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一眨眼,这件事已经远离我们近一个多月了。徐骏继续早出晚归,办着他那些大案小案。而我,也已经从火锅哥变身为某个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狗。原因无他,火锅店的那点钱,在明海实在是还不起欠徐骏的巨款以及房租。
跑销售有一个好处,就是时间自由,打交道的人多,除了底薪还有提成。当然,坏处也不是没有,除了要看人脸色吃饭之外,老是在医院和药店跑来跑去,对于我这种眼睛和体质有时候实在有点吃不消。徐骏笑我这次的活儿是老寿星管太平间,兼理阴阳两界。我没好气地回瞥这货一眼,让他回去多吃点补肾丸吧。
后来,这成了我跟他之间的一个梗……
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无缘不聚无债不来。我叫徐骏有空查一下那个徐莹的事情,作为男人也好,警察也罢,如果有需要还是帮帮她,毕竟也是跟他有过这一段。当时徐骏满口答应着,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去办。直到有一天,我回家看到他有些神色黯然地坐在露台上发呆,既不像往常一样躺沙发上看电视吃薯片,也不像偶尔下班回来累了倒头大睡,我就想到应该是这件事有眉目了。
她叫徐莹,一个94年出生的明海市本地姑娘,六岁便跟着母亲和继父重组了新家庭。11年正是这个姑娘最花样年华的时候。可就在这一年,她的继父生意失败了,家里一下子多了几百万的负债。紧接着,母亲患了忧郁症,继父终日酗酒,种种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为了家,她放弃了大学,也放弃了前程,一个人找了三份工作没日没夜地轮换着过活。
可是厄运并没有看在她如此勤勉的份上而饶过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她那醉酒的继父无意中闯进浴室,看见了正在换衣服的她,继而把她强奸了。她的母亲因此发了疯,继父用铁链把她母亲锁在屋子里,进而威胁她不准报警。她为了母亲,只能继续忍受这样的生活。终于,12年初的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然后她拿起屋子里的榔头用力锤向了继父和母亲的头。紧接着,浑身是血的她在同样满是血迹的房子里呆呆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发疯一样地狂笑。最后,她回到自己房里,坐在梳妆台前,轻轻用满是血地手抹了抹镜子,用刮眉刀割开了自己地动脉……
十年了。到这一年已经整整十年了。这件让当时接警民警触目惊心的血案,如今在档案袋上只留下了“211”这个以案发日期作为标记的代号。那个叫徐莹的女孩,也成了这档案纸上一个简单的名字。可她的魂,却始终未曾安息。
徐骏告诉我,她曾经那样真诚地望着他,朝他露出过幸福的笑容。可那时的他,只知道她笑起来嘴角会现出两个梨涡,是很美很甜的那种。那时的他也从没想过,她竟然有过这样惨烈的经历。她留在现场照片里,浑身是血还带着诡谲笑意死去的模样竟会是那样恐怖。
档案是徐骏复印出来的副本,我简单的看了一下。照片里的现场到处是血,徐莹的房间倒是跟我找到徐骏时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照片上,她就这样趴在梳妆台上,血染红了整张梳妆台,镜子上全是她用染血的手抹过的痕迹。大概十八岁的她也曾是个爱美的姑娘,常在这里打扮自己,看着镜子里漂亮的自己满心自得吧。所以,死之前的她,看着镜子里肮脏的自己不敢相信,想要再从镜子里看看当年的自己。这一抹,有伤心,有悲愤,也有怜惜。大概也是因着这带血的一抹,把她那愤怒、悲伤的魂藏在了镜子里,执着地用仇恨禁锢着自己。
“夏恒,你说,她会去哪里呢?”徐骏坐在那里忽然呆呆地问了我一句。
“我也不知道……”我很想告诉他,按照那个梳妆台的破坏程度,徐莹应该已经跟王美彤一样了。可是看着他那个样子,我突然就想把这话给咽回去了,“她是个好人,应该会上天去吧!”
“如果我早几年毕业,早几年遇到她,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徐骏默默地掏出打火机,点着了手里的档案副本。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一切因缘起,亦当因缘灭。不过是一场因果,镜花水月,不必当真。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在这种时候想起爷爷当年的话来。可能我也该用这话去劝徐骏,可是这种时候,我不想劝他。我觉得,人这一辈子除了该忘记的,总是该要记住点什么的,否则岂不是枉费了这一遭神佛口中的须臾数十年?
这点理论,后来认识的老白跟我相似。大概我们都是心中有着放不下的执念,所以他成不了他的佛,而我成不了我的仙,混成了现在这个德性。当然,这是后话,这里就先不提了。
认识老白跟认识徐骏不同。除了先后的时间顺序之外,认识徐骏有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大家互相帮助,而认识老白是基于大家相互鄙视。老白名叫白凌云。对,就是前文说的那个骚包爱装逼的西装广告男。他从何时何地认识我的,我暂且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从他的脑残粉指着广告里的他,把我的颜值贬得一无是处时认识他的。
原本一直以来,我对他除了那15秒的鄙视之外,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徐骏和徐莹地事情,让我不得不好奇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刚开始在那里遇到他,我还以为是徐骏查案子踩了这家伙的尾巴,所以他要解决掉徐骏。可是后来听徐骏说起来,他和徐莹之间的事情似乎跟这个家伙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就不免要疑心这货的来路了。
那天,在黑暗中晃晕徐骏的眼睛,还有那架烧成粉末的梳妆台……
本来我想让徐骏抄他的底。可后来想想,他是个大明星,挖料这方面狗仔和粉丝估计能挖得比警察还细。有电脑手机在手,我就不浪费国家的资源了。更何况,徐骏要是真好奇起来,万一真挖到什么猛料,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就凭徐莹那架梳妆台的烧毁程度,我估计就算到时候浑身贴满了龙币,我也干不过他一根手指。
休息在家的那天,我也学着徐骏躺在沙发上边吃薯片边玩手机。我先用B度搜索了一下白凌云这个名字。果然,他的那些脑残粉已经把他的资料挖得渣都不剩,满满当当地排了一大片。B度百科更是详详细细洋洋洒洒地长篇大论。什么性格爱好啊,血型分析啊,星座预测啊,成名之路啊,作品集啊,拍广告拍戏受过几次伤啊,连名字拆开成三个字什么的抒情文解释都有。
我去,这就是脑残粉的威力吗?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话说回来,我估计老白要是现出真身,他们能掘地三尺把上下五千年都挖个遍,连他浑身的毛都一根根数清楚……
看完正儿八经的B度百科,我大概知道他现年26岁,祖籍山东,出生于美国,净身高一米八五,体重160斤,血型是靠这群脑残粉按照性格和星座盲猜的AB型(据说是根据他的贵族气质。嗯!?)。当然,后来我知道,这些所谓资料全是假的。不说别的,就光说体重,你们以为他敢真身上秤吗?就他那体型,尼玛估计得开起重机出来,能把秤都压爆了吓死这群煞笔……
不过,当时我没有想到过这些资料的真伪,就只是当个简单地信息。然后……额……我就被页面上的那些八卦花边新闻吸引,看了一下午关于他和哪些女星的绯闻……不好意思,当时一念之差一时好奇,跑神了……
徐骏下班回来的时候,我正看着微博上的劲爆八卦起劲儿,连饭都忘记做了。那时候,我不知道还有这种绯闻炒作的明星营销套路,所以一直以为是真的,边看还边咂嘴。徐骏十分好奇我今天休息居然不做饭,于是也凑过来看。
“哎哟,稀奇啊!夏恒,你个钢铁直男居然追起明星娱乐八卦来了……”这货自从肾虚治好了之后格外眼明心亮,就往我手机上看了一眼,就立刻抓住槽点了,“哎,我可告诉你啊!这个白凌云现在可是火得不得了,什么电视剧啊,广告啊,多得不得了。可以说是一线明星了!在这个看脸的世界,人长得帅就是好啊!”
“……”我个人以为,他最后的那句话其实并没有感叹的成分,而是在对着我这种大众脸偏上自我炫耀,“……怎么?你也知道他?”
“当然了!”徐骏无比认真地冲我道,“拜你所赐,我最近都在追他的那部《爱在地球毁灭时》,还挺好看的!现在特别火!”
“我去,我怎么不知道……”我默默地嘟囔了一句。
“因为你压根就不看电视……”徐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电视,“我特喜欢他跟那个女主角生离死别时的眼神,演得特别传神,跟真的一样。哎,不说了,你自己看吧,开始了!”
液晶屏上开始亮起画面,这个点上正好在播男女主生离死别的戏码。白凌云饰演的男主身穿一套白色的大袖古装,手执一把同样白色的宝剑,一双狐眼神正色清,正对着某座神山下的一群喽啰发动怒气值蓄力。而刚刚掐死了女主的反派神仙则躲在这群喽啰后面,靠嘴炮义正辞严地攻击男主是大胆妖孽。话说回来,最近的煞笔电视剧还真是有点雷,这要是搁游戏里,这种辅助打法早被队友们喷成狗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电视剧里的这个画面时间久了的时候,总是会有些恍惚。好像这些情景,我在哪里曾经看到过。我百无聊赖地揉揉眼睛,看着这种神剧果然让我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