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以后,李越和黄佩徒步来到山里一户白头蜈蚣养殖户家里。
可是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那一家三口都死在家中,现场极为恐怖。
“操蛋!”李越无法抑制的骂了一句脏话。黄佩则迅速和市局取得联系,要求以最快速度调集警力过来支援。
“在警力没有来之前,我们只能在这里保护现场。你先呆着,我到屋后去看看。”黄佩一边说一边往屋后走。
在法医没到之前,他们不能进屋。
“不行,还有一家养殖户,我们必须赶紧过去!”李越突然急促的说道。
黄佩说:“可这里怎么办?万一歹徒回来破坏现场,我们就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了,如果分头行动又太危险。”
李越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简单的几句对话之后,李越对黄佩说:“五分钟之内就会有人赶到这里帮我们看守现场,希望还来得急。”
“来的人可靠吗?”黄佩问道。
“放心,都是和我们家交往几辈子的世交,不会有问题的。”
说话的功夫,山林里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说吧。”来的是四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山里打扮,穿着朴素,皮肤拗黑。她们每个人看李越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欣赏中带着一丝敬佩。
和女孩简单交代之后,李越和黄佩朝下一个白蜈蚣养殖户家赶去。路上李越告诉黄佩:白蜈蚣毒性巨大,养殖难度非常大,因此养殖的人也少。目前,以李家镇为中心方圆百里内,只有两个白蜈蚣养殖户。
“但愿另外一家没事!”不善爬山的黄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但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另外一家也出事了。
这家是个孤老头子,李越他们赶到的时候,老头子已经在自家房梁上悬梁自尽了。同时,李越在现场又闻到了他熟悉的气味。和吴霞案发现场一样,那个气味只出现在房子里,房屋周围一点痕迹都没有。
“两户人家,不同的作案现场,你有什么看法?”黄佩抽着烟问李越。
“我感觉这家人应该是自杀的,案子可能和另外一家人有关。”
“你不是说这里有你熟悉的气味吗?”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凶手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而故布疑阵。”李越也点燃一根烟冷静的说道。
“你的根据呢?”
李越说:“这家只有一个老人,养不了多少蜈蚣。假如是我做这个案子,我不会为了增加几百条蜈蚣而杀人灭口,这样只会给警察留下更多的线索。”
“有道理。但这个老人为什么要自杀呢?以我的经验看,他死亡应该不超过三小时,真的会有这么巧吗?狄仁杰说过: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巧合几乎不存在。”
李越说:“我推断事情可能是这样:犯罪嫌疑人在前面作案之后往这边逃窜,经过这里的时候发现这个老人死了,而且他生前也是养殖白蜈蚣的,因此,犯罪嫌疑人就在他家里释放了一点奇怪的气味,以混淆我们的视听。”
“按照你这么说,犯罪嫌疑人应该对你很熟悉。”
“嗯,我一直都觉得吴霞的案子是一个熟人做的,目前的情况也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测。”
“你呀,三句话不离吴霞。行了,一切留给证据说话吧。说句对死者不敬的话,这两个作案现场应该能让我们搜集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对于侦破整个案件,或许会有很大的帮助”
黄佩刚说完,一阵山风吹进屋里,把挂在房梁上的尸体吹得嘎吱嘎吱的晃动了几下,吓得黄佩立刻抱拳作揖,小声嘀咕道:“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有意冒犯的。”
一直忙到深夜十二点,黄佩他们才精疲力尽的从山里出来。开着车往回走的时候,黄佩他们看见跪在鹰嘴峰前的那些市民还没散去,警察和医护人员还在现场维持着秩序,送到市民手里的盒饭也没人吃,有好几个年纪大的人明显的体力不支,全身都在颤抖,医护人员没有办法,只好把轮椅推到他们旁边,让他们扶着轮椅,免得倒下去了。
黄佩停下车,感慨的对李越说:“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这件事多少都和我们有关,刚才领导都打电话狠狠的批评了我。”
“我听到领导批评你了,所以我已经有了准备。”李越看着跪在昏暗灯光下的市民,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李越没读太多的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他只感到从内心里敬佩眼前的这些市民。早上他刚刚看到市民跪在这里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嘲笑的意思,这年头还相信鬼神,简直是愚不可及。原本他以为市民跪一两个小时就会回去的,可没想到他们跪了整整一天,这就不能不让人另眼相看了。他们是在祈求蜈蚣精魂大发慈悲?还是在祈求神鹰赶紧现身压住蜈蚣精魂?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或许这两种想法都有。但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是一种坚定的信念,有信念的人是值得尊敬的。李越到可惜的是,鹰嘴市的人把这种虔诚与执着用在了一个错误的地方,他们如果让中国梦成为内心坚定的信念,那么他们的日子会过得更好。这样说,并不是说所有的人都只能有一种信念,也不是说人们对鹰嘴峰的崇拜就完全错了。只是时代变了,有一些明显站不住脚的事情就不应该成为内心的主导。
当然了,李越心里也知道,信念这种东西,一旦在心里扎下根就很难改变。这也就是市里的领导不阻拦市民的行为,反而派警察和医护人员来保护他们的原因。
但长期这样跪着,谁也受不了啊。
黄佩有些担忧的说:“你小子有没有把握啊?这可比破案的事情还大。”
“你放心吧,我都想好了。”李越把自己的想法仔细和黄佩说了一遍,黄佩又把李越的想法汇报给了领导,领导当即就答应让李越试一试。
“你自己小心一点。”黄佩拍着李越的肩膀说道。
李越信心满满的说:“放心,对付蜈蚣我还是有办法的。”
“我说的不是蜈蚣,而是市民。万一你有一句话触怒了他们,他们可比蜈蚣厉害!”
“哦,知道了。”
李越下车走到市民前面,那里已经根据李越的要求摆了一张宽大的会议桌,桌子上两盏灯把夜空照得明如白昼。李越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有十几条白头蜈蚣,那是他从养殖蜈蚣的老汉家里带回来的。
看到白头蜈蚣的市民顿时吓得一阵唏嘘。有几个老人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市民们,我是市刑警队的李越,也是深山中李家镇李记中药铺的传人,这种白头蜈蚣虽然毒性巨大,但是它也并没有传说中的可怕。据我了解,传说中明朝军队放在我们鹰嘴镇的白头蜈蚣,其实是被下了蛊毒,所以才会性情大变。但是被下了蛊毒的蜈蚣就失去了繁殖能力,即使他们没有被当年“隔离断粮”的办法饿死,也早就老死了。”
“再说了,当年的高僧为什么让我们的祖先使用隔离断粮的办法灭白头蜈蚣,而不是其他的办法呢?其实要灭掉当年的蜈蚣,也可以用火攻或者水淹的办法。只是高僧以慈悲为怀,教的办法当然也是最人道的。而且,市里的有些专家还找到证据,说当时我们的祖先在消灭蜈蚣的时候,那位高僧带着他的徒弟在不远处的山上做法超度蜈蚣的魂灵,所以蜈蚣不可能因为有怨气而藏在山上伺机报仇。”
“你说的是真的?”有几个市民抬起头问李越。
李越斩钉截铁的说:“当然是真的。”
随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蜈蚣的图案,他举起纸对市民说:“这个纸上画的蜈蚣,就是当年被下了毒的蜈蚣,是我从山里一位老人那里找到的。而我瓶子里的蜈蚣,就是正常的白蜈蚣,你们看看,这两者完全不一样。”
更多的市民抬起头来看李越手上的蜈蚣和蜈蚣画像,有几个还站起来走到李越跟前仔细的看。
“大家看看,这完全是两种动物。”
“那山上那么多白蜈蚣又是怎么回事儿呢?”有人依然忧心忡忡的问道。
李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鹰嘴峰,笑着说:“这就更简单了,我做一个实验你们就全明白了。”说着,李越又拿起一个准备好的塑料盒子和一块猪肉,把猪肉放在盒子里,又从自己身上掏出一瓶药粉撒在猪肉上,最后把白蜈蚣放进盒子里。白头蜈蚣本就是嗜血成性的动物,闻到猪肉味就纷纷扑上去吃,样子确实挺可怕的。等蜈蚣吃完肉,李越把盒子放倒,让蜈蚣爬出来。起初蜈蚣的方向有些乱,但是很快就全部朝鹰嘴峰爬去了,并且在爬到鹰嘴峰峭壁上的时候开始扭曲,最后挂在草上形成一个弹簧状死亡,和山上的其它蜈蚣完全一样。
看到整个过程,市民们才彻底放心了。
“原来这么多年我们都是自己吓自己!”市民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伸展着自己僵硬的身躯。有几个已经拿起身边的盒饭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然而有些市民很快就想到:既然鬼神都不存在,那么前些年得怪病死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儿呢?
李越正要回答,黄佩上前抢先说道:“市民们,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前些年的事情是有人蓄意害人,但是我们警方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我们相信黄队长的话。那些坏蛋拿白头蜈蚣吓唬我们,我们点一把火把蜈蚣全部烧成灰烬!”一句喊声引得群情激奋,大家纷纷往鹰嘴峰冲去。
李越顿时慌了,心想:这哪儿是烧蜈蚣啊,这简直是烧钱!
“不能,不能烧啊!万一引发森林火灾你们可得坐牢的啊!”李越急中生智的喊了这么一嗓子之后,奔跑的人群顿时停了下来,缓缓的朝后退去,随后,大家叽叽喳喳的转身走了。市民胡老八在经过李越身边时愧疚的说:“小兄弟,你是好样的,之前我说过你的坏话,我老汉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了!”
“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李越扶住胡老八受宠若惊的说道。
胡老八拍了拍李越的肩膀说:“没什么使不得的,我到陈记餐厅摆好鱼丸摆好酒,等着你来一起吃,你今天晚上要是不来,那就是瞧不起我老汉!”
“好好好,我一定来,您这一说我还真饿了!”李越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笑嘻嘻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