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恒。夏天的夏,永恒的恒。一个大学刚刚肄业还没一年的九零后。现在老家某十八线小城市一个超市里打杂。不过,现在看起来,我应该是已经失业了。
我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医院打点滴用的吊瓶,还有爹妈老泪纵横的哭相。见到我醒过来,我妈对着窗户跪下朝外面半空中磕了好几个头。我爸的反映倒还不算离奇,只是抚了抚我的额头,问我饿不饿,身上还有没有哪儿疼。
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我离家之后没有老实本分地工作,而是在外面结交了一帮猪朋狗友。三天前跟人约架,约死了一个,其他人散了,而昏迷不醒的我就被送进了医院。警察已经来了好几次了,我那老实巴交的父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给警察道了一次又一次的歉,说是没把我教好,给国家添麻烦了。
苍天,我这是倒的什么霉啊。这跟我印象里发生的事情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把牛逼哄哄的神怪剧本倒着写。我不死心地非要跟我爸妈理论,乃至后来警察来问的时候,我也极力分辩。我告诉他们我在这边出租房的地址,要他们找王胖,要他们找房东。何星死了死无对证,现在能证明我清白的,就只有王胖了。
出乎意料的是,警察告诉我他们在我醒来之前已经把我的背景都调查清楚了,我爸妈远在乡下还是他们通知过来的。他们告诉我,我是一个人在这边租的房子,根本就没有室友,房东也可以证明除了我之外,他没有租给过任何人。死掉的那个人确实叫何星,因为交友不善,家里已经跟他断绝了关系。这次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江湖义气帮兄弟约架,混战时被人用各种工具桶了好几下。
何星确实死了。可是王胖居然不存在!我不知道是我脑抽了,还是他们在跟我开玩笑。一个两百多斤的大活胖子,在他们的调查中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死心地拼命解释,告诉他们王胖的样子,在哪家公司上班。可是当他们要我细讲这个王胖的个人信息时,我才发现,我竟然不知道王胖除了名字,工种,不愁钱之外的任何个人信息。
我懵了,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个人是我臆想的,还是真实的。警察看我的样子,估计以为我受了太大的刺激,导致精神有点问题,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我妈嚎啕大哭,用力抱着我的脑袋,开始用我们乡下的方言叨叨早知道读书怀脑子,就不该让我读书这类的话。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警察又来过好几次,问我好几次,我都只能顺着他们的调查结果回答那些问题,不再为他们不会相信的事情和人作分辩。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觉得我受了刺激神经错乱,从而怀疑我就是杀死何星的凶手。
过了那段时间,警察慢慢地也就不来了,不知道是找到所谓的凶手了,还是不了了之了。我跟着爸妈回了老家,在家里平静地生活了一段时间。没有工作,没有喧嚣,就这样伴着田地山林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突然感受到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与祥和。夏听虫鸣,冬赏雪,这大概就是大自然对生物的感召力吧。
幸福安宁的日子,总是会让人忘记时光。这样悠闲自得的日子大概过了大半年,一直到那天晚上,我半夜里上厕所时,偶然间发现了爹妈房里还亮着昏暗的光。这么晚了,他们地里劳作辛苦,居然还不睡觉?我悄悄凑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看。
“唉,这日子可啥时候是个头啊……”我妈坐在床上,低着头不停地叹息着。
“就别抱怨了!”我爸坐在阳台门边的小凳子上,手里夹着香烟,“咱这娃能活过二十五,就已经是老天爷给脸了!”
“我也不是要抱怨!我这不是愁嘛!我们岁数慢慢地大了,也没几年地好种了。他一个大小伙子,地不会种,活不会干,以后咋个养活自己?!当初我就说嘛,别让他读书识字!就让他老老实实做个庄稼人,也不会像这会儿这么吊着,上不去下不来的。”
“他就不是那个命!”我爸似乎有点被叨叨烦了,“爹当年就说过了。”
“命,命,命!你看你那德性,爹在的时候,平日里就属你冲着爹横。这会儿倒相信起爹的话来了!我可告诉你,恒恒那就是我的命,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不活了,你也别想活着!咱们一块儿死!”
“噫,你这话说的也忒不中听了!”我爸掐了烟头,险些要上手去打,回头看见我妈一股脑躺了下去拿被子蒙住了头,也就打不下去了,只好耐着性子道,“虽说爹以前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到底本事还是有的。娘和我们哥三比谁都清楚。要怪就怪那时候世道容不下他这个行当,他自己又缺德事儿干得多。要图出路啊,只能跟他划清界限。不过他留下过话,说恒恒只要是过了二十五,咱们老夏家就万事大吉了。你呀,就等着儿子将来孝顺你吧!”
原来爸妈早就知道一些事情,早就知道爷爷不是神棍。
我没有立刻进去问爸妈关于爷爷的事情,小心翼翼地退回了自己房里。我突然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可怕起来,自从我帮何星招魂失败从医院醒过来之后,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完全反过来了。恨了多年的爸爸,居然会理解起爷爷,说起爷爷的好。帮助何星的我,突然从一个超市勤杂工变成了社会小混混。跟我合租的王胖,突然就人间蒸发不存在了……
我躲进被子里,用棉被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可身体却仍然由心而发不住地颤抖。龙币,幸好龙币还在我的脖子上,我赶紧用力握着它,生怕它像那天一样掉了,然后我又会遇到什么更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