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鼎成坚持送老人一程,三轮缓慢开在山路上,他尽量保持行车平稳,害怕打扰老人的睡眠。
林樱徒劳为老人输送灵气,勾画法阵隔绝氧气,完成吴鼎成的心愿。
戏班的车开得很轻,缓行跟随。车内异常沉重,小分队的第一次任务,以惨痛的失败告终!
“爷爷你看呐,村口这两棵桃树,今年结果真多。记得清明扫墓那会儿,你还说桃花开得没有往年好……”
吴鼎成开着车自言自语,神情看不出悲喜。
早起的农户陆续出门,有人扛着锄头往村外走去,提着满桶衣物从河边归家的小娘,背布包唱歌谣上学的孩童,朴素问候皆未应答。
吴鼎成挤出笑容,沙哑道:“爷爷,我们到家了,你再睡会儿,我做好饭就叫你。”
不久后,村民们涌入院子。辈分较高的老人在商量张罗,众人忙碌喧嚣。
唢呐声响起,吴鼎成从屋里出来。大家争相安慰,老村长已是百岁高龄,这是喜丧,节哀顺变。
吴鼎成向众人挨个作揖,挤出难看的笑脸,麻烦大家!
对于普通人而言,活到一百岁,确实是奢望。凌川他们心中了然,若不是发生这样的事,老村长再活一二十年完全不是问题。
林樱跟他们说,大家一晚没睡,先回去休息吧。这些后事风俗也帮不上什么忙,今晚演出,送老村长一程。
演出?凌川有些发蒙,对于喜丧各地风俗不一,其实只是世人不愿承认残酷的现实,编造的虚幻谎言。
这个敬重的老人,他们要以自己的方式送别。
一行人被叫醒,已至中午,唢呐声萦绕徘徊,让人心中积郁更甚。
对外只说老人夜染风寒,含笑而去。村民们不好多问,发生的事实,追问已然意义不大。
饭食上桌,主人家特地吩咐,给远来的贵客多杀只鸡。王壮实那句玩笑话,成了最后的诀别!
仿佛回到昨日,老人同坐,慈祥看着众人。大家吃得极慢,动作也很轻,生怕对老人产生一丝不敬。
两顿宴食皆有鸡,前一晚的乌鸡由凌川独享,欢快侃闹不断。此时王壮实咬着鸡腿,如鲠在喉吞咽不下,沉默压抑。
李家姐妹说吃好了,众人陆续说着吃好了,而后各自离去。
回想起不久前,遇到过不去的坎坷,想着一死了之。
孤独地死去,在世上不留下一丝痕迹,甚至不会有人哀悼纪念。而今真正面对死亡,才知晓它的分量,无言且压抑。
“大笨蛋你去哪?”李叶拍醒走神的凌川。
她细声问道:“在想什么,大家都在等你排练呢。”
凌川低头跟上李叶的脚步,感觉浑身异常沉重。他面向前方,低声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来看我吗?”
李叶停下了脚步,良久之后,她转头看着凌川。皎洁无暇的眸,带着一丝笑意。
“我会的,姜凌川,我…”
凌川觉得眼前这个人儿,好美。她的一颦一笑,都会让自己感到欣喜。
“笨蛋,如果是我,你会来吗?”李叶涨红着脸问道。
凌川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脸颊,“我肯定会啊,相信其他人也同样会来的!”
后者听完狠狠跺脚,混蛋笨蛋大臭蛋!
晚间大家还是没怎么吃,众人登台演出家常的戏剧,唱着熟悉的曲目。王壮实戏份不多,与凌川在后台忙活,搬运道具。
凌川唯一的戏份,扮演滑稽的恶霸龙套,露脸三两回便被打死下场,台下众人喝彩叫好。
唢呐每隔一段时间,再次吹奏。凌川心事缠身,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他想起在小山村独自生活的爷爷,四海漂泊的父亲,改嫁异地的母亲,你们都还好吗?
泪水不经意间夺眶而出,而后被迅速抹去。
悬梁上坐着一个小孩,摇动着腿。月光从破漏的瓦片缝隙射进来,那道影子刚好落在床上,与凌川并肩而睡。
“死了个老头至于这么悲伤?”小魔鬼语气冰冷,不解问道。
“关你什么事!”凌川转过头不再看他。
小魔鬼从悬梁跳下来,意料之中并未听见摔倒之声,他来到床上与凌川四目相对。
云河质问,“你在怪我,为何不帮你?”
“要不然呢,需要你的时候总是不在,你有何用?”
“凭什么要我去救一个陌生人,我们只是利益关系,我主你仆!”
凌川欲言又止,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他有力量便一定得救?世界上苦难并不少,救得过来?
站在道德制高点独领风骚,自己没有能力,妄图用他人力量来实现。
云河默默看着凌川,阴晴变化的脸,玩味地问道:“想通没有?”
凌川并未作答,心中暗啐一口,显然还是鄙夷云河的做法。
“你还真是我的傻弟弟,一直都是这般死脑筋!”
“好啦好啦,这次你也并非一无所获,看看口袋里的是什么?”小魔鬼向凌川挤了挤眉。
“这是蛋?不会吧,怎么可能这般硬!”
无论凌川如何用力,这颗蛋状的物体,没有改变分毫。
“别捏了,这就是一枚蛋。那妹子说得不错,你本就是个蛋,世界上第一枚蛋。蛋生蛋再正常不过啦!”云河捂嘴,贱兮兮地笑着。
你才是蛋,你全家都是蛋!莫名其妙多出这么个东西,凌川一团乱麻。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别卖关子了。”
“不是说了吗,这就是一枚蛋,它的本体是那条小蛇蛇。”
“你说的是,那条赤红大蟒?”
凌川紧紧注视,这个只有指节大小的蛋,实在很难想象成那个庞然大物。
蛋中沁出的冰凉,如同毒蛇注视着自己。凌川将它抛给云河,嚷嚷道:“这么危险的东西,我可不要!”
“哦,那我收走了。魔神级别的宠物,有的是人要,而且花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哦。”
“等等,如果你教我控制之法,我勉为其难收下它。”
“勉为其难?”云河戏谑地看着凌川。
凌川悻悻道:“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好人做到底啊。”
云河将蛇蛋丢给凌川,后者急忙接住,叨叨有词,慢点慢点,可别给我摔坏喽。
“它没你想的那般脆弱,用自己的灵喂食。待到出生,自然认你做主。”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凌川向小魔鬼问道。
云河摆了摆手,“因为我是哥哥啊,哥哥爱你!”
“我父母就我一个孩子,哪来的哥哥。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两个大男人说什么情情爱爱!”
“你的脑中都是什么龌龊思想,那女孩我觉着还行,你不考虑一下?”
凌川脑海中浮现李叶甜甜的笑,你说她啊,我希望是永远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