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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旅途。

“他的文艺小说很不受待见,写出来经常以销量惨淡告终,而他的通俗小说,常常能掀起一波读书狂潮。”老人无奈地笑笑,“这是对他的嘲讽呢?还是所谓命运呢?”

“我们都不是特别之人。”我垂下头。

“即便不是特别之人,他在最后还是选择了反抗。”老人说,“他……”

·

我不告而别,去了我们曾生活过的城市。

为了防止被找到,我特意选了一处偏僻民宅做落脚点。而费用也是低的出奇:房东也是个好讲话的老爷爷。

庆幸的是,这一趟旅途也在旧家中寻得当年的原稿本。如今再见,虽然羞耻之心萦绕心头,但我还是毕恭毕敬地看完了。

那时的我,比我现在棒的多,值得我去尊敬。

清晨,我去榕潭公园跑步,一览山林四起与七月人间芳华。

白天,我又一次地去游历与他们相处的地方:或是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或是风经常吹过的屉状平台,以及那一天所骑行而过的榕江滨道……他们的笑貌犹在面前,他们的音容犹在耳边。

傍晚,我同房东爷爷漫步在仲夏夜无人的街道,说起当年的人或事:比如说那些赛道上冲在第一的身影,比如那个总是漏光的宿舍门,比如某某数理化超群但英语烂成渣的怪人,比如那个午后同女老师对着干的,像孩子王的那个身影,比如,那个在篮球场上一挑群雄的高大身影,比如那个在卫生间懊悔不已地捶墙的他……比如太多太多。

老人很乐意听,我在讲述过程中也真的回忆起很多很多事情。

夜深人静之际,我将我所有的回忆开了新篇章。

那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

“所以……”我抚摸着手上拿着的书,甚是怀念,“原来是这么写就的啊。”

“我也算一个见证者了。”老人一笑,“可惜好景不长……”

·

在那之后过了三个月,编辑部的人找上门来了。

两个男的直接围了上来,质问我为何不告而别。

我如实说明了,他们笑作一团。

笑罢,他们拿起我的新的稿子故作认真地读了一番,随即露出很鄙夷的神色。

“都说了多少遍,没有人会看这种的。”

“别在这搞这种了,赶紧回去赶稿也许还来得及。”他们说,“你的违约金我们也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早就做好承担违约金的准备了。”我冷笑一声,“不仅如此,今后我所有的小说都会按照我个人意愿去书写。我不会再成为你们的赚钱工具了,而他们也不会……”

“你说什么?”编辑部的人按响十根手指,缓缓向我走来,“事实摆在面前你还不明白?之前你投过文艺类的稿子,结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帮你擦过多少次屁股?现在把你捧成当红作家了,连脑洞都不需要你想,按着我们给您制定的框架填写故事就能躺着赚钱的事你还不乐意?我看你就是找抽!”

这一席话着实伤到了我的自尊,我拍案而起。

眼看就要打起来,女编辑拦在中间:“你们两个给我出去先,我跟他好好谈谈。”

·

“老实说,你的小说我的确看出了一种别样的味道。”女编辑靠在门上,“虽读着酣畅淋漓,但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束缚感,也是在今天我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你真的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跟傀儡一样?”

“嗯。”我沉默地点了点头,“我想冲破这个牢笼,但你们还是来了,拼了命把我往回拽。我知道自己一无是处,但这样一无是处的我,仍然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呐喊,不,是一群声音在呐喊,他们叫我一定不要放弃,他们会在旅途的终点等我。但当我到了终点,才发现他们其实同我一样,做着身不由己的事情。当初的荣光,当初的辉煌,早已被这样那样的东西消磨殆尽了……像我一样,如果成为傀儡,甚至连生存下去都是难事……”

“我……”女编辑听后久久地才开口,“我曾说过自己也想写小说,但后来事实证明自己也不是那块料。但我真的真的很不想放弃啊,就拼了命地想往这方面的职业靠。最终来这做了编辑。而你,如今能取得这份成绩,更多的是靠你的文风与这几年独特的生活经历所铸就的。取得这份成绩的你,已经很伟大了。”

她踱至我身后,趴在的窗边,眺望着最后一抹夕阳渐渐沉入连山:“其实所有人都一样的,也会在追逐理想的过程中就这么放弃,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连渐渐忘却一切也是常态……不要只以为你那么艰苦喔?大家其实都不容易,不然你当我们千里迢迢来找你干嘛?你不继续往下写,不光是你会身败名裂,连我们整个编辑部的人都会没饭吃喔?还有千千万万的读者都在等待接下来的故事,我相信更有号称头号书迷的人,会因你的停更茶饭不思,寄刀片什么的都算轻松的,就怕以死相逼呢!”

巨大的恐惧在我心底爆开:一瞬间连接上了那么多人的目光,我第一次感到人生的重迫。

“这就是现实,残酷到令你不忍直视。大家都有坚持活在现实的动力,那个动力名为梦想。但实现了梦想的人又有多少?一些人溺死在了理想里,成为了梦想的奴隶,一些人则放下了对梦想的执念,像你的朋友那般,选择脚踏实地地来结束这一生,又有什么错呢?你一定能明白这其中需要多大勇气去放下,又需要承担多少痛苦去释怀。我都懂的。”她从身后抱住我,“太多东西不允许我们这么执着啦!”

我的泪汩汩地流下。

回想起那些十年后的背影,初见之时无一不令我心头刺痛。

而如今,我也成了他们,难过得令我喘不过气来。

原来你们也曾这么走来吗?

“我答应你们。”我说,“但我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今后能不能在这里写稿。我还想,再多看看这个城市。”

“可以,当然没问题,今天好好休息吧!下定决心之后一切就都简单了。”女编辑说,“我去问问房东隔壁还有没有多的房,咱也在这住下好了。”

“晚安。”我说。

“晚安。”

女编辑走时带上了门。

我很快便入了眠。

那晚,我梦见了他们。梦见了那一晚在乔山山顶上。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仰望星空,谈天说地。

我成了离去的最后一人。

·

“然后那群人就住下了,至此,凌唯跟我的交谈也渐渐变少,到最后直接取消了。”

“于是,他最后放弃了?”

“谁知道呢……”

·

女编辑说得没错,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一切就都好办了。

照着他们给的故事框架,我用了不到两个星期便把三个月缺下的量给补齐了。

只是为什么,我的心仿佛是空的。

成了一个答案机器人,为别人而活的机器人。

往后的日子没有催稿,也就舒缓了许多。

我又重拾起了他们。

写下几行,忽地那些闲言碎语又笼罩在心头。

几经反复,得到的结果总是:我气恼地把笔丢到一旁,继而痛苦地抱住头默默流涕。

我费劲心机策划这一次逃亡为的是什么?当我再一次扣问起自己时,我却不知该如何去做:我知道答案,答案也显而易见。

要么追逐梦想,要么死去。

我偷偷地,偷偷地,在完成稿子后还会偷偷写他们,仿佛流经沙漠的一泓清泉般,但流过终究也只是流过,片刻之后便被蒸发得不留痕迹。

新的平装书开始在市面上销售了,又是大赚一笔。一笔不小数目的钱收入了我的囊中。

我靠着沉迷在喧嚣中来忘却当年的事情:常常在酒吧里一醉方休,亦或者在桌球俱乐部里消磨大把时间。

编辑部的人同我一起在我的房间里开庆功宴:杯与杯相撞的瞬间,溅起的液珠反射着世间的繁华与糜乱。灯红酒绿与朦胧雾气将我包围,我灌下了一杯又一杯。

等到再起身时,已是夜深人静时分,我看着仍然喧嚣的市中心,不禁质问着自己。

我是谁?

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

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

而自己就这么地深陷其中。

等到回过头来时,已经走完了整个旅途。

·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

偷偷摸摸期间,我已经把关于他们的故事书写完毕了。

我长吁一口气,放下了笔。我把我的一切都留在了那里。

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能办到吧。

这是我留给他们的礼物。

他们一定能从这本书中,寻回当年的自己,继而去完成自己心底的夙愿。

而怯懦的我,就要先行一步了。

我根本无法放下那些与我息息相关的人。

也根本无法割舍那份留在铭刻在星空下的珍贵光阴。

夕阳暖洋洋地照亮了我的侧脸,我报以一个无奈的微笑。

纸的质感很粗糙,但正是这陈旧的质感,往往能让人回想起过往的很多事情。摩挲间,我似乎看到了:我们站在高楼楼顶,一起远眺着这座城市。

最终,我还是放下了这本书,从深远的缅怀中清醒过来。

梦终将会醒:特别被深深地埋藏,英雄也将失去锋芒。

房间里有我老早就准备好的,挂在房梁上的绳套。

我想要去做一次旅行,远到天长地久,久到物是人非。

时至今日,我终于理解杨喆然了:如果没有坚信至此的东西,便根本无法活下去。他无法相信自己,而我无法舍弃。

难能可贵的是,房门开了,最后一缕黄昏的光微弱却拼命地往屋子里挤。屋内悠悠的悬尘飘荡在这抹艳丽的色彩中。

远方的城镇上,有人死去了。

·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一死了之?”我问道。

老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攥紧双拳,痛恨自己的一事无成。

“他在死前的前一天,来找过我。”老人说,“他说有些话一定需要我去转达,也需要你继而去转达给其他人。”

“什么?”

“他说……”

·

“一定不要去担心结局如何,你所做过的事情,一定会有人见证的。哪怕不是现在,就是在悠久的未来,我们一定能够……”

·

(夏)

自那个自称是我学生的古怪男子走后,一切在我身旁都好像明晰了起来。

不知为何,我开始注意到了周围的人的存在。

头一遭发现,我的未婚妻竟然是如此的美丽!

头一遭发现,班上学生的小动作居然是如此得多:传小纸条的,眼睛总是喜欢瞟漂亮女生的,以及那一些个……

特别的人……

偶然地,有生之年我竟然因为一个学生没交作业而大发脾气。

而他呢,毫无悔改之意,颇有任外风雨滔天,我自巍然不动的魄力:面对我的狂轰滥炸,他至始至终仅一句话:

“对不起,我是第一次。”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盛夏午后:偶尔有一只鸟翱翔而过,它就像接下来的事一样,在你微不足道的日常留下短暂而鲜明的色彩。

原来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我忽地沉默起来,拍了拍那孩子的肩,狠狠地拥抱了他一把,转身奔出教室。

我边跑边订着去北京的机票:出国,去那片北欧的森林。

谁警告都无所谓,谁拦都不好使。

因为我又一次地奔跑了起来。

屉状平台上,我又看到了,有两个任凭风吹得衣摆翻飞的少年在默默自习。

也又一次地看到了奔跑在操场上,冲在第一的那个身影,以及紧紧跟在后头,那个很努力的少年。

十年来,那颗心似乎又跳动了起来。

旅途中,即便我接收到了那样一个噩耗,我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是我们所有人里最伟大的那个啊!

我坚信,他一定还会在那片森林等我们。

·

(林)

打球的那一天,我计划着就这么死去的。

遗书什么的都写好了,就在家里的桌上。

就这么在一如既往中死掉,一定能让这段平凡的人生变得不平凡吧!

半夜三点,我步行至海伦娜大桥上。

·

“谁都不是生来成功的,我也一样,历经千辛万苦走来,即便深知前方无坦途,深知会跌得粉身碎骨……。”

·

我抚摸着自己拉碴的胡须,遥望着夜色笼罩的湖面。

“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没能走出去,姑且也算一种幸福……”

我双手攀爬上护栏。

·

“但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书写那些佳话,你不是最喜欢打篮球了吗?坚持下去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

我站在护栏上,任凭衣摆翻飞。

远处灯火通明,照亮了泪眼朦胧的我。

我本该纵身一跃。

·

我回家好好地睡了一觉,醒后惊觉世界竟然是如此清晰动人。

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篮球。

我冲上前去拾起它,不顾邻居投诉,迫切地拍打起来。

仍旧是熟悉的手感,而我,还是我。

我到桌前把遗书撕得粉碎,转身出门。

我立刻订了机票,行囊仅带一颗篮球。

一颗充盈着梦想的篮球。

·

旅途中,即便得知了那样的噩耗,我也没有停止。

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嘛。

他一定会是第一个抵达那里的人,而后最先吐槽我土到爆的发型。

·

(李)

“干嘛今天这么献殷勤啊?”老大说,“又是捏肩又是捏腿的。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能否接我点钱。”我说。

“干嘛?”

“我想去见一个朋友。”我收回之前所有丑恶嘴脸,忽地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我唯一拿的出手来交换的东西了,那个东西名为信仰。

我相信,他一定能够明白的。

“你这一去,怕是不回了吧。”老大说,“想重新做人?”

这句话满是嘲讽与恐吓,我咬咬牙,站住了。

“嗯。”

老大叹了口气:“像我们这些人,一旦踏进这条道,就再也走不出去了。你这一刻的眼神很有定力,我不知是什么力量拯救了你。我答应你,借你多少钱都行,还不还也无所谓了。我只希望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做人,明白了吗?”那一瞬,老大的饱经沧桑流露在脸上:“名为初心的这种东西太难得了,有些人寻找了一辈子也未必能找到……”

“谢谢老大。”我说,“那么,再见……”

·

我踏上了这趟旅途。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偶然地,会里进了一副望远镜,说是一个包裹送来的,署名不详。

从那以后,我天天观星。

在漫天星空中,星星闪烁间连成一线,画出了当年一幅幅图景。

我全都记起来了。

就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了。

·

旅途中,即便知晓了那样的噩耗,我也继续前进着。

那个混蛋,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我还没跟他道歉呢。

·

(唐)

“喂,你的钱包!”扛着小孩的我行动着实不便,当拾起钱包之后环顾四周,丢主已经不见了。

偶然地,我却找到了物主。

那个钱包里,除了少许现金之外,还夹着许多照片。

照片上,居然有我。

我们七个对着镜头,个个笑的跟傻逼似的。

也有许多背影:在山顶,在楼顶,在教室,在网吧,在这样那样的地方……

我们向来不爱拍照,这些一定是他偷拍的。

不知为何,我忽地热泪盈眶。

回到家,我立马跪了一个晚上的搓衣板,终于得到老婆半夜外出的许可。

那天晚上,我在网吧大杀四方。

用着别人包下的网,喝着别人包下的饮料。

黎明之际,我点燃一根烟,走出了乌烟瘴气的网吧。

微凉的朝露顺着网吧招牌处的绿叶滴到我头上,仿佛一语道破梦中人般。

我惊觉世界是如此地美好。

我订了机票。

·

旅途中,我得知了那样的噩耗,仍然在继续前进。

那家伙就一傻逼,这种事情他也干得出来。

指不定在我们众人悲伤之际蹦出来吓我们一跳。

别闹了,我钱包还得还你呢。

以及约定好的战队,来不来?

·

(陈)

“他说,你们即便是选择了放弃对梦想的执念,他们也不怪你们。因为这同样需要很大的勇气。选择碌碌无为亦没有错。但,自那天踏出梦里,来到了现实,选择了自由。即便是因此顿觉自己的平凡,或者是遭到了他人的冷嘲热讽,亦或者遭到了怎样毁灭性的打击,都要继续前进……”

“从那一天我们一同走出去,我们就一直在失去。但即便如此,也要一直前进,也要不断弥补我们所失去的。不为别的,就为自己。这是我们选择了梦想的代价,也是我们必须得去完成的使命。因为……”

这是我们自己开启的故事啊。

“自己的故事,就该由自己来书写,或是悲伤或是幸福,我们走完旅途,蓦然回首,一定会为此感到骄傲,为此感动得痛哭流涕。我们曾这般漂亮地走完,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因为这是此世间绝无仅有的,只属于我们的故事。”老人激昂地说道。

“他死前真这么说?”

老人沉默着,此刻也无需多言。

我站起身,任凭风将我的衣摆吹的老高。

“这是机票。”老人说,“凌唯留给你的,去不去与否,都取决于你。”

我遥望着山林四起与人间七月芳菲繁华,心中忽地燃起希望。

时至现在,我仍然不相信死前对我们说这样话的他,会就这么死去。

他一定还在等我们。

在那,就在旅途的尽头。

笑着对我们说……

因为……

·

望着他那充满希望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终于松了口气。

我摘下变声器,摘下鸭舌帽,摘下那脏乱的假发。

默默地站起身,同样朝着车站走去。

·

门开了,杨喆然站在我的面前。

几个月颓废下来,我同他一样身型瘦弱,头发蓬乱,眼神无光。

“怎么,想要一死了之来逃避所有问题?”他笑道。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吃惊万分。

“你怎么找到的我,我就怎么找到的你。”他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也很喜欢能看到落日夕阳的地方吧。”

“如你所见,我正准备自杀,所以别打扰我。”

“现在也明白那种苦楚了?”杨喆然说,“明明几个月前还信心满满地过来劝我要对生活有信心,要有活下去的希望来着。”

“别把那些事情说得那么轻浮,我根本就无法选择,若是选择了自己就会伤害别人,若是为别人而活就会伤害自……”

“你特么你算个屁在那说说说个不停,你他妈屁大点事。”杨喆然不耐烦地说道,“如若说存在靠你活着的人,不如全让他们死了算了,把自己人生的主动权交在别人手里,跟他妈的待人宰杀的猪有什么区别?”

“你不会明白的……”

“是,我不会明白。”杨喆然说,“曾经老方千百次告诉我们的道理,你也诉说过千百次。如今沦落到自己做执行者时,反而跟我这个旁观者一样糊涂了?”

一瞬间,并非恐惧,而是那种缅怀像暖流般流经了全身。

他就在那不停地暴躁我,学着老方的口气骂我这样骂我那样,我的嘴角也渐渐上扬了起来,还指正那些地方学的像,那些地方简直像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人都是如此,道理明白得很,真正面对的时候只会畏畏缩缩。”杨喆然说,“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无法释怀心中的梗,即便鸡汤与规劝如潮水般涌来。”

“所以,为什么要过来。为了骂我一顿,让我重拾信心?”我摇摇头,“走到现在,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冲破这个牢笼,却始终都做不到。”

“你知道吗?其实,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没能走出来……”

·

“姑且也算一种幸福……”司机仍然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

“为什么,在那一天,你要选择走出来呢?”杨喆然问我,“明明走出来一步,穷尽一生得到的答案只能是普普通通,且这就是单程的旅途,一但走出去,就没得反悔的……”

“这些年,我所熟知的人里都一样。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有让自己活下去的办法。但得到满足之后的尽头又是什么,无穷无尽的满足吗?”杨喆然冷笑,“人的欲望同前进的脚步一样,终点处的答案也极有可能不了了之。作为旁观者的你,根本无权批判他人的生活方式:究竟是选择相信他人活下去,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在逐梦的道路中死去。至始至终都没人会知道正确答案。

只有一直以来,前进的自身才能知晓。

这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旅途。

告诉我答案,仔细思索。

如果当初走出去真的是一时兴起的选择,眼下我一句话不说就会离开,任凭你做任何事。”

当初为什么会走出去?

如果当初仍然龟缩在那样的世界里。

任何人都与我无关。

而我坚信着自己的特别。

还可以快快乐乐地活着。

……

是啊,但这还用说吗?

因为在那一天。

在那个午后,

特别的你们,跟我说想画画

在我面前与老师抬杠

以及模仿着让时至今日的我都能哈哈大笑的表演

亦或者带我去见了那一片星空

以及那一句你好,那一系列的邂逅。

就让我明白,外面的世界竟然是如此的美好!

有像你们这样特别的人,有像那夜星空般值得去期待的,永留存于心中的风景。

便说什么都要出去。

“因为……我看到了值得我用一生去追逐的风景。”那一刻我定定地看着杨喆然,而他欣慰地笑了。

“外面的景色纵然精彩,相信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仅希望你能铭记,自从那一天你走出去后,你失去了很多很多,包括我们在内的朋友们,以及心中那个特别的自己。既然明白了,也有可能再度忘记,而我那时也不会再出现,所以也就帮不了你……但又何妨呢?人生本就是一个不断寻回初心的过程,你一定要一直走下去,直到能补偿那一切为止……

因为……

这是你自己开启的故事啊。

我们每个人,都在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都在为这自己心中所想而不断努力。

即便故事的尽头或是幸福,或是悲伤,都无所谓。

因为这是仅属于我们的,此世间独一无二的故事。

只有我们在穷尽一生去追逐后,才有资格去品味的故事。

好好活下去,做一个漂亮的执行者,让你的所作所为成为旁观者无力改变的事实。而你对他人也不要加以干涉,毕竟大家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很狼狈。”

说完,他走向绳套:“今后我的故事就交由她书写了,而你的故事还在继续。”

“你要干什么!”

“若是真的看作朋友交情,我希望我们最后互送对方一个礼物。你不要阻止我,而今后,在这个绳套上死去的是旧的凌唯,而诞生的是新的凌唯。不会有人怀疑,因为这个社会已经彻彻底底忘却了杨喆然,取而代之的是她。而你已经为他们死过一次了,所以接下来的人生,千万不要同之前那般浪费了。去做值得你该做的事情。”

我攥紧拳头,眼泪唰得流了下来。

他一点都没挣扎,微笑着迎接着自己的末路。

延伸出去的,是名为希望的旅途。

我抓起在北欧森林里,那老人送的其中一套乔装道具,冲出那所民宅。

我也相信,他们一定在等我。

远方的城镇上,有人诞生了。

·

“师傅,去机场。”

“没行李?”

“送朋友。”我几乎脱口而出。

是啊,送朋友,送走曾迷惘的我们。

而后我还要大声告诉他们。

告诉家人。

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能给出答案:究竟是选择相信他人好好活下去,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继而在逐梦路中穷尽一生追寻早已注定的结局……

我不明白,我始终不明白。

但,我知道,从此之后,我还是会一直前进。

那片北欧的森林,也依然不是终点。

因为……

旅途之后

仍然是

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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