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制所,蓟县,刺史府内。
公孙瓒跪坐在大厅左测,刘虞坐在上首。刘备三兄弟和鲜于辅分别站在两人身后。
“伯圭,一路上还顺利吗?”刘虞老友般亲切地称呼着公孙瓒的表字。
公孙瓒回答:“有劳州牧大人费心,一路上挺顺利的。”
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鲜于辅插了一句:“不知道公孙将军一路上有没有遇上刺客?”
鲜于辅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要发难了吗?公孙瓒眼中精光一闪,冲天怒意随之而来。
公孙瓒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全神贯注盯着刘虞。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公孙瓒便会越过案几,将刘虞先抓到手中做为人质。
刘虞暗暗叫苦,怒瞪一眼鲜于辅,只是当着公孙瓒几人不便当场发作。
公孙瓒却认为这一切都是刘虞提前安排好的戏码,不免腹诽不已——刘虞看样子不是个痛快人,藏着掖着扭扭捏捏,还不如痛痛快快地问是不是自己安排的人行刺那样来得直接。
窗外,有夏蝉伏在树上鸣叫,声音短暂频繁、高亢刺耳,独奏逐渐变成合唱,蝉声一片,一声一声令人烦躁。
公孙瓒性子本就火爆,此时又被鲜于辅激怒,眉毛一挑,阴狠狠说道:“鲜于辅将军多虑了,这幽州想要我公孙瓒性命的人虽多,可有胆子向我动手的那些人早已经被我杀了个干净,剩下的一些无非是些没有胆量的鼠辈,怎么敢向我出手?”
鲜于辅脸色顿时青一块白一块,公孙瓒这是嘲讽自己是无胆鼠辈。士可杀不可辱,公孙瓒欺人太甚,想不到从右北平到了蓟县还是如此桀骜不驯!
鲜于辅握紧拳头,骨节嘎嘎作响,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公孙瓒见识一下自己的勇气。”
刘虞听得直摇头,事实上公孙瓒并没有说错,想要他性命的人的确比比皆是——在鲜卑,在乌恒,在所有对大汉幽州疆土有着觊觎之心的外族人心目中,公孙瓒无疑是他们内心里最为忌惮的人,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幽州不能乱,只有将相和,才能平天下,刘虞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幽州屏障、国之栋梁?刺杀自己的幕后黑手?到底哪一个才是公孙瓒的真正面目?或者兼而有之?
太阳每天都要升起,日子还要继续。幽州一大摊子的事情正等着刘虞去做,如何能整日深陷在猜测谁是幕后主使的泥潭里?
想到这里,刘虞微微一笑,对着公孙瓒开口道:“我在京都之时,听过将军的大名。传言将军勇武彪悍,乃我大汉军人之楷模。这次请你来,也只是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
刘虞刻意解释了一下请公孙瓒前来的目的,释放着善意。至于公孙瓒会不会相信并不重要,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哪怕私底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面子上还是要卿卿我我,一团和气。
如非必要,没有人愿意撕破脸皮斗个你死我活。
“刺史大人言重了,我公孙瓒是个粗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吩咐大人尽管开口,这商量二字万万不敢当。”
刘虞没有接话,笑眯眯地望着公孙瓒身后的刘备三兄弟。
这一刻,刘虞与公孙瓒之间交锋终于开始。
刘虞想让刘备,关羽,张飞三人退下,其实是试探公孙瓒是否对自己抱有戒心,进而观察公孙瓒是否愿意对自己臣服?
刘虞望向公孙瓒,满怀期待。
公孙瓒轻飘飘撇了眼鲜于辅,一言不发。
刘虞面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心底的失望像流星般划过。
公孙瓒摆明告诉刘虞,让刘备三人退下可以,只是鲜于辅也不能留下。
选择权在刘虞手里,只是没有了刘关张三兄弟守护的公孙瓒依旧是一只牙尖爪利的猛虎,而没有了鲜于辅的刘虞最多只能算一只待在窝里的小白兔。
要么两人一对一坦坦荡荡,要么保持原状。
沉默即是拒绝,这就是公孙瓒的态度。
刘虞也不坚持,初次见面,无论是自己还是公孙瓒都不会完全放下戒备。
微微一笑,刘虞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主动挑起话题,问道:“听说月前伯圭将军和鲜卑人起了冲突,杀了几十个鲜卑人还抓了一些俘虏?”
“大人好灵通的消息!”公孙瓒道。
刘虞解释道:“鲜卑使者告状告到我这里,说将军悍然越界进入鲜卑地盘,杀害鲜卑勇士……”
公孙瓒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一闪而逝,道:“属下不知什么鲜卑地盘?只知道那片草原前些年被鲜卑人强占去的大汉故土,还有我杀的只是一群鲜卑强盗,未曾见过什么“勇士。”
刘虞终于有些不快,公孙瓒话里有刺,刺得刘虞浑身难受。
皱了下眉头,刘虞说道:“为将者卫国守边,不可恣意妄为轻启事端,万事要以大局为重。”
公孙瓒点头:“大人所言极是,属下向来就是这样做的。”
刘虞一阵抓狂,你公孙瓒也好意思说是这么做的?
刘虞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鲜卑使者要求朝廷立刻释放俘虏,交出杀害鲜卑人的凶手,还要求朝廷赔偿他们损失。你说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公孙瓒身后的刘备和关羽面沉如水,性格冲动暴躁的张飞神色巨变,满面怒容,刚要跳出来分辨,被身旁的刘备狠狠扯了扯张飞的衣袖,张飞张了张开口,终于忍住。
“属下以为应该赔偿的应该是鲜卑人,这些年抢了大汉多少土地?烧杀掳掠了多少大汉百姓和财产?如今居然还敢索要“赔偿”,真是恬不知耻!烦请大人告诉鲜卑使者,想让我公孙瓒交人,嘿嘿,门都没有!“公孙瓒说道。
刘虞也知道鲜卑人的前两个条件朝廷绝对不可能答应——自汉武帝以来,西汉、东汉俩朝,无论是哪个皇帝当政,对待外族入侵就一个字“打”,即使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君汉灵帝,面对比匈奴还要强大的鲜卑亦是如此。
打不过归打不过,起码汉朝皇帝少有软蛋。
刘虞皱皱眉头,轻声道:“能不能把鲜卑俘虏放了?”
公孙瓒一口回绝:“不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朝廷和鲜卑之间的和平,还是劳烦将军放了鲜卑俘虏吧,这样我也好和鲜卑人谈判。”刘虞苦口婆心劝着公孙瓒。
“大人你错了!和平不是谈出来的,”公孙瓒一脸刚毅之色,挥了挥拳头,接着说道:“和平是打出来的!”
一句话说出来,房间里静了下来,刘虞脸色铁青,温文儒雅的面容不再。鲜于辅心不在焉地打量着窗外,似乎在筹划着什么。
公孙瓒身后,刘备若有所思,关羽和张飞望着公孙瓒,一脸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