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的连日动荡已经让整个皇城笼罩着惨惨阴云,萧如昊闭着眼睛坐在太极殿前的台阶上,侍卫和太监都远远地看着他,没有命令谁也不敢靠近。
膝盖上是苏仁则的奏本:臣一介书生,庸碌半生,只因受陛下宠任,信之用之,臣因此誓削奸邪,鞠躬尽瘁,蒙陛下宝剑颁临,钦承明命,臣幸可开肱展臂,唯愿圣寿遐昌。
萧如昊明白这明面上是赞美女帝,却字字句句在说见不到陛下,你想登基是休想的。
凤翔宫已经宫门紧闭,无人再敢提及那天夜里的事情,女帝也被萧如昊从紫宸殿移到了紫薇宫。
“卫静!”萧如昊突然喊道,随即站起身来,他修长的影子被黄昏的太阳拉得很长。
“臣在。”
“你去告诉徐伯芳,派人守好了苏家,苏蓁玉回京之前若是跑了一个他就提头来见。”
“诺!”
徐伯芳是朔风营的统领,萧如昊能在太子位置上不可撼动,他自然是功不可没的。
苏府位于玉京城最繁华的东湖街,出门便是店肆林立,其中以茶馆、酒店居多。而苏蓁玉的相府却在离此不远的状元楼街口,从苏府到相府街道左右花灯连市酒香盈然,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徐伯芳独自一个人徘徊在状元楼附近,街上的行人里有他安排的眼线,如果真让苏家父子离开了京城,事情就麻烦了,他现在只想寻个清静又能看清街景的地方。
按徐伯芳的意思是希望太子直接下旨抓了苏仁则和他的几个子侄,但他知道太子是不会这么做的,万一激怒了苏蓁玉后果很严重,徐伯芳不放心,还是每天亲自走出来查看。
晌午时分,徐伯芳百无聊赖地去了状元楼,这里的蜜汁排骨是他平时最爱吃的,吩咐了店小二准备好饭菜,便直接进了二楼雅间紧挨着窗口那张桌子旁坐下,眼睛状似无意地一次次扫向对面的相府。
徐伯芳忽然想起苏蓁玉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淡然地说出如何对付北胡骑兵的妙计,他就知道这个女子必然会给这大好河山画下浓墨一笔。
“苏蓁玉……”徐伯芳喃喃自语道,“可惜你不是太子的人。”说完这句,不由得收起刚激起的一点涟漪。
没多时,店小二端了酒菜进来:“客官,您的蜜汁排骨和竹叶青来喽。”
摆好酒菜那小二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门掩住。
徐伯芳善饮,倒也不贪杯,是极自律之人,酒过两杯,菜已过半,忽然听到街道上传来嘈杂之声,探头去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大街上来的一队人马打头的一队骑兵背的旗子写着大大的“苏”字。
“苏蓁玉!”想到这个名字,徐伯芳心情不错地丢下银子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横在了这队人马前头。
苏红袖冷着脸催马上前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当街挡住相国大人的去路。”
“某乃朔风营统领徐伯芳是也。”徐伯芳爽朗笑道。
“原来是徐统领,在下失礼了。”苏红袖立刻从马上跳下来向徐伯芳施礼道。
“某久慕相国大人,无由一会,今幸得相见,足慰渴仰之思。”
苏红袖笑吟吟地向前几步低声回道:“我家大人不在马车里。”
“嗯?”
“徐统领不要在这里浪费力气了,相国大人此时已经进了紫薇宫,怕是您来不及追上了。”
徐伯芳脸色一变冷冷道:“算你们狠。”转身夺了一名府兵的马策马而去。
且说萧如昊自从吩咐徐伯芳盯着苏家二府之后,就一直留在太极殿宿食。凤翔宫兵变后,女帝不肯再见他和其他朝臣,唯有新上任的灵台侍诏空花道人可以出入紫薇宫。
“启禀殿下,徐统领觐见。”
“宣。”
徐伯芳进了太极殿才一跪倒,萧如昊就一摆手道:“起来回话,是不是苏蓁玉有消息了?”
“回殿下,臣失职,苏蓁玉弃了车队提前一天入京,此时恐怕已经在紫薇宫和陛下见面了。”
“楚云生呢?”萧如昊面色铁青。
“这个……这个臣还未得到消息。”
“堂堂朔风营统领你都知道些什么!”萧如昊有些气急败坏,虽然自己已经掌握了大局,然而要想顺利登基还需要苏蓁玉的支持及女帝的认可,不然就会在史书上变成名不正而言不顺。
“让楚貉马上来见我。
“等下——
“算了,等紫薇宫宣召再说吧,徐伯芳你先回去,若有事我让卫静去找你。”
萧如昊突然不想进行任何安排了,由着事态的发展,不管将来如何,此刻就安安静静地等着吧。
掌灯时分楚国公府的大门外突然停了一顶轿子,守门的小厮张望了一下,本以为是哪府的人过来拜访楚国公,不料抬轿子的人放下轿子转身便去。
小厮又等了片刻见轿子无人下来,遂大了胆子过来查看,挑帘子探头去看,竟然是楚云生,不由得惊呼道:“是大少爷!”那小厮忙回头对同伴大声道:“快去禀报老爷,大少爷回来了。”守门的另一名小厮被他一吼忙不迭地跑进府中禀报。
须臾,只见楚国公亲自带了人出来急匆匆地将轿子抬进了内宅,大夫人等女眷得知立刻慌了神,被楚貉呵斥一番,不许她们作啼哭状,随即请了太医来给楚云生诊治,不晓得什么缘故人一直不醒。翌日清晨宫中传旨,宣楚貉紫薇宫见驾,他只得安排好家中事宜换了朝服进宫去了。
楚貉临行前赍一封请书,直去湖州,请药仙皇甫逊来与楚云生诊治。且不说国公府大管家亲自驰书径到湖州,见了皇甫逊,如何下了请书。眼前的事楚貉也不敢有半点怠慢,心中狐疑为什么女帝突然要召自己进宫,面上却未流露分毫,跟了宫里来的太监往紫薇宫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