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有三魂。一名胎光,乃太清阳和之气,属天,司天元神识,主寿命。二名爽灵,为阴阳之变,属人身五行,司灵通,主财禄。三名幽精,为阴气之杂,属地,司欲神,主灾衰。复有七魄,名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七魄各分阴阳,存于人身七情,由身而生,身死即灭。
人死之后,七魄先散,三魂离身。天魂归天道,地魂守神主,人魂入地府。但是说归说,人活着的时候,这三魂七魄少了哪样都不行。
陈伟超这件事,让年少轻狂的我受到了很大的教训。第一,我爷爷不是神棍,而是正儿八经的神人。第二,人走阳关道,鬼走奈何桥,不要随便去跟对方打交道。第三,做人还是自私一点好,不要多管闲事,尤其是你能力范围以外的闲事。第四,保护好你自己的三魂,小心别跑丢了。
虽然对于那件事还是有很多谜团没能想明白,比如这个瓶子是哪来的,陈伟超的天魂是怎么进去的,那位危急时刻救了我的深藏功与名的仁兄是男是女,等等等等……但是当时自顾不暇的我已经没什么心思去多想了。藏起脖子上的龙币,我和那个世界,大家还是各自安好吧。
可能我这个人天生也就是爱管闲事的命吧,越是想独善其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越是找上门。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以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现在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能看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点在眼睛里的那个阴阳水配方有问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它们有的还正常点人模人样,有的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尤其是晃荡在公路上的,走夜路或者开夜车突然窜出来一个头只有一半的家伙,能活活吓死你。
我尽量还是选择无视它们,假装我就看不见,就这样过去了。反正我知道撞上它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地上一麻袋钱让我捡着这类好事。无奈有些事要是碰上了,还真是容不得你视而不见。比如时隔一年多后的今天,我又说出了那句话……
“我试试帮你把她招回来!”
说出这句话,在当时的情况来说我真的是万分不情愿的。所谓一不离二,二不离三。我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麻烦事必定接踵而来。果不其然,王胖和何星听见这句话后,两个人都没了声,二脸懵逼地在那里看着我。何星也不号丧似的嚷嚷要死要活了,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从天而降的希望。
后来他告诉我,他是马克思主义无神论的忠诚拥护者,今天以前,他是坚决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我去他大爷的。果然是为女痴为女狂为女能做杀人王,什么马克思恩格斯,泡妞才是每个男人必修的终生事业。
姑娘的尸体已经火化,想要什么起死回生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好在冷静下来的何星还不是那种死脑筋,对此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倒是省了我不少工夫开导他。眼下他的要求也切实多了,不求天长地久,只求再见一面,大家把该说的说清楚了,该了结的也都了了。听他的思路,其实就是对这段坚持了这么久,付出这么多的感情有太多的不甘心。他现在只想要一个结果,给过往,给自己一个交代。
花了两天时间,赶在姑娘头七之前,我和胖子总算把招魂仪式要用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头七那天夜里,我们找了个僻静又开阔的地方,摆起了我记忆中爷爷说过的阵法。王胖一边干活,一边跟我嘀咕:
“哎,老夏,你这到底行不行啊?当初说得那么神,何星可是把所有希望都放你身上了!你可别到时候掉链子!”
“……这个我说实话吧,我还真不清楚,应该行吧!”我悄悄凑到他耳朵边回了他一句,“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我靠,合着你这是瞎蒙的啊?!”
“不算瞎蒙!”我认真地回了他一句,“我爷爷留下的东西一向灵验。只不过我没试过而已嘛!我一个大学生,谁闲的没事干天天给人招魂?”
“老实说,你这种没经过测试就发布的程序,风险系数还是挺高的……”王胖默默地嘀咕着,“老夏,你可悠着点儿。别到时候测试不成功,把咱们整个系统给崩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眼角余光瞥见何星走过来了,于是赶紧敷衍两句,“到时候再说。”
都不知道王志超这个死胖子是不是乌鸦投胎的,哦,不,应该是乌鸦的嘴单独投胎的。子时正,我手持龙币开坛念咒,一切都按着当年爷爷说的步骤来。由于是第一次干这回事,这些步骤我还特地练习过,为的就是防止发生错漏,造成什么意料之外的后果。然而,这个不可预料的后果还是发生了。
一开始,我念完咒并没有什么反应,我还以为哪儿不对了,正在思考问题出在哪里。谁知,就在我继续报完姑娘的死年八字时,天空中突然一个炸响,劈下来一道电光,直接把我们摆好的桌子器物都烧了起来。我们三个吓了一跳,纷纷赶着躲开。紧接着周围狂风大作,吹得我们谁都睁不开眼,刚才烧着的桌子器物一下子又被吹灭了。
何星还以为这就是招魂的效果,那姑娘马上就要来跟他见面了,硬要不怕死地顶着风站在前面。我可不觉得这算什么鬼魂出来所需要的天降异象,赶紧死死地抓住身边的王胖,以免我这单薄地小身板被风吹跑了。
“老夏,那老娘们儿出来没啊?”风吹得我们睁不开眼,挪不开步,唯有王胖凭体重稳如泰山,他闭着眼睛大声朝我喊。
“我不知道啊!”我是连脚都被吹得有点发飘,感觉我要是松开抓着他的手,就会被吹跑,于是我努力喊,“何星!你见到她了没?”
“卧槽,你写的码你都不知道?!”
听不见,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这时候的我,耳朵边只有风越来越凌厉地呼呼吹着,满满卷着泥沙尘土,还有乱七八糟地东西往我们这边砸,那感觉仿佛是要天崩地裂。我用力把脑袋埋在抓着王胖胳膊的两个手臂中间,王胖也把头躲过来跟我凑在一起,用他那两只肘子死死地抱住我俩的脑袋。
“何星,你他妈倒是说话呀!”王胖紧接着放声继续喊,那声音在跟他抱成一团的我听来,几乎就跟响雷差不多。然而,何星并没有回应,风里依旧只有飞沙走石的声音。
我努力从王胖和我交互抱着头的胳膊中间微微睁了睁眼,想看看究竟什么情况。谁想,刚眯开一条缝就看见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巨大黑色物体一下子往这边飞过来,径直撞在我和王胖身上,把我俩撞散了。我和王胖失去重心,一起惊叫着被风卷了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顺着风力一直被卷到半空中。
按这个高度,我估计这会儿风要是突然停了,我们三个都得摔死,然后明天的智障新闻头条就是某地半夜突现龙卷风,三名青年男子野外烧烤被刮中摔死。脑补到这种程度,我想我要是能活着还是别死了。身处在风圈里,我仍然努力想要寻找王胖,我盼着他的体重加上我的小身板能安全着陆。不想,我的努力还没找着王胖,迎面风圈里却吹过来了另一个人——刚才我俩怎么叫都没回应的何星。
彼时,他正摊开着手脚,像要迎风翱翔一样,被风圈卷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仔细一看,嘴里刚想叫他的名字,却真真地看见他的胸前插满了木刺、长钉子、蜡烛台等等一切我们刚才放在桌子上摆阵法用过的尖锐物件。
他死了。我懵了。他直勾勾睁着眼睛被卷在风里,两眼暴突,张大了嘴巴,死得好恐怖。更恐怖的是,在这个风圈里,他离我越来越近。难怪他一直没回声,合着他刚才一直顶在我们前面,正巧挡下了所有这些尖锐的物件。那刚才撞过来,把我和王胖撞飞的巨大黑色物体应该就是他的尸体。我惊恐地回忆着刚才被他的尸体撞到时的感觉,嘴巴里愈发大声地喊着王胖,内心也在大声喊着何星的尸体可千万别过来。
王胖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眼下被卷在风里的,就剩下我对着何星像刺猬一样的尸体,而且他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我马上就要疯了。正在此时,龙卷风的风眼里突然自天上透进来一束强光,那亮度简直是要晃瞎我的眼睛。
我正被龙卷风的风力吹得头晕眼花,加上看见何星的尸体那种恐怖的压迫感,这下再被强光猛地晃一晃眼,不用多想也足够我这种凡人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了。
“不是说神道派吗?就这点能耐啊?招魂幡都能画错……神棍还差不多!”
“哎,说话客气点好吧?!人家穿梭阴阳,遨游三界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大爷的,知道他画错了你不早告诉我?!想收买人命啊?!哎哟,我的屁股……”
“你跟着他那么多年,你自己不会看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他妈要是知道我能被卷上天?!妈的,老子早晚吃了你!”
“哎呀,别瞎扯了你们,现在弄成这样咋办呀?”
“还能咋办?照惯例假装路过,活的叫白车,死的叫警车呗。”
“我是说,现在闹出人命,回去怎么交代呀?!”
“废话,当然实话实说了,难道你以为你瞒得过去啊?话再说回来,是他把招魂幡画成风雷镇,要不是老祖宗的定风珠在手,那死的人可多了。现在才死了一个,又不是我们的错。要找麻烦,也找不上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晕过去了都还能听见许多奇怪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近有远。虽然嘈杂得很,像是几个人在吵架,可我能听出来其中有一个是王胖。
他没事?!这都能没事?!所以,我才是那个有事的吗?不会是跟何星那样吧!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身体却像灌了水泥怎么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