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是将近的夜色,宋初裳换上家居服,那件裙子被她放进洗衣机里,洗好后晾起。
那是一件碎花连衣裙,是爸爸挑的。一开始,宋初裳还嫌弃他的眼光老土,后来一穿上才发现,很有气质,而且修身。
她卷起裤腿,一大片慢性湿疹映入眼底。宋初裳从桌上拿起药膏,均匀涂上。
她有皮肤病,而且很难治。虽然说不会传染,可腿上红红的一片,还是很吓人。
这就是为什么要穿好一点的布料了。因为她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宋初裳涂完药,瘫在沙发上玩草莓的尾巴。家里太清静了,好像,说个话都能有回声。
草莓喵呜一声,扒拉着宋初裳的手心。
“你饿了吗?”宋初裳抱起草莓,“你刚吃完诶,我们去散步吧?”
这样,穿着宽大七分袖上面还印着红色草莓的宋初裳,抱着草莓就出门啦。
星星挂在柳梢头,月亮的光还没有沉下去,寒鸦栖息在房檐下,一会儿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宋初裳好想伸出手,把微光紧紧握在手心。
小镇一直都这么美,比海的对岸那片只有混凝土和钢筋铸成的高楼要自在多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忽然一阵关门的巨响,少年双眉微蹙,月光的温柔洒了他一身,照清他额头上慢慢渗出的血,手臂上一块红一块紫的淤青。
他快步从一片漆黑中走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宋初裳。灯光映入眼底,他眼里仿佛有十分春秋,和带着深沉的阴唳。
“季淮!”宋初裳喊住他,只见他抬起头,惊诧地看着她,眼眶有些泛红,整个人看起来和上午完全不一样。那份灰暗的情感在望见她之后消散了一半。
“抱歉,”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却带着禁忌般的诱人,“今晚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宋初裳摇摇头,一只手抱着草莓,腾出一只手拉着季淮坐在圆形小花坛上:“你等我一下,我家里有小药箱,我拿来给你!”
“不用了——”他还没喊住她,少女就把猫往他手里一塞,迈着小短腿扑蹬扑蹬回去了。
猫咪瞪大了眼睛望着季淮:“喵呜。”
宋初裳跑出来的时候,那个少年就乖乖地坐在原位,修长的手顺着草莓的毛,草莓伸了个懒腰,很快被他驯服。
好和谐的场面,宋初裳看傻了,没注意脚下的石子,差点被绊了一跤。
“小心点。”季淮道。
“这句话应该我说吧?”宋初裳打开药箱,翻出外用碘伏和小棉团。
季淮欲图接过她手里的药品:“我来。”
“不行,这儿又没有镜子。”宋初裳不让他拿,“你坐好了,小心我上药一手抖给你涂眼睛里。”
季淮侧着身子,外用碘伏抹在额头上,被风一吹凉凉的,带着稍稍的疼。他开口道:“麻烦你了。”
“没关系。”女生如水的嗓音窜进他的耳膜,季淮抬起眼睫,只看见宋初裳如玫瑰花瓣的薄薄的双唇,向上是依然白皙的皮肤和闪烁的星眸,和着脸颊的线条是那样柔顺。
“季淮?”宋初裳喊他。
“啊?”季淮回过神来,草莓从他怀里跳出来,蜷在宋初裳的脚边。季淮随口问了一句:“它叫什么名字?”
“这是草莓。”
“和你今天穿的...嗯。挺配的。”
宋初裳低下头,自己还穿着oversize的衣服,上面斜斜地印着草莓图案......草莓图案......莓图案......图案......案。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季淮就在旁边轻笑着。
“笑什么啊,有什么样的猫,就有什么样的主人!”宋初裳这脸干脆也不要了,鼓着腮帮子说。
“很适合你,”季淮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药箱,朝着反方向走,“我送你回家。”
宋初裳一手抱起草莓:“不远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晚上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家。”
这句话和记忆里某个人的声音,就那样叠在了一起。
是谁呢,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蓦然只觉得很迷茫。
细微的萤火掠过头顶,海的对岸还有着如豆渔火,芦苇高高地直指云霄,风把它们吹弯了腰。紧挨的不只有脚步声,还有渐渐敞开的心。
季淮说,“今天安诗浅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宋初裳挠挠头:“我早忘了。”
“她还小,不懂事,不能用实心钢管打,”季淮突然开起了玩笑,“下次换个空心的。”
宋初裳笑出声,“诗浅是初中部的吧?”
“对啊,她保送到高中部,今年就不参加中考了。”季淮的声音。
“那挺好的。”宋初裳点点头,“我以为她跟你一样大。”
“一起长大而已。”季淮倒是漫不经心地说。
楼下,他俯身,用放在耳畔的轻声道,“今晚,你已经知道我一个秘密了。记得帮我保守哦。”
“我不说出去,”宋初裳压低了音量,“但是,季淮,什么事都不能成为伤害自己、或者自己被伤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