,我必须摧毁他们。”
“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石露淡淡道,她忽然有些反感这种想法。
黑色的天空,无形的素衣装裹着大地,狂风暴露席卷了整片森林,雨季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而今天的降雨是最为夸张的,沉重的水滴砸在木屋前,发出清脆的爆响,雨幕中不时有扭曲的水柱扫过,像是白色的群龙从云层里探身到大地上饮水,有人说那是泽星的神力,也有人说那是神明在庇护古茵族。
连绵的雨量冲刷着狂河底触的岩石,湖面上漂浮着落花,流水纯净透底,水流环境仿佛换置一新,仿佛天上的星河。那天之后,豹子们的病征渐渐缓解了许多,但围绕着古茵族人心中那股恐惧,甚至比濒死的感觉还要来得真切。
“族长,天祝我古茵族,事不宜迟,必须快速发动战争,好争取胜利的到来。”泽星望着屋外连绵的雨量,颤声道。
“储干太过自私,我一定会拿下那座药房彻底拯救我们古茵族,时间就定在这场雨后吧。”塔所尔愤愤道。
第二天,郁结的雾气仿佛白色游龙般在林间焕发,朦胧的山色将一切都重塑到了静止的元态。古茵族的战士们武装着铁石铠甲,所有人整齐待发。他们要进行一场突袭,如果成功,那将改变这一古老部落的生态供链。在族长的带领下,他们离开了部落,穿行在迷雾之中。白色的雾气仿佛神的披风,那些葱绿茫茫的苔藓以及地衣在不停地被豹子军团所践踏。不一会,大军就在茫茫白雾之中找到了那座药房所在的方向。
塔所尔朝身后那几千名豹子愤愤道:“今日一战不分东西,只要拿下那座宝藏,我们古茵族就再也不需要屈服于病魔。”
豹子们将这话牢牢记在了心中,他们凝视着东方的白雾,那背后似乎隐藏不为人知的秘密。所有人缓缓前行,繁密的脚步声连带着一种肃然,大地仿佛正在颤抖。他们行军来到溪流环绕的草地,这里曾是双方大战的战场。今天,雅地干似乎并没有派人驻扎在这片地方。塔所尔面露疑惑,但他的兴奋超过的不安。古茵族人趁着白雾时间,大批涌入了那座巨大的药方。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会发光的奇花,那些带着奇香的花草正静静地生长在这片花园上。
“快采集。”塔所尔轻声吩咐下去,他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生怕雅地干人会在这时候出现。
几千名豹子照着吩咐开始采集身边的花草,人群中一些豹子头更是直接食用了当地的花草。奇异花草所带来的效果令他们无限着迷,他们疯了般朴食着周边鲜艳的花草,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混乱。
白色大雾渐渐在风的流动中散去,广阔的药房呈现出了应有的炫彩夺目。水色银铃般的花朵密布生长在土地两旁,它们拥簇着妖艳褐色的一切植被,直直蔓延到了东北方,仿佛一条包含着七色彩虹的毯子。
雅地干人察觉到了药房内的情况,他们拉起巨大的弓,利啸的弓箭在丛林之中尽数飞出,战争似乎一步打响。锐利的箭似乎没有震慑到这群贪婪的古茵族人。后者的行径变得更加野蛮,他们甚至露出了比野兽还贪婪的欲望。此刻,豹子身体内流淌的热血又活了过来,他们眼眸通红,像是要流出血来。
见识不妙的雅地干人立刻向蓝净的天空射出了一只土箭,那只土箭带着燃烧的弧线滑向了东方,那是雅地干所在的大本营。巨大的鼓声在东方森林中回荡,莽荒的气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座药房附近。
“雅地干的支援马上就要到了,所有人在采集花草,切记注意四方草丛。”塔所尔终于不再低调,他高呼道。
此时,古茵族特有的号角声响彻天际,这场大战来得异常迅疾、猛烈。双方的战事一触就发,而古堡上栖息的布鲁克人正在武装红土人所带来的科技,他们有说有笑,看上去就像要去参加一场华丽演出。石克淹没在白色人群之中,他是那只落地后的鹰王,而这只鹰王承载着往逝骑士的一切骄傲。
药房附近,驻守的雅地干人迎来了储干的支援,那只白虎也如他随行。似乎每每战事,那只白虎便如最忠实的伙伴照顾着他。
“储干,往日你有神明的庇护,我们无法与你为敌。”塔所尔高举着长矛,“但今天,我们古茵族同样请来了神明,让我们彼此看看到底哪一位才是这座森林的主人。”
“塔所尔,快放下你手中的屠刀,切莫因为你们的贪婪而伤害这座花园内的珍宝。”储干面无表情的说,脸色白净,眼眸无比清澈,仿佛不染一丝尘埃。
“废话少说,要战便战,今日这座花园我是要定了。”塔所尔连带着呸了一声,显然漠视了储干身下那只圣洁的白虎。
大批的弓弩在雅地干人手中飞出,箭尾连带着一股硝烟。雅地干人在上一次大战中吸取了教训,他们自主摸索出了药物理论,在利箭涂抹上了一股毒液,那毒液算不上狠毒,却会让中箭的人在几分钟之内麻痹倒地。
冲锋在前的豹子们,一个个倒地不已,他们像是失去了心中最猛烈的战意。塔所尔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朝着后面的战士吹响口哨,那是一种暗号。后方的豹子迅速将背在身上的铁块拆卸了下来,面对雅地干的手段,他们早已在部落中演练了一种防御手段。大量的铁黑色石块组装在了一块,他们举起了盾牌,一步步越过前头的战士,黑色的壁垒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塔所尔,你难道忘记了手臂上的疼痛嘛?”储干望着漆黑的高墙,白净的脸庞没有一丝动容。他朝着身后的弓弩部队挥手,示意雅地干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今天,我要你血债血偿。”黑墙内响起了塔所尔的暴怒声。
储干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轻轻拍了拍身下那只蓝纹白虎。圣洁的白虎跃跃欲试,仿佛又要重现那千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英姿。
可下一刻,漆黑、冷峻的高墙被一股莫名的能量给轰散了,维持高墙的豹子们稀零八落地飞离了地面,惊讶声如海浪般翻涌在人群之中。所有人冷不防地望向北方,那北方的河流附近瞬间多出了许多白色影子,看上去就像绿意葱葱的大地上铺满了白雪的痕迹。
布鲁克人无声地出现在了北方位的树林间,他们盛装着一袭如初雪般的白衣,高举着流淌着湛蓝色溶液的炮枪。白衣大军冷冷地盯着由黑墙所分割的战场,这乱入的第三者仿佛在看一堆活生生的死肉,尽管粗壮的树枝隐藏了一双双锐利的眼睛,灼热的气氛就像燃烧着通红、令人窒息的火焰下盛产的浓密黑烟。
“该死,你们是谁?是红土人?”塔所尔连连朝着北方天空发问,黑墙淹没了他的身影。
那些白衣垒成的雪花仿佛静止一般,储干头也不回地率领着雅地干人民发起了反攻,蓝纹白虎跃身飞入黑墙的内侧。年轻古茵族战士们被这股猛烈冲力飞撞了出去,手握弓弩的雅地干人们不停地朝着古茵族发动弓箭。慌乱不已的豹子军团在这股节奏中溃不成军,近百名豹子倒在了葱绿的地衣上,胜利的天平似乎无意间便朝着雅地干倾斜。
这时候,白衣大军又活动了,他们朝着那群雅地干人随手就是几枚蓝色的能量炮,被击中的雅地干人纷纷倒地,有一些甚至被洞穿了身躯。神秘的药房大地上流淌着浓艳的鲜血,那红色仿佛汇成了一条溪流。
储干在爆炸声中回头,白净的脸庞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见一部分雅地干人倒在了草丛中,他迅速骑跃着白虎离开了古茵族的阵地,双方像是十分默契地停下了战争。
那只蓝纹白虎发出了长啸,蓝色眸子满是怒意。而古茵族还在这股停战中不断地采集所需的奇花异草,像是明地里的强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红土人不是声称不赞同侵略性行为。”储干面无表情的问。
“我们是守护正义的和平使者,谁发动进攻行为,我们就惩治谁。”白色大军中传出了声音,那是石克在说话。
“既然是正义的使者,那请遵循神明的旨意帮助我们劝退这群盗窃者。”储干柔和道。
储干话音刚落,那白色大军又齐齐地朝古茵族所在方向发射了湛蓝色的能量炮,狂轰乱炸却没有伤及古茵族人。塔所尔手下的人并没有在这股强大的能量炮下屈服,他们始终疯狂地采集奇花异草。渐渐的,古茵族占据地区内的花草变得所剩无几,那些豹子们将眼睛中炽热的目光放在了雅地干人们的身后。
储干终于有点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望向那群贪婪的古茵族人。可他又凝重地看向北方,似乎那才是他所要考虑的敌人。
“塔所尔,就算你不怕蓝纹白虎?难道你就放心北方那群白衣人?”储干冷冷道。
“可笑,比起死亡,病症的摧残才是最为揪心的,你们雅地干永远都不懂身后那座药房的价值。”塔所尔嘲讽道。
储干笑了笑,那磅礴的笑声如风铃般回荡在森林之中,没人能体会到他的伤悲,那像是蓝纹白虎长啸里的心声。
“所有雅地干人民,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守护这所剩无几的药房。”储干凝重着扫视着身后这群同甘共苦的族人们。
他再次骑跃着白虎冲入了古茵族所在的领地,双方都遵循着族长的铁则,进行毫无顾忌地厮杀。只是这情况无异于助长了石克的兴趣,那鹰眸般的眼睛透过漆黑色的瞄准镜,深深锁死了储干的身影。
“等他们在激烈点,我们就有理由拿下这座药房了。”他低声道,但声音不大。可那只在乱军中穿行的白虎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储干在战斗中停下身影。他朝着隐藏在树干之中的瞄准镜望去,像是在回敬石克的话语。
“该死,他听到了?”石克疑惑不解。
“动手。”他瞬间下达了命令,狂乱的能量炮向千军人马挥出,那湛蓝色的能量席卷了整片花园。地衣、苔藓还有那苍天的古木在色泽鲜艳的能量摧残下变得累累焦灼,仿佛马上就要焚烧殆尽。
雅地干和古茵族,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存在,那个存在令他们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他们所有人朝着那群白衣人进行反抗,古茵族的豹子头挥洒着热血,他们想要率先冲入白衣的阵地。雅地干人满满拉起了巨弓,数千只利箭在空气中飞舞。白衣人有些慌乱了,他们朝着两个部落的族人不停地轰炸,爆炸声仿佛带来山崩的预兆。
葱绿的表面逐渐露出了红砖色的土层,布鲁克人正在将这处森林聚宝盆给毁去。石克的眼里充满了复仇的火焰,他完全不在乎这座药房的奇异植被。
那只蓝纹白虎奔跑在人群的前头,两股大军如海潮般涌向白衣人所在的地界,所有人正不断越过溪河。那隐藏在林间的雪白痕迹终于大面积浮动了,就像厚雪化开了般。布鲁克人焦急地将白色服饰丢弃,所有人露出了仿生自然的绿色,他们向着涌来的大军拼命地丢着手中的炸弹,就像是十八世纪纷飞的战火,守城的人在不停地催发着火药,而攻城的人正不断地被烧灼着,这片大地仿佛快要承受不住人类的怒火。
石克紧盯着储干的身影,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湛蓝色能量炮在空气之中滑出,那如射线般瑰丽的蓝色击中了白虎的左肢。一人一兽突进的步伐在攻取中慢了下来。石克兴奋不已,他仿佛是那个尝到甜头的男孩。当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炮,意念里是要将那个仇人钉死在耻辱的十字架上,然后用成群的猎鹰将其扑食殆尽。
蓝纹白虎稍稍地避过了能量炮的轰炸,迅疾如风的速度躲避着高科技给予的压力。背上的储干面无表情,他手持锋刃,看上去就像一尊在火焰之中飞驰而过的神明,这尊神明正越过一层层威胁,突向白茫人群中最为阴险的主人。好像只要取得那个领头者的头颅,他的骄傲以及使命就能完成。
储干凭借着蓝纹白虎的速度,他杀入了白衣大军的阵地,左手挥刀,一步步斩落掉了布鲁克人的手臂。那生冷的刀迹,顿时震慑住了这批刚适应丛林争斗的莽生。一些布鲁克人惊吓地倒坐在原地,眼神中满充满了惊慌,手中的扳机再也没有按下,仿佛因为恐惧忘记了攻击的本能。
而那只蓝纹白虎再次对着天空长啸,那金黄的光束仿佛受到了召唤,在那一刻所有人仿佛看到了近似白昼的浓光。那金光暴洒在药房上空,储干在这光束中披上了一层银色的铠甲,那闪烁的白银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眸。光束之中,一些人甚至看到了那只巨大白虎的虚影,而战神正不停地挥舞着正义的刀柄,身后紧跟着部落族人们,他们疯狂地杀向那群高科技武装的布鲁克人。
只是下一刻,那白昼般的光束消失了。布鲁克的身后涌现出一批白衣人,仿佛那才是真正的军队。白衣人精确地对着部落大军轰炸,人群立刻四落而散。他们又将火力全部压制在了那尊神明身上,储干带着疾风般的速度躲避着能量炮的轰炸,但广阔的轰炸面积仿佛覆盖了一切,他的身躯上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口,身下的蓝纹白虎被染红了,储干摇倒在地面。
石克借此立马逃离了战场,他焦急地朝白衣人身后躲去,那土地上燃烧着一层湛蓝色的火焰,仿佛分割了战场。白衣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该死。”石克暗骂道,他没有想到那只蓝纹白虎所带来的神迹是真实的,现实毁坏了他心中早已策划的计划。
那批白衣人围绕在他的身边,他们淡淡道:“我们是格林卫,学士让我们来保护你们。”
石克点了点头,他向着身后的战场望去,储干的尸体还在火焰的尽头安放着,他的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
“古茵族人,这座药房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守护正义的任务已经完成。”石克向着对面的部落大军高呼道。
此时,夕阳越来越红了,红的几乎滴血。石克在格林卫的保护下离开了那座花园。两个部落的最终生死在他看来就是一场暴力游戏,他完全不在乎最后是谁拿到了胜利。
“这就是第二场战争的结果,储干死在了那场战斗中。”石克望着已经漆黑如墨的夜色冷冷道。
“为什么不让红土人帮助你拿下那座药房。”石露望向窗外,她的心绪仿佛如同黑夜般沉寂了下来。
“不,那不在我的计划之内,”石克说,“那座药房当时已经毁坏的差不多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善良的红土人没有责问你嘛?”
“他们并没有责问我,因为那时候的红海又复发了,他们迫切地需要维护那片海面。所以在保护我们回到古堡之后,双方并没有过多的交流。”说完,石克起身慢悠悠地离开了古堡。
恒露湖,宁静的湖面倒影着漫天的星辰,那些星星在不停地闪烁着,像是会说话的光斑。梦童轻轻地捡起脚下的石子朝湖面投去,那倒影的星辰像是被水波拉扯的涟漪所吸引,涟漪中心仿佛化成了几秒间旋转的黑洞,不停地吸纳着周围的星辰。夜空,那些流动的星辰仿佛定格在一块,梵净了整座森林的喧嚣。
“人类的历史对于地球来说,犹如一滴水滴入大海,微不足道。”梦童望着湖面上的动静,他淡淡道。
两个人从清晨聊到了夜晚,从部落起衰谈到人类兴亡,这中间隔着的一条横跨历史的长河,这长河对宇宙来说就像是一首苍白无力的诗。
“通过跟你的交流,我才明白宇宙原来是这么广阔,而我又是这么渺小的存在。”储心淡淡道,白净的面容上仿佛着扑一团水光。
“我作为人类的年代,科技力量已经足够支撑我们走向宇宙篇章,所以我与你的接触面不同。”梦童说。“当然,每个人生来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使命,成为了始能者后我更确信了这一点。”
“拯救西泽森林就是我的使命。”储心铁钉道,“其实我们骨子里很像,无形的命运总会将你我这类人牵扯在一块。”说着,她温柔地抚摸着怀抱中的折桑,那孩子熟睡的样子如同进入甜美梦乡的天使,微微翘起的嘴角宛如胧月的轻盈。
“现在,摆在和平面前的最后一道关卡就是人的欲望。如果不设法节制,那么还是会重蹈文明衰败的覆辙。”梦童望着夜空上闪烁的星星。
“可布鲁克人的野心、行径已经宣告了一切,他们是不会和平对待我们,更不会和平的对待这座森林。”储心冷冷道。
“虽然我无法改变你们心中的成见,但我会留下来帮助你们。”梦童淡淡道。“就没有什么外因能使大家坐下来谈谈?”他瞄了瞄瘦弱的储心,发觉这个姑娘有时候真是善解人意,有时候又会像只倔强的蛮牛。
储心摇了摇头,她说:“红海异变本应该是个令部落团结的外因,可那个契机已经错过了,其实有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布鲁克很强大,他们不过是红土人的傀儡。”
“以前的我从来不会去考虑人类的问题,因为那太过于遥远,相反,我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能享受美好的物质生活。”
“那是我的父亲的秩序,可他所建立的一切都会破坏掉了。”
“你说你从来不会去考虑人类的存亡问题,这一点就像我不在乎外面世界的变化一样。”
如画般的星海在夜空中闪烁个不停,彼此的心绪仿佛正在茫茫宇宙中迷失。梦童从夜空之中回过神,他望向那如镜像般的湖面。四周的一切漆黑如墨,连黑色的影子都变得一尘不染。
“活着就是来渡劫的,哪有什么享受。”贾克斯暗骂道。
“人总会将有限的精力花在自己所需要的地方,所以我们都不够伟大。”梦童点了点头。
“可时间能教会我们一切,那些残酷的真理以及美好的谎言都是时间意义上的一种区分。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站在伟大的序列上,再也不能退缩了。”储心笑了笑,经历过一切生死苦难,那些苦难如同烈焰,将那颗死寂的心脏浴火重生。现在,她的心境宛如宁静的湖面,那新湖里载满了对美好的留恋,那些留恋还包含了溪水、繁花。
“在前往地狱之前,我们会还你们一处绿色的天堂。”
梦童心里明白,如果他们失败了,那么这座森林内所有生灵就会灭亡,那将违背了域主的本意。唯有让星球上仅剩的花园存活下来,这星球才有被拯救的可能性,这是能者们齐心协力所要战胜的第一关卡。
或许是被梦童的承诺所感染到,储心不自觉地留下了眼泪。她没有说话,但心里仿佛找到了某种依托。这感觉令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余热的心肺正不停地替她承担着往日的伤悲。
“我们回去吧。”储心淡淡道。
“把他交给我吧。”
说着,梦童张开自己强有力的臂弯,储心轻轻地将折桑这孩子交到了梦童的怀抱中。后者忽然觉得自己多少对这孩子抱有歉意,想想早晨的时候不应该这么恫吓他们。
白色的圆月在夜空之中来回,行星的轨迹如同家常便饭,引力所牵扯的一切为生命的美好设下了诸多限制。可人类的行径总会在岁月中变化,璀璨的火种需要在文明所堆积的柴火中疯狂燃烧。而梦童希望,这火焰烧得旺越好。
储心带着梦童走向一条归家的路,树叶静止,仿佛缺少了风的流动,浓密的淡白色雾气渐渐弥漫在山林间。
“森林的白雾有些会很稀薄,有些会很浓厚,这取决于空气中的湿度。”储心轻声说,她的丛林经验比梦童要来得丰富多。四起的白雾象征了原始森林中独有的烟火,它就像一个个醉酒宿客的心声,总在午夜时分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蘑菇房,砖红色土层上围聚着且歌且舞的族人,他们在火光的余晖下自由的跳动。整个雅地干部落正在欢庆即将到来的盛事,一场关于部落的联姻。巨大的篝火燃烧着火焰精灵,精灵仿佛带走了一切不愉快。
天泽端坐在一旁,他的神情冷淡。篝火的盛旺以及族人的狂欢对他来说就像两个世界,他静静地望着这群徘徊在苦难中依旧能笑出声来的族人。几个小时前,他独自前往东北的腹地,将那群养育已久的斑鸠放飞到了北方。为了保险起见,他在斑鸠的脚下捆住了许多信件,可那群纷飞的斑鸠至今没有归巢。
“你的妹妹还没回来吗?”身旁的男子急切的问。
“应该快回来了。”天泽回应道,脸上挤满了讨好的笑脸。
当他从腹地中回来的那一刻,古茵族所派来的信使团就已经出现在了雅地干。此刻,他们手舞足蹈地配合着雅地干人的舞蹈,脸上露出和颜悦色的神情。可天泽的内心始终觉得,他们就像一个个善于伪装的强盗。古茵族的族长塔所尔一直是他心中怨恨不已的男人,相比布鲁克人,天泽更加讨厌古茵族的存在,豹子的存在令他失去了那个勇猛男人的臂弯,他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他始终无法理解储心的想法,这个善良的妹妹马上就要与古茵族的族长举行婚姻,他的心绪除了冷淡更盛藏着一股隐怒。这场婚礼如同完美的契机,可这场婚礼带来的实际效应在天泽看来还不如臣服于布鲁克人来的有用。他无力改变这个抉择,这个看似想要出卖部落的利益的男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总是不言。从古茵族的信使口中得知,联姻将在一个星期后举行,地点的决定权归属于储心。
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外,蠕动的淡白色雾气笼罩住了森林,砖红色的土地上像是一座置空的牢笼,那牢笼内舞动着火辣的幺歌。白色雾气静静地附着在花木林间,像是一堵厚重、无法推到的白色绵墙,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仿佛要有什么怪物从其中跋涉而出。两种气氛有条不紊地一吸一呼,仿佛正暗暗地较劲。
天泽呆望着东南方,他像是在白雾看到了那个稀疏的人影,人影越来越来近,仿佛赤夜的鬼魅。火光扑打在了他们的脸上,瘦弱的倩影缓缓走在前头,她的身后跟着一名满头白发的男子,那男子的怀抱里沉睡着天使,他们安全地回到了雅地干。
“他们回来了。”天泽面无表情的说。
“那就是储干的女儿?”信使从人群的热烈歌舞中移开了视线,他们嘘声道。那一刻,他们联想到了储干的雄姿。可瘦弱的储心差强人意,很难想象那只如战神般凶猛的巨大白虎会选择这个女孩。
倩影来到了篝火前,她很快融入到了族人的舞姿中,那欢畅的舞蹈带着愉悦,期间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瞄着梦童。梦童安静地折桑交给了桑塔婆婆,自顾自地围坐在土地上看着那篝火中的火焰。夜幕让火焰盛会变得异常温馨,族人们丝毫没有在意那白色的高墙。储心也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她跃动着美丽的舞蹈,在星空如同一个彩色的精灵。
不一会,储心踏着舞姿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她像是一只短暂离开水面的鱼儿。
“您就是古茵族的使者?”她淡淡道。
“你好,我是古茵族的信使,欧力。”欧力缓缓起身。
“以塔所尔族长的命令来向雅地干宣布婚礼日期,地点由雅地干选择,日期将定在一个星期后。”欧力又作起了半跪的礼仪。
储心点了点头,席地而坐,而古茵族的一行人也纷纷围坐在土地上。
“请告诉古茵族的族长,婚礼地点就定在那座花园吧。”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冷酷的天泽。
“希望会是个美好的开始。”欧力激动道。
古茵族的信使纷纷起身,目光在那群欢庆的族人们身上一扫而过,他们需要马上启程将这好消息回报给古茵族的族长。
储心没有说话,她注意到了梦童那诧异的目光。而此时的梦童有些惊讶,他从木桌前离开,来到了篝火一头,席地而坐。
“储心,你要出嫁了?”梦童好奇的问,他无法想象这剧情的发展。
“是的,一个星期后。”储心笑了说。
“看来我们要为这对新人见证,在天神的见证下成婚那是多么美妙的事。”贾克斯喃喃道。
“怎么这么突然?”
“你还记得我跟说过事在人为嘛,这就是我为了拯救这座森林所迈出的第一步,雅地干需要古茵族的力量,我们双方必须换刚戈为玉帛。”少女柔声道。
“于是通过联姻的手段?”梦童望着宁静的少女,心湖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搅乱了。在他的那个年代,婚姻本是特别美好的事,可森林内部又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这个年代里只剩下阴谋利益,遗失了那些所谓的美好。
“你可要想清楚了,是要与古茵族的族长完婚,而现在的族长就是害死我们父亲的塔所尔。”天泽的内心有些怒火中烧,但他的语气十分冰冷。
“你不能老是沉寂在过去,父亲的死是因为布鲁克人所致。”
“如果不是因为古茵族的贪得无厌,父亲怎么会死?”天泽急切反驳道,冷峻的面容下仿佛埋着一座冰山,这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隐藏着难以想象的暗面,寻常人只看到了海面上的一角。
“如果西泽森林无法离开布鲁克人、红土人的控制,那么谁都没有未来可言。”她说,“布鲁克人从骨子里就十分憎恨我们雅地干,他们是无法放过我们。”
“可我们打败不了那群高科技混蛋。”
“我会将红土人赶回到自己的大陆,这里永远不会是他们的殖民地。”储心的眼睛冷厉到极点。
“愚蠢,红海的事件告诉我们一个事实,我们始终需要这群科技人的力量。”天泽怒骂道。
“如果不是因为红土人,那么这片森林就不会出现这么多争斗。”她说,“是他们破坏了我们的和平。”
“你需要拿什么打败他们,依靠那只蓝纹白虎嘛?”天泽讥讽,“那传奇不过就是一个传说,它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你错了,花园内存在着一个真实的传奇。”说着,储心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我会留下来见证你们的婚礼。”梦童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像个老友般安抚着她。
静谧的夜空下,果木烧灼后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那篝火堆还在不停地添上新柴,火焰里燃烧着信念的希望。圆月沉沦,阴晴不定的云色,透着一股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