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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命呜呼

邱福闻听宁王朱权竟然口出迁徙边民,坚壁清野之策,不禁气得有些吹胡子瞪眼,甚是不满的说道:“坚壁清野之策岂非两败俱伤,殿下尚未见得帖木儿大军,何故出此下策。”他身为靖难从龙功臣,内心之中自然毫不畏惧目下看似被皇帝陛下相待甚厚,实则毫无权柄可言的宁王,是以出言也就毫无顾忌。

朱权怕朱棣生出轻敌之意,忙不迭沉声说道:“岂不闻毒蛇噬手,壮士断腕,管他什么上策下策,我军当尽力避免和敌军在平地骑兵对决,据山势,依坚城,辅助以水师战船,形成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持久战略,拖到敌军兵疲师老,士气萎靡之时再行反击。”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骑兵虽则冲击力强大,在平地非是步卒可以力敌,然则却会被山势,坚城,水域所克制,自古以來的游牧部族,不论匈奴,突厥,亦或是昔日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骑兵,皆不是擅长在水域以战船交战,而这些却恰恰是大明所具有的优势。

一直沉默静听的朱棣闻言不禁诧异问道:“以空间换取时间,此乃何意。”

朱权这才醒悟过來自己方才的言语太过“深奥”,脑中急转之下当即言道:“微臣的意思便是,面对如此强大的敌军,我大明想短时间内轻易获胜恐求之不得,那些无足轻重的卫所,小城,不如便实行坚壁清野,以免徒然折损兵力,在山势,水势,坚城这般绝不利于骑兵之地集结重兵,与之血战,消耗敌军兵力,想我大明目下人口数千万之众,兵力不下百万,加之他们那套糊弄人的神鬼把戏在信奉儒家的大明臣民看來纯属妖魔邪教,势必人人唾弃,而这些游牧部族世代所居之地和咱们全不相同,经年累月厮杀下,恐多有士卒水土不服,持久消耗之战虽也难以避免两败俱伤,却可保朝廷大军最后的胜利。”嘴里微微一顿,脑海中回想起昔年和來自帖木儿的使者交谈之时听闻的一件琐事,面上不禁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躬身对朱棣说道:“陛下与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突厥跛子相比,尚有一个绝大的优势,纵然其在异域百战百胜,未尝一败,也决计难挽颓势。”

朱棣,朱能,以及内心对朱权深有不满的邱福眼见朱权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也不禁好奇,不由自主的齐齐注目在他面庞之上。

“昔年在父皇在位之时,臣弟曾与那帖木儿使者有过一面之缘,回想他所曾言及,帖木儿比之当时的父皇不过小得七八岁光景,算來时至今日,怕也年近七旬,纵使老而不死,也当如那秋后的蚂蚱,还有几日光景可蹦。”朱权说到这里,忍不住呵呵笑道,显得甚是得意,口中这般说,心中暗自忖道:人道七十古來稀,目下这个世道,活到六十以上便算得长寿,我倒要拭目以待,这个穷凶极恶,灭绝人性的老鞑子,在老天爷面前能猖獗到几时。

午后时分,宁王府中,徐瑛遍寻之后方才在书房中找到了爱女**,眼见她正自爬上椅子,去取挂在墙上的三尺宝剑,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细问之下方才得知是奉了其父朱权的命令,当即打发丫鬟带女儿去院中玩耍,自己取了宝剑朝厅堂而來。

眼见朱权神情凝重的端坐椅上,对自己的到來浑然不觉,忍不住嗔怪道:“琳儿年岁尚小,你让她去取剑,也不怕伤了她。”

朱权回府之际念及帖木儿大军已然汹汹而來,自然心事重重,路过院中之际便让女儿去取书房中的长剑,却沒有想到女儿年幼,此时听得妻子这般责怪,不禁歉然一笑,伸手拔出了三尺长剑,右手取过磨刀石沾湿,在长剑锋刃上轻轻摩挲起來,口中沉声说道:“皇帝陛下已然传旨兵部调集兵马粮草北上,数月之后只怕北方便要战火连天,此战生死攸关,若是皇帝御驾亲征,为夫怕也得随军征战了。”

徐瑛耳闻朱权此言,回想昔年靖难之役中,自己呆在大宁的担惊受怕,不禁芳心剧震,忍不住沉声问道:“方今天下太平,战从何來。”

“西凉侯宋晨密报朝廷,帖木儿大军纠集异域蛮夷大军,气势汹汹而來,号称百万之众,此战不论胜败,只怕北地又是一个狼烟四起,生灵涂炭的局面,朱权轻轻叹了口气后缓缓说道。

徐瑛本以为又是什么依旧忠于前朝建文皇帝的大明将军作乱,有心劝阻朱权不要随军出战,此时闻得乃是什么异域蛮夷帖木儿悍然來攻,顿时放下心來,眼见朱权手持的剑柄前段剑脊上那个镌刻的“徐”字,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早已逝世的父亲,大明魏国公徐达,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断然说道:“想爹爹,宋国公,颖国公他们昔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时,尚能揭竿而起,舍生忘死,诛灭蛮夷暴元,况今日大明数千万人口,拥兵百万乎,既是尔等狼子野心,妄想效法铁木真,忽必烈禽兽之行,征伐我华夏,那就唯有沙场上见高低了。”

朱权眼见爱妻并未阻止自己即将追随朱棣北上迎击帖木儿大军,心中不禁一暖,出言安慰道:“昔日南宋尚在钓鱼城下击杀蛮酋蒙哥,何况今日大明军力绝非南宋可比,我随军出战,怕也是呆在皇帝身侧谋划,未必便亲自领军冲杀。”

永乐三年春初,西域之地,呼啸而过的寒风依旧刺骨,旷野之中依旧是白茫茫一片积雪,两条大河交汇之处,坐落着一座名为讹答拉的城市,(今哈萨克斯坦,奇姆肯特市附近)约莫一百八十八年之前,此处还是花剌子模国东方重镇,后被西征的蒙古大军所灭。

此时的讹答拉城外,沿河两岸数十里方圆内,营帐林立,牛马羊等牲口成群结队,一言难以望到尽头,驻扎着帖木儿帝国大军数十万人马,成千上万的士卒迎着寒风來到河边,在浮冰处处的河中打回河水,带回营地中以作自己和战马饮用,去年秋天便已踏上征途的大军因天气寒冷,行军殊为不易,又被数量庞大的牲口马匹所拖累,历经数月跋涉后已然被先行出发的大军先锋远远抛在身后。

按说天气逐渐转暖之下,这支声势浩大,意在攻打明朝的部族大军该当加速行军,可无数的帖木儿士卒,甚至是千夫长,万夫长却丝毫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统帅,苏丹帖木儿一直未曾现身,发出全军出发的命令,只得耽搁在此地。

黄昏时分,山坡背风处帖木儿的帅帐之中,一个年岁苍老的巫医壮着胆子将颤抖的右手伸出,触摸之下被仰卧在床,神志不清,口中喃喃胡语的帖木儿那明显烫手的体温所震骇,情不自禁下连连后退,直到撞在一个人健硕的身躯之上,这才回过神來,慌乱之下转身对那个年约四旬,发须微曲,长相和帖木儿颇为相似,正恶狠狠瞪视着自己的将军说道:“苏丹殿下不过小病,只需喝下我的药,明日便会痊愈。”言语之际,喉结情不自禁微微滚动,显见得内心恐惧之极,两日之前,帖木儿饮酒后忽然发了重病,至今卧床不起,胡言乱语下体温高热。

这个巫医根本对这个凶名赫赫的苏丹所得何病一无所知,此时却只得自吹不已,以求不要人头落地,原來帖木儿重病后,军中前來诊治的医生只因医术所限,无法使得帖木儿痊愈,已然被杀死了十数人之多,这个胆小如鼠的庸医面对帖木儿的第三个儿子,心狠手辣的米兰沙,又如何敢自承对此病束手无策。

米兰沙耳闻此言,一双狞厉无情的目光在巫医身上扫來扫去,转头的对身侧年约二十的儿子米尔扎沉声说道:“带他下去炼药。”

神态狞恶的米尔扎伸手推搡着巫医步出帐外。

那巫医手足乱颤的行走之间,内心之中却在祈求神灵相助,让自己得以治好苏丹的怪病,保住自己的一条老命。

宽大的帅帐之中,米兰沙遥望依旧躺在床上胡言乱语的父亲,心情沉重不堪,原來帖木儿帝国大军横扫诸国,在亚细亚之地所向披靡,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帖木儿自立国以來,其领兵征伐可谓百战百胜,未尝一败,不但在帖木儿国士卒将校中建立起了无比的威望,亦且打得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那些自称成吉思汗后裔的可汗们胆战心惊,迫于威势之下才组成了目下千里远征,前去攻打明朝的部族大军,米兰沙自父亲病倒后便即严密封锁消息,便是为了不让大军军心动摇。

夜色之中,米兰沙眼见帖木儿,满面通红之色,依旧胡言乱语,显然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心情焦躁下,此时的帖木儿咬牙切齿挣扎之下已是难以饮下药水,米兰沙当即便在儿子米尔扎的相助下将其牢牢按住,捏住鼻子迫得其呼吸难畅,自然张嘴下强行灌药而下。

帖木儿年老重病在身,历经诸般宗教仪式,跳神等治疗手段,已是三魂去了两魄,再被灌下乱七八糟数种汤药后,更是奄奄一息,终于在深夜时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率军远征明朝,妄图灭亡中国的途中一命呜呼,结束了其屠城杀戮无数,罪恶的一生。

米兰沙眼见父亲病死,当即铁青着脸走出帐外,和儿子米尔扎将那些给帖木儿诊治过的巫医全数杀死,他这般做不但是为了泄愤,更重要的却是杀人灭口,以防这个太过骇人的消息在军中走漏传播开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米兰沙命手下心腹卫士严密守卫在父亲的帅帐之外,任何人等不得擅入一步,转身朝不远处自己的营帐快步而去。

回到帐中之后,眼见十数个手下的万夫长在儿子召集下已然來到帐中,米兰沙故作镇静之态,对帖木儿帝国的这些将军们沉声说道:“父亲两日前病倒,此时病情稍好,但已无力率军继续远征,方才对我父子传下命令,明日大军返回撒马尔罕,等他病情好转后再做打算。”

连日來不见统帅之面的一众帖木儿将军心中已是不免狐疑,此时听得这个帖木儿的第三个儿子,在帝国大军中威望素著的米兰沙这般说,面面相觑之下不禁都有释疑之感。

数个米兰沙的心腹万夫长当即躬身领命。

正在此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万夫长对米兰沙问道:“大军回转撒马尔罕,殿下当命人快马加鞭,给前锋大军阿布巴克尔,哈里勒两位将军报信,让他们也率军返回。”

米兰沙眼见众将不疑有他,心中一块大石当即落下,重重点头说道:“明日天亮后,我便派遣一百骑兵疾行前去传令。”他不敢直言父亲已然病死的真相却是怕动摇军心,难以再掌握这支数量庞大的部族大军,赶回帝国都城夺取苏丹王位,原來帖木儿本有四个儿子,长子只罕杰儿多年前病死,次子乌马尔数年前战死,被自己的父亲当众指定为帝国他日继承人的却是自己大哥只罕杰儿的儿子,马麻黑,国中还有另外一个掌握数万精锐之师,令自己视如王位之前绊脚石的弟弟,老四沙哈鲁虎视眈眈一侧,目下这些帖木儿国的万夫长中,有的忠于侄儿马麻黑,有的忠于弟弟沙哈鲁,妄图夺取苏丹王位的他又如何会蠢到去说明实情,让自己再也难以掌控这支庞大的军队。

肃立一侧的的米尔扎看着那个建议给前锋大军主将报信的万夫长,眼光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恨意,原來自去年先行出发,踏上征途的十万大军的主将阿布巴克尔,哈利勒两人却是他的同父异母兄弟,一向被他视如眼中钉,肉中刺,如突厥,匈奴,蒙古诸般游牧部族,往往都是父子,兄弟各有心腹军队,沒有汉人王朝历朝历代所形成的什么立长,立嫡的规矩束缚,往往便是力强者压倒一切,弱肉强食,他阻止不得父亲的命令,唯有心中暗自祷告,希望自己的两个哥哥前锋大军已然和明朝镇守西域的大军展开激战,难以脱身,那么沒有了帖木儿帝国大军主力的增援,想來生还回來和自己争权的机会就沒有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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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如果同时面对一群狼和一只老虎,应该如何保护自己呢?”阿鲁台目光闪烁的注视着本雅失里,缓缓问道。

本雅失里闻言心中不禁一动,情不自禁问道:“国师的意思是咱们鞑靼置身事外,让帖木儿国和明朝朱棣打个你死我活。”

阿鲁台点了点头,沉声接道:“明朝西凉侯宋晟手下虽有数万大军却也难抗帖木儿军一击,咱们最好是找个法子让朱棣知晓帖木儿大军來犯之事,让他们在西域之地打得昏天黑地。”

“不,不,朱元璋,朱棣乃是我成吉思汗子孙,黄金家族后裔的生死大敌,我岂可给明朝通风报信。”本雅失里听得阿鲁台这般失心疯的言语,忍不住挥舞着双手站起身來,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吼,元朝被朱元璋所灭,自己这个黄金家族子孙如何能给朱棣通风报信,更为可恨的还是卫拉特部族马哈木,脱欢父子接受明朝册封,立国号瓦剌,依仗与明朝通商之利,不断收服草原上的大小部族,扩充实力,屡屡与鞑靼厮杀,自己又如何能向朱棣服软。

阿鲁台默默看着甚是恼怒的本雅失里,心中不禁暗自有些好笑,暗自忖道:若非蓝玉在捕鱼儿海一战而灭金帐元军,托古斯帖木儿父子死于非命,你又何來机会自称黄金家族嫡系子孙,统领鞑靼,当真可笑,冷冷旁观对方怒吼数声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后语重心长的问道:“帖木儿本为突厥后裔,其部族信奉的乃是真主阿拉,而这草原之上的大小部族,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牧民,都是长生天下的子民,若是帖木儿大军到來,咱们是否便要抛弃长生天,转而信奉他们的真主呢?”

一席话语犹如当头一盆冷水陡然浇熄了本雅失里内心之中对于明朝朱元璋,朱棣父子的刻骨仇恨点燃的怒火,只见他面色极为难看的颓然坐下,嘴唇微微颤抖几下后,终究还是沒有说出什么來,原來在这无垠的广袤草原之上,统称为蒙古的大小游牧部族虽则难以计数,信奉的却大都是长生天下的萨满教,回想昔日自己派遣前往帖木儿国的使者所见所闻,帖木儿大军对那些被征服的国度,不同宗教无一例外的采用灭国屠城,斩尽杀绝的手段,本雅失里陡然发觉,已然踏上征途,前來攻打明朝朱棣的帖木儿帝国大军,是如此的令人胆寒。

阿鲁台眼见对方逐渐冷静下來,当即娓娓言道:“可汗身为成吉思汗的子孙,自然不会向朱棣低头,但那些草原上的大小部族,却不乏前往西域宋晟驻守之地,和汉人商贾交易之人,或许他们会告知宋晟帖木儿大军即将來犯之事。”

本雅失里闻言略一沉吟,已然明白了阿鲁台言下之意是让臣服于自己,却悄悄遣人在西域之地和汉商做生意的部族中人给明朝通风报信,以避免尴尬。

“可汗,咱们鞑靼目下的心腹大患还是马哈木,脱欢父子,还是准备让那些大小部族准备迁徙,以避免被帖木儿驱策去攻打明朝,白白便宜了这个突厥跛子吧。”事关重大,阿鲁台此时也顾不得在本雅失里面前倚老卖老,郑重其事的站起身來说道。

回想昔年那个令草原各部族闻风丧胆的大明悍将蓝玉在捕鱼儿海侧将金帐元军尽灭后,也沒有将托古斯帖木儿麾下的臣民尽数屠戮,而帖木儿大军所过之处,可谓是鸡犬不留,两害相权取其轻,鞑靼可汗本雅失里内心之中,虽则依旧深恨明朝,却也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微微颔首,示意同意阿鲁台的谏言,目下以朱棣为帝的明朝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可不想自己麾下忠心耿耿的部将们成了那个突厥跛子的马前卒,稀里糊涂的去为什么所谓的反明复元大业送掉性命。

自昔年兵部驾部员外郎陈诚奉洪武皇帝朱元璋旨意出使西域撒里畏兀儿(今新疆柴达木盆地),招抚各大小部族,西凉侯宋晟奉旨统领大军进驻先后设置的安定卫、曲先卫、阿端卫,三个卫所后,各大小部族摄于宋晟大军威慑,逐渐接受朱元璋册封的指挥使,指挥同知等官职,近年以來鞑靼在草原上和瓦剌相互攻伐厮杀,也暂时无力南侵,西域之地逐渐平定,不时有來自帖木儿,土耳其等大小诸国的胡商被明朝丝绸瓷器等物贩卖到亚细亚之地所获得的暴利诱惑,沿着古丝绸之路南來,与同样为求财北上的汉商交易。

帖木儿大军数十万之众踏上征途以來,撒里维吾尔的胡商近乎绝迹,西宁候宋晟见状不禁心中狐疑,忙命手下军士详加打探,自一些前來交易的游牧部族口中获悉这个横扫亚细亚诸国,灭国屠城,自称铁木真后裔的帖木儿在其都城召开所谓的反明复元大会后,集结起以帖木儿帝国大军为主,东西察合台汗国,金帐汗国等为辅的部族大军,号称百万之众,悍然來犯,不禁大惊,一面整军备战,一面以快马向远在南京的朝廷传递军情。

当这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传到大明朝文武百官耳中之时,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文官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有点不敢相信昔年曾遣使朝贡,向洪武皇帝俯首称臣的蛮子帖木儿如何说翻脸就翻脸,竟然不宣而战,就冲着大明狠狠扑來。

宁王朱权昔年曾和來自帖木儿国的使者有过一面之缘,内心之中对于这个遥远的帖木儿国始终保持一丝警惕之心,眼见对面一众文官闻得帖木儿大军号称百万之众,不乏有人面露惊惧之色,当即迈步出列,对朱棣躬身奏道:“戎狄蛮夷素來残忍嗜杀,岂能以常理人性度之,突厥跛子虽自称铁木真后裔,这百万之众怕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纵以我大明目下人口而言,集结百万大军也是勉为其难,况其远征千里而來。

一众文官听得朱权这般言语,面面相觑之间不禁心中略定,他们纵然对兵事一无所知,却也知晓自古以來史书上所述大战,双方兵力皆有夸大之处,想來这帖木儿也会诈称军力,以收震慑之效。

永乐皇帝朱棣沉着脸站起身來,目光扫视一众文武百官,冷冷言道:“唐时名臣魏征曾有言道:夫戎狄人面兽心,弱则请服,强则叛乱,固其长性,这个突厥跛子昔日强敌环视之际,诈作恭顺,向先皇贡表臣服,如今自持牙尖爪利,兴兵來犯我大明,朕自当号令大军与其一战到底。”他虽登基日久,但昔年也曾统帅大军,可谓身经百战,此时听闻帖木儿气势汹汹而來,心中沒有丝毫惧意,胸中反倒似有一股火焰升腾而起。

朱棣当即询问兵部尚书,侍郎等官员,西域各位所,要害城市的驻军兵力,并传下旨意,让兵部官员准备调运粮草辎重,以满足即将北上的大军所需。

午后时分,朱权,成国公朱能,淇国公邱福肃立御书房中,扫视悬挂在身前不远的西域地形图,细看之下不禁都是微微皱眉。

原來朱棣虽则绝无意让朱权领兵征战,却深知他昔日也曾独领大军镇守大宁,追随自己靖难之中也算得惯经战阵,故此将他与自己的股肱之臣,朱能邱福一同召來商议即将面临的大战之事,这副地图却是西宁侯宋晨自镇守西域,设置卫所后遣人细查撒里维吾尔周遭地势绘制而成,连同军情塘报快马加鞭送至南京。

眼见地图之上所绘,目下西宁侯宋晨遣兵驻守的大明西域三个卫所所处周围地势,多有荒漠戈壁之地,地理状况险恶异常,朱棣,朱权,朱能,邱福等人心情不禁甚是沉重,他一干久经沙场之人自然知晓帖木儿国大军虽绝无百万之众,只怕也不下六七十万,这般雄强的兵力强攻而來,绝非西宁侯宋晟手中八万大军可以力敌,朝廷大军纵然集结北上,粮草筹措转运而前,只怕数月时光也难以尽数完成,更为可虑的还在于虽则帖木儿国虽远在西域千里之外,目下自己一干君臣却不知他们究竟何时出发,目下已然行军到了何处。

朱棣沉声说道:“据宋晟测度,此番帖木儿大军來犯之事,恐是草原之上鞑靼暗自通风报信而來。”

朱权略一思忖后躬身奏道:“帖木儿虽是出身突厥,却诈称蛮夷铁木真后裔,鞑靼蛮酋本雅失里自称黄金家族后裔,想來昔日便多有勾结,想那鞑靼目下以阿苏特部族首领阿鲁台为国师,此人素來老奸巨猾,想來不会甘心受帖木儿驱策,折损自己部族人马,反倒希望咱们大明在西域和帖木儿大战一场,以收坐山观虎斗之功,这才私下知会西宁侯,万一我大明王师在西域受挫,他们才好浑水摸鱼。”说到这里,走上两步后手指地图上撒里维吾尔附近沉声说道:“帖木儿国能在异域横扫数国,相继征服察合台汗国,金帐汗国,土耳其国,想來骑兵异常彪悍善战,依仗火炮攻克土耳其都城布尔萨,想來野战攻坚都具有强悍战力,我大明王师纵然急调北上,仓促之间在撒里维吾尔这般一无坚城,二无山地,完全对骑兵有利的地势决战,绝非上策。”嘴里这样说,心中不禁暗自忖道:一支由极端宗教武装的狂热信徒,数量庞大,野战犀利的剽悍骑兵,再加上火炮之威,今天的大明朝,华夏子民要面对的敌人恐怕比之灭宋的蛮夷忽必烈大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棣等人都曾远出塞外与昔日的北元骑兵交战,深知大明的九边重镇虽则也有精锐骑兵,然纵使全部集结起來,只怕兵力也远逊于敌军,更何况以骑射为战力的骑兵决战,乃是游牧部族的强项,昔年凉国公蓝玉,定远侯王弼之所以能以极小代价在捕鱼儿海一举灭掉北元金帐大军,乃是因为对方君臣昏聩下被蓝玉悄悄摸近身前,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帖木儿此人既是身经百战,未尝一败,想來绝非昔日的北元君臣可与之相提并论,此时闻听朱权言语,都是深深皱着眉头微微颔首。

“若是由你统领大军北上,该当在何处迎击。”朱棣转头目注朱能问道,自张玉阵亡后,早年跟随自己,忠心耿耿的成国公朱能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此次率军迎击帖木儿,朝廷大军的首选统帅人物。

身穿大红色武官服饰,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朱能一直便在细看地图,此时耳闻皇帝下问,当即躬身奏道:“微臣以为,撒里维吾尔之地多戈壁,沙漠,无险以做坚守,亦且部族杂居,多有信奉帖木儿国宗教者,加之西域之地寒冷,恐非我朝廷大军与蛮夷决战之地。”说到这里,迈步上前,手指长城以内,的肃州卫所,陕西行都司,西宁卫所,再下至祁连山山脉而下的西宁卫所,声若洪钟的接道:“既是在西域交战,朝廷大军难以占据天时,地利之势,不如让西宁侯率大军后撤,和微臣的兵马严守祁连山脉,依据山势下寨,依仗居高临下的地利重创蛮夷骑兵。”他跟随朱棣日久,深知皇帝陛下身经百战,故此这般大着胆子谏言放弃西域之地,暂时后撤。

身材已然微微发福的淇国公邱福有心争夺统帅之位,耳闻朱能这般谏言后撤之举,忍不住对朱棣躬身道:“成国公此言差亦,撒里维吾尔之地三个卫所乃昔日太祖皇帝陛下谕旨设立,西宁侯镇守日久,若是一朝放弃,数年之功岂非尽丧。”

朱权听得邱福这般言语,忙插口说道:“微臣以为成国公之略方为上策,骑兵平地决战,乃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然依据山势下寨,据城死战,才是我军克敌良策。”说到这里,目光扫过地图之上绝对不利于步卒交战的撒里维吾尔之地,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后沉声接道:“撒里维吾尔之地荒漠,戈壁纵横,多有不毛之地,微臣以为若是西宁侯大军后撤之时,不妨实行坚壁清野之策,将人口朝南迁徙,卫所要塞尽数毁去,以免给帖木儿大军留下储藏粮草辎重之地,另调数千至一万九边重镇骑兵,以智勇之将统领,避开帖木儿大军主力,绕往其后路,不断袭杀其运送粮草牲口的大队,以形成持久战之势,并打造战船,以水陆大军呼应,在黄河流域重创之。”他细看地图后早已发现,西域之地上有祁连山脉,下有昆仑山脉,撒里维吾尔数百里方圆之内,多是荒芜不毛之地,帖木儿大军虽则兵力雄强,每日消耗也是极大,旷日持久战对于目下人口众多,国力强大的大明來说,方为扬长避短,制胜之道,

------------只见那“牵星板”共计十二块,以乌木制作而成,自小渐大,大者长七寸余,标为一指、二指以至十二指,俱有细刻,若分寸然,又有象牙一块,长二寸,四角皆缺,上有半指、半角、一角、三角等字,颠倒相向。

郑和的肤色颇显古铜之色,显见得乃是跟随水师运粮船队北上,数月航海所致,眼见数个小宦手扯绳索,将表示北辰星,织女星,布司星,水平星,北斗星,华盖星的木板大致定位完毕,当即对朱棣躬身禀奏道:“陛下经道衍大师指点,翻看书籍,并航海数月后,对此牵星过洋术已然略有心得。”

朱棣闻言下缓步走近前來,皱着眉头问道:“船队航行大海之中,便以此物辨明位置所在。”他对航海一窍不通,却曾亲领大军远出塞外,内心之中明了当一个统帅领着军队身处陌生的环境之中时,最为要紧的便是知晓大军身处之地大致是何方位,故此这般询问。

郑和略微欠身后,口中答道:“陛下且看。”一面口中这般说,一面以右手持着的一块“牵星板”,使板面与海面垂直,板下端引一定长之绳以固定板自己眼睛之间的距离,口中接道:“观测时,使板下边缘与海天交线相合,上边缘与所测星体相接,便得天体离海平面高度,单位是“指”:“指”以下单位是“角”,一指等于四角:“角”可从牵星板刻度读出,或用小象牙块量得。”

“得道衍大师指点一二,小人翻看古籍,发觉此牵星过洋术上可追溯至汉代,《汉书?艺文志》已记载《海中星占验》、《海中五星经杂事》、《海中五星杂事》、《海中五星顺逆》、《海中二十八宿国分》、《海中二十八宿臣分》、《海中日月慧虹杂占》中皆有海上观星导航术,宋徽宗宣和元年(公元1119年),朱彧在他的《萍洲可谈》中曾有言道:“舟师识地理,夜则观星,昼则观日,阴晦观指南针。”郑和放下手中牵星板,接过身侧一个小宦官手中一个尺许直径的圆盘状物事,口中娓娓言道。

朱棣,朱权眼见那圆盘之上密布汉字,不禁甚是好奇。

郑和双手将那圆盘捧至朱棣身前,言道:“陛下请看,此物名为罗盘,以十天干中的八个:甲、乙、丙、丁、庚、辛、壬、癸;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八卦中的四维:乾、坤、巽、艮,两字之间称为缝针,如子癸,癸丑等等,共可有四十八个指向,罗盘指针扎于灯芯草上,浮于罗盘内水上,虽有风浪颠簸,也不易脱针,而保证正常指向。”

朱棣满意的点了点头,踱回书桌后坐下身來。

朱权伸手接过罗盘细细查看,只见地支每字的中线刻度即代表十位整度数的,如三十度、六十度、九十度等等,每个字占有十五度,三百六十度分为四十八个指向,每向即为七点五度。

“曾听人言道,海上气候变幻莫测,船只之间如何传递主帅号令。”朱棣回想昔日听闻,又忍不住问道。

郑和跟随运粮船队沿海北上数月,耳闻目睹下获益良多,问得皇帝发问,不慌不忙的答道:“白日里以各色旗帜悬挂挥舞,组成旗语,辅以信鸽传递,夜间或是雨雾等视线不明之时,以大灯笼,铜锣、喇叭和螺号等诸般手段发号施令。”

旗帜,铜锣乃是军中常见传令手段,朱棣一听则明,听闻郑和这般颇显胸有成竹的对答,甚是满意,微笑说道:“终有一日,我大明举世无匹的船队终将纵横于茫茫大洋之上。”

郑和接过朱权交回的罗盘之时,听闻朱棣口出举世无匹的船队这般言语,当即躬身道:“启奏陛下,若是船队庞大,打造船只势必须得耗费大量木材,尤以百年以上老木为佳,且木材伐下后须得经年累月风干,然后打造的船只,长时间浸泡海水之中方不会变形以致于船体漏水。”他跟随船队北上,多有和年长船工谈及造船之时,此时便即提出了造船的难处所在。

朱棣闻言下踌躇满志的站起身來,沉声说道:“朕明日便即传旨工部,让他们派遣军士匠人奔赴各府县,选取适宜造船的良木伐下,以待他日造船所需,大明不但会有最为庞大的船队,亦会有超越历代的大海船,方不失朕之天威,华夏大明之国威。”

朱权听得永乐皇帝朱棣这般豪言壮语,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暗自忖道:以现在的技术,当然无法用钢铁打造船舶,坚木打造的船舶到底能有多大呢?不但要大,而且亦须坚实无比,方能承受住大海之上的惊涛骇浪,单单这打造船只之事,其中难处恐怕就难以计数。”

永乐二年初,由安南而來朝见朱棣的使者一行数十人到达了南京。

安南古称交趾,自汉唐以來,一直是中国的属地,五代以后,方独立成国,元末战乱,安南趁机从中国版图脱幅,一度发兵攻入思明路永平寨,超越元代定界铜柱二百余里,霸占丘温、庆远等五县,洪武年间,明太祖朱元璋曾颁诏晓谕安南国王陈日昆,命令归还,但陈朝此时已由国相黎季犛掌权,他胁迫国王陈日昆,称兵拒命,朱元璋以战争方息,重在安抚,不愿再起干戈,于是置之不理,安南从此处于半独立状态。

御书房中,朱棣回想今日奉天殿召见安南使者之事,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原來,自明朝立国以來,安南陈氏政权已趋衰微,一直内乱不断,早在公元1371年,安南国王陈日坚就被伯父陈叔明逼死,因惧怕明朝反对,陈叔明未敢篡位,乃立其弟陈瑞为国王,后陈瑞在入侵占城时败死,弟陈炜继立,此时陈朝政权已逐渐落入黎季犛的控制之中,他杀掉陈炜,改立陈日昆为王,数年之前黎季犛杀陈日昆自立为国王,改国号为大虞,自己也改姓胡,名一元,与其子胡汉苍共理朝政,奉命前來南京的使者自然不会说出实情,诡称陈氏宗族已绝,胡汉苍为陈明宗之外孙,因此暂时登基理政,请求得到大明永乐皇帝陛下的承认与册封。

回想朝议之时,礼部尚书郑赐等一众文官谏言所说:安南地处偏远,实情不明,不可轻易下诏册封的事,沉吟半晌的朱棣终于打定了主意,命书房中的宦官伺候笔墨,挥毫写下诏书。

宁王府书房之中,朱权手中拿着书籍,却浑然不知上书何物,脑海中回想今日奉天殿上來自安南的使者奉上的国书中所言,恳求大明皇帝朱棣下旨册封之事,以及有御史指斥安南侵占大明数县之地,还妄想得到册封,当真无耻之极的言语心中不由有些好笑,暗自忖道:管你安南阿猫阿狗当国王,鸠占鹊巢也与咱们毫无瓜葛,朱老四可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最好能趁机把那数县之地收回再说。

正在此时,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朱权抬头之际却见一个端庄秀丽的少妇走近身前,正是自己的王妃徐瑛。

徐瑛纤手夺过朱权手中的书籍,口中嗔道:“夫君半夜秉烛夜读,可背得此书上数句來听听。”她岂不知朱权的性子,当年被逼得去国子监听课,哪一次不是滥竽充数,书房之中这许多经史子集不过装装门面,估计朱权就沒有一本能够从头至尾看过一次。

朱权站起身來伸手牵住爱妻的手,笑道:“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我若是去细细读來,只怕就要在此睡着,岂非将你冷落在闺房之中。”言罢拉着徐瑛朝外行去,缓步朝前之时反手一掌打出一股凌厉的掌风,扑灭了书桌上的烛火。

徐瑛听得丈夫调笑之言,忍不住粉颊晕红,低低啐了一口,跟随朱权远去。

数日之后,朱棣在奉天殿颁下旨意,命礼部行人杨渤等人随同安南使者前往安南,调查胡汉苍奏章真伪与安南民意,携带的旨意中告知胡汉苍若想显示藩属臣服于大明的诚意,先行归还丘温,庆远等五县再说。

数月之后,奉旨出使安南的杨渤回返南京,向朱棣禀明安南国内之耆老名宿共同为胡汉苍请命,胡汉苍愿意归还侵占的丘温、庆远等五县之地。

朱棣对胡汉苍惟命是从之举甚是满意,当即命礼部郎中夏止善等人赍诏前往,册封胡汉苍为安南国王,诏书中并告诫胡汉苍:“作善降祥,厥显有道,事大恤下,往馨乃诚。”

深秋时分,远在千里之外的的帖木儿帝国都城撒马尔罕城外,一处山坡高处之上,一个身穿甲胄,须发花白的老者俯视着山下那犹如江河一般行进的部族大军,难以计数的牛羊马群,一派鹰视狼顾之态,正是苏丹帖木儿,经过撒马尔罕的反明复元大会后,那些被他征服的成吉思汗的子孙们,已然将其部族中的精锐尽出,以横扫亚细亚的帖木儿帝国大军为主力,组成兵力超过六十万的大军,号称百万之众,以铺天盖地之态朝着帖木儿的目标,大明帝国前进。

早在明朝开国君主,洪武皇帝朱元璋在位之时,帖木儿已然遣使前往明朝,诈作恭顺之态,查看大明国情,一路之上详尽绘制了地图,标明了有水源适宜大军驻扎之处,此时的他估计自己麾下这一支举世无匹的大军须得经过至少五个月的艰难跋涉,才能抵达明朝在西域的防御之地与明军交战,念及自己即将统帅大军与异常强大的大明交战,帖木儿双目之中不由泛起一丝可怕的狂热,挥手之下马鞭狠狠抽击坐骑,策马率领数十个剽悍的卫士策马朝山坡下奔去,渐行渐远。

草原之上,营帐连绵数里之遥,一处占地十余丈方圆的金帐之内,一个神态倨傲的帖木儿使者正自诉说着自己的苏丹帖木儿已然统领大军而來,要求鞑靼可汗准备迎接即将率军到來的苏丹帖木儿殿下,并整军备战,一同为了黄金家族的荣耀,对大明展开复仇之战。

原來帖木儿在亚细亚虽是纵横无敌,却也深知自己还不具备纯正到足以号召所有蒙古人的血统,蒙古黄金家族的血统,因此帖木儿汗努力撮合着自己几个孙子与蒙古黄金家族部落首领女儿的婚事,甚至昔日早就遣使到访鞑靼,许诺说:“帖木儿的子孙岂能与成吉思汗的子孙相提并论,我千秋万岁之后,自当在成吉思汗的子孙中择贤而立……”

年约三十余岁,面带酒色之气,身穿狐裘的鞑靼可汗本雅失里眼见那个帖木儿使者的傲慢神态,不禁心中有气,脑中回想起昔日自己派遣前往帖木儿国的使者回禀的所见帖木儿大军的残暴善战之处,还是勉力压抑下胸中怒火,沒有发作,挥手让手下士卒带那使者一行下去歇息并好生款待。

眼见使者的背影消失,本雅失里转头对身侧不远一个身穿华服,身材微胖,须发花白的老者问道:“帖木儿大军已然踏上征途,不知国师对此次和明朝交战之事如何看待。”他深知目下明朝西凉侯宋晟亦是统领数万大军驻守西域,非是可以等闲视之,故有此问。

目下鞑靼的国师正是阿苏特部族首领阿鲁台,原來自大明悍将蓝玉统领大军在捕鱼儿海奇袭,将北元最后一支大军打得灰飞烟灭,黄金家族名正言顺的皇帝托古斯帖木儿父子死在宿敌也速迭尔手中后,北元已然灭亡,乞儿吉斯部族首领贵力赤,阿苏特部族首领阿鲁台联手扶持这个和黄金家族有着血脉关系的本雅失里登上汗位,去北元国号,改称鞑靼,自两年前贵力赤暴病而死后,乞儿吉斯部族众将逐渐开始效忠于本雅失里,与阿鲁台渐成分庭抗礼之势。

阿鲁台眼见着身侧侍者将羊皮袋中的马奶酒缓缓注满陶碗,伸手端起后灌下一口,以袖拭去嘴边酒水,这才不慌不忙的问道:“以可汗看來,苏丹帖木儿率领大军到來后,会不会将咱们鞑靼的勇士驱策而前,先行与明军交战。”

“这……”本雅失里沉吟后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他既然自称黄金家族后裔,自然将明朝视为生死大敌,此时闻听这个老奸巨猾的阿鲁台所言,不由暗暗心惊,看方才那个帖木儿使者一派骄横之态,只怕阿鲁台所虑未尝沒有道理。

注:本文关于牵星过洋术的描述,源引自明万历二十五年李诩在所著《戒庵老人漫笔》一书,“牵星板一副,十二片,乌木为之,自小渐大,大者长七寸余,标为一指、二指,以至十二指,俱有细刻,若分、寸然,又有象牙一块,长二寸,四角皆缺,上有半指、半角、一角、三角等字,颠倒相向,盖周髀算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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