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篇关于“教育部新部长新建议”的文章在网上流传甚广。该文说教育部新任部长陈宝生“新官上任，对教师职业4大方向，提出13条建议”。这些“建议”包括：切实提高教师工资性收入，建立称职就应该顺利晋级的职称制度，建立教育效能及荣誉第三方评价机制，推动教师职业保护法立法工作，明确班主任工作量并建立专业荣誉制度，不断改革和完善高考制度，规范校内外补课行为……
应该说，这些建议几乎每一条都说出了我的心声，我相信也说出了绝大多数教师的期望。如果没有对教育弊端的思考，没有对一线教师的了解，显然是写不出这些有分量有质量的建议来的。但我一开始便怀疑这是一条假信息，估计是有人假冒教育部长陈宝生的名义写的。于是，我便向教育部一位我认识的官员求证：“这13条建议真的是陈宝生部长提出来的吗？”得到的回复是：“假的！”
去年网上还流传一篇《崔永元朝鲜七日》的文章，以崔永元亲历朝鲜的口吻，讲述朝鲜“见闻”，并赞美朝鲜：“朝鲜人民为什么那样崇拜金家父子？因为金日成和金正日光明磊落，不搞官倒私倒，不许官员以权谋私、贪污腐化，始终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文末，“崔永元”这样写道：“今天的朝鲜人民在金正日将军的领导下，政治清明廉洁，经济独立自主，科技先进，军工体系完备，人民热情高涨，勇于奋发突进，革命斗志昂扬……如果说这30年来世界上有一个国家崛起了，那这个国家就是朝鲜！”
读着这样的文字，我目瞪口呆。我和崔永元并不熟悉，但感觉他不会有这样奇葩的观点。我向崔永元工作团队的一位熟人求证这篇文章的真伪，得到的答复是：“不是崔永元写的。他早就公开辟谣了。”
中国女排奥运夺冠后不久，一封署名“郎平”的《给全国人民的公开信》在网上广为流传。在这封信中，“郎平”首先强调：“荣誉是国家的，功劳是领导的，汗水是集体的，只有奖金才是个人的。”然后以自己在美国的八年经历谈“没有国，哪有家”，进而“奉劝那些个抗日老兵、越战老兵和先进工作者、铁人劳模们，日子过得再艰苦，也千万别离开你的祖国。”接下来，又说“要问我最恨谁？先恨冷血万恶的资本主义美帝，再恨唯利是图的广东商人陈家印！”结尾，“郎平”这样写道：“是中国让我成为‘铁榔头’。是美国让我成为‘铁人’。是爱国粉让我成为‘铁心’。现在，面对大家的追捧，我只有成为‘铁面’。喧嚣过后，终将复归平静，一切如常。大家都散了吧。”
读完这封语无伦次的“公开信”，不用求证，我直接在后面评论道：“假的！”果然，几天后郎平公开在其微博辟谣：“仔细看了信的内容，我特做三点声明：第一，这篇文章完全是冒名杜撰！第二，这篇杜撰文章出现后导致的所有不良后果由该文作者承担！第三，我保留用法律手段追究此事的权利！”——这“郎平公开信”果然是伪作。
9月3日那天，一条“李登辉死了”的消息又在网上流传。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同样的消息传播过很多次了，这次不过是借“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纪念日”旧假重造。但这次的假造得太业余了，以至漏洞百出，识破它几乎不需要智商。比如说台湾人民得知李登辉死了的消息后，都欢呼上街游行，呼吁立刻实现“祖国统一”，还说“台湾岛已经插遍五星红旗”，而且居然还有图片……这次我把这谣言当作段子看，只有“呵呵”。
如果要继续举例，类似的假文章、假消息还可以举出很多，比如“蒋介石遗言：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是毛泽东”，“白岩松谈人生”的“经典语录”等等。这样的假消息、假文章似乎从某种意义上“传递”了“正能量”。因此，我将其称为“正能量谣言”。
但“正能量谣言”还是谣言，不管它涂抹着怎样的“正义”色彩。比如“新部长建议”，虽然每条都“深得人心”，老师们读后无不拍手称快，但毕竟是“谣言”，其危害性显而易见。因为它以“教育部新任部长”的名义发布，自然颇具“公信力”，让广大普通老师对教育部长的“新政”充满期待。如果这样的“谣言”没有“兑现”，这自然让普通老师对政府的公信力产生怀疑，也严重损害陈宝生部长的个人名誉。在传播过程中，有的网站还断章取义地摘录“部长的话”，将“建议”直接取个标题《新任部长说：补课总比沉溺网吧强》，这样误导读者，已经是对部长直接“高级黑”了。也许这条假消息的制造者是想以此为“民意”去向部长试探或施压，但最终的效果，除了让包括我在内的教师痛快淋漓地“叫好”之外，是达不到推动教育改革的积极作用的。
如果说“新部长建议”还算动机善良的话，那么诸如“崔永元朝鲜见闻”和“郎平公开信”这样的编造，就显得很恶劣下作了。姑且不论“朝鲜见闻”所说是否客观真实，单看其传递的“三观”便与崔永元本人的价值取向相差甚远，不了解崔永元的人会信以为真，认为他真的“胡说八道”，这对崔永元人格的损害是极为严重的。“郎平公开信”通篇似是而非，东扯西拉，逻辑混乱。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大跌眼镜：郎平怎么会写出这样一封低劣的“公开信”？这样的“郎平”，怎么可能率领中国女排一路过关斩将、登上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但居然有不少人还就信了，不然为什么一夜之间那么多人转发？可见这封信，也直接损害了郎平的声誉。这样的“正能量谣言”所产生的社会影响一点都不“正能量”，是极为恶劣的。
对于“李登辉死了”这样的假消息，我之所以还是将其称为“正能量谣言”，是因为它以“反台独”的名义出现，但这个谣言编造得太拙劣了。对如此智商几乎为零的造谣者最温和的评价是“猪一样的队友”；如果严重一点说，他们简直就是存心想破坏祖国的统一大业。
问题是这样的谣言每次都有人相信有人传播。其实，要识破“正能量谣言”并不难。首先，稍微动脑筋判断分析一下它是不是合乎常识。凭这一点，“李登辉死了”很容易判断出是谣言。其次，分析它是否符合常理。“新部长建议”单看内容足以乱真，但其发布方式显然不合常理。教育部长所谈的这么重大的改革思路和举措，按常理应该是首先通过中央电视台、《中国教育报》等主流权威媒体发布，怎么可能以小道消息的方式在网上传播呢？第三，看它传递的价值观和文字风格是不是和涉事人相吻合。“崔永元朝鲜见闻”“郎平公开信”就是经不住这样的分析而露出破绽的。最后，如果可能最好作一些求证，就算不太容易直接问陈部长、崔永元和郎平，通过间接方式问问他们周围的人总是可以的，而在信息时代，这种征求往往只需一个微信或短信就可以实现。
半个多世纪前，《人民日报》登载的许多“亩产万斤”的消息，可能是最早的“正能量谣言”之一吧？它对我们国家和人民所造成的危害甚至灾难，是我们永远应该汲取的教训。而中国共产党的第十一届三中全会，正是以恢复“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如果因为“谣言”蕴含着“满满的正能量”，便任其传播而不加制止，我们民族早晚还将深受其害。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是多年来我们对谣言的态度。而对所谓“正能量谣言”也应以这“三不”待之。“流言止于智者。”两千多年前荀子说的这句话，至今管用。
2016年9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