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水月如梭。大地早已换上了绿色的外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初夏的芬芳。
林川在飞行方面似乎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在威廉带飞了13个小时,并经过航校飞行主管——老芭芭拉的严格检查之后,林川被放单了。所谓放单,就是可以独自驾驶飞机出去训练。这在航校的历史上可谓绝无仅有,因为航校里的平均单飞时间是20小时,甚至更长。当然,在航校的所有学员中,因为林川是最晚报到的,所以也是最后一个被放单的。
说起老芭芭拉的放单检查,倒有一件趣事。为了让林川在检查时放松不至于紧张,同时也是为了检查林川的真实水平。威廉和老芭芭拉事先并没有告诉林川检查飞行的事情,只是说当天威廉临时有事,由这位可爱的老太太临时带飞教学。这在航校里是常有的事情,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一切按部就班,林川也是照着往常威廉教给他的去做,直到飞行结束回到停机坪,老芭芭拉才一本正经地告诉林川通过了放单检查。林川喜出望外,在驾驶舱里给这位素以严厉著称的老太太一个大大的拥抱,而老芭芭拉也乐开了花。
当他们离开飞机回到大厅的时候,航校的飞行教员和飞行学员都过来向林川表示祝贺。同时,也是为了庆祝所有在为私照奋斗的学员通过单飞,校长老Jim决定给大家拍一张合影以示纪念。
大家来到机坪上,来到承载他们梦想的小飞机旁边,十几个飞行学员站成两排。每个人都穿着白色衬衫,系着黑色的领带,加上深蓝色的西裤,脚蹬明亮的黑皮鞋,看上去英姿飒爽,精神头十足。老芭芭拉则忙着安排队形,她对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赞不绝口,她称赞他们有激情,有活力,整天和他们待在一起,感觉自己也回到了二十岁,惹得这些孩子们都哈哈大笑,航校周围上下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列队完毕,大家迎着从太平洋上吹来的阵阵晚风,看着在跑道上降落的小飞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每个人都想把自己最阳光的一面留在相机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当然,也就在那一刻,在他们听着老Jim数着倒计时,聚精会神地盯着相机,摆出剪刀手,准备异口同声喊出“cheese”的那一刻,令每个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位于他们身后的飞行教员们正举起盛满水的水桶向他们泼水,而身后两侧的教员也提着水桶前来助阵。刹那间,每个人都被这意外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当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老Jim已经数次按下了相机的快门。可怜的孩子们,他们惊慌失措,全身是水,连衣服都湿透,变成了落汤鸡,犹如被洗礼一般,而站在一旁的那些老学员们则乐的抬不起腰。事后他们才知道,这是航校的SOLO礼,亦即单飞礼,是恶搞放单学员的一种庆祝。当然,这也是漫漫飞行路上一次小小的洗礼。
次日仍旧是忙碌的一天。因为最近天气状况良好,大家伙都忙着飞行训练,积累飞行时间。林川的下一个目标是考取私人驾驶员执照,就是所谓的私照,这也是学飞路上第一个正式执照。
林川被威廉带着做转场飞行。他们从一个机场飞到另一个机场,在落基山的峡谷中穿梭,看着两边覆盖着松林和白雪的高山在自己的身边飞过,林川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欣慰。他偶尔会想起任静静,想如果任静静和他一起坐在驾驶舱里,穿梭在落基山的峡谷之中,该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他热爱飞行,热爱他所从事的事业,他尊敬他的教官威廉,感激他教会自己飞行。但他又是如此的冷静,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通话,不但专业,而且娴熟,坐在一旁的威廉偶有插话,更多的时候则是保持沉默,这也是对林川表现的最大肯定。
两个人落地回到航校的时候,已过晚上七点,司机David早拉着所有人回小镇了。于是威廉便开着他的银色丰田皮卡车送林川回公寓。离开机场的时候,天还很亮。小车跑在这片三角洲上,车外的视野特别好。北面是雪山,西面隔着浅浅的海峡就可以看到温哥华岛上连绵起伏的高山,南面则是他们的目的地--上空有大片乌云笼罩着的小镇,想必那里是在下雨了。马路的两边是农田和散居的民居,此时正是农耕时节,被翻过的黑土地,穿梭在农田间的高速公路上的汽车,路边水沟里的野鸭,在草地上悠闲吃草的白马,一切显得自然。
从车载无线电里传来麦可·布雷的《Home》。优美的旋律飘荡在初夏晚间的田野上,林川听着这首熟悉的音乐,竟然一点儿想家的感觉都没有。
威廉计划回温哥华岛上的家,他开车所走的17号公路的终点便是去往温哥华岛的轮渡,从那里有直达NANAIMO的轮船。而17号公路正好路过林川所住的小镇附近。林川希望威廉把他放在17号公路和56号大街的交汇处,这样不但可以节省威廉的时间,自己走回公寓也十分近便。可是威廉坚持把林川送到公寓楼下。两人互致问候之后,威廉才驾着车匆匆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威廉虽然是一个严谨的人,但却一点也不刻板。能跟从他学习飞行让林川感到自己很幸运,他总是彬彬有礼,即使在指出别人错误的时候,也不会让人因此而感到尴尬。而且他对学员细致入微的关心,也让林川对他肃然起敬。如此种种,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林川,不但使他在学习中快速成长,而且在为人处世方面也受益良多。
林川走进寓所,满脑子回顾着当天的飞行和威廉的话。小K迎面走来开门,神情愉悦地向林川道:“Tom,这么晚回来,大家都在等你呢!”,便又转眼在他的平板电脑上面。
林川先是一怔,然后笑着轻声问道:“等着我?等我做什么?”看着小K平板电脑的屏幕上面显示着地图的画面,他继续问到:“明天是周六,大家准备去出玩吗?”
“先把鞋换了再告诉你!”小K看着林川把鞋脱掉放在门后的鞋架上,然后又穿上拖鞋,继续对他说道:“给你留了点菜,在餐桌上。我想要说的是:天气预报说明天是个好天气,而且大家都没有飞行计划,所以……大家商量了一下,准备去Downtown玩。”
“Downtown?好消息啊!你都查好去哪里了吗?”林川说着,走到厨房里,看着餐桌上放了一小碗的豆角炖红烧肉,大呼爱死你们了,便去拿锅,接了点水,开始烧水。他盯着锅里的水,同时听小K讲明天的出行计划。小K早已经把明天的旅游路线计划好了,他拿着平板电脑,一边讲,一边看林川做饭。
当他看到林川从冰箱里拿出了鸡蛋和西红柿,便问道:
“你要做西红柿鸡蛋面吗?”
“对啊!怎么了?你也要吃?”林川问道。
“你准备怎么做?”小K继续问道。
“这个还不简单,先把水烧开,然后把西红柿和面条扔进去,再打上鸡蛋不就好了!”林川胸有成竹地说道。
“哦!没听说过,你这做法跟喂猪没啥区别!”小K说道。
“我靠,那你说怎么做?”林川不满地回答道。
“你先把西红柿切碎,在炒锅里放点油,等油热了,把西红柿放里面炒一炒,等炒出汁儿来了,再加水,等水开了,再放面条。快出锅的时候,把鸡蛋的小头打个小孔,把鸡蛋甩进去,喜欢什么蔬菜就放什么,只是别放太早。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来吧!按照我说的做,保证好吃!”小K看着林川自信满满地说道。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林川说着,便按照小K的说法做了起来。
不一会儿工夫,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就做好了。
小K从卧室走出来,看着林川端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来坐在餐桌边,便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色香味俱全?”
“不对啊!怎么没有味道。”林川故意皱着眉头说道。
“我晕!难道放盐这样的事情也要教你吗?”
“哈哈!逗你玩呢!味道确实不错!真的!”
“看着倒是挺好,来!让我喝口汤吧!”
“你去拿个勺子。”
“不用了,我就这么喝上一口。”小K说着,便凑在碗边轻轻地喝了一大口。
林川吃过晚饭后走进卧室,志正坐在书桌前。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衫,头发也打理的干净整洁,对着电脑,正和女朋友视频聊天。看到林川进来,志和女朋友打过招呼,便关了视频。
“又在隔空传情呢!这么高兴?哎呦!我怎么感觉空气中有荷尔蒙的味道!”林川看着志高兴的样子,笑着调侃道。
“哈哈哈哈!小K都把计划告诉你了吧?”志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嗯,都告诉我了!现在市区还有樱花吗?”林川靠在窗台上,想起刚到温哥华时看到道路两旁盛开的樱花。
“应该没有了吧!温哥华的樱花开放时间有好几波呢!最晚的一波应该在四到五月份!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女朋友下个月要来温哥华了!”提到他的女朋友,志显得尤其兴奋。
“哇,好事啊!”说这话时,林川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的迷茫。
“想图书馆女孩儿了?”志抓住了那丝迷茫问道。
“哎!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人家叫任静静。”林川叹了口气并纠正道。
“没事!明天去市里转转,说不定就碰上了呢?”志安慰道。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还是做好自己吧!”林川苦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女朋友?你们在说什么?”小K推门而入,插话道。
“别插嘴!”志正要说些什么,可被小K这么一打断,竟忘记了。
“不插嘴插哪?”
“你!”
“哈哈哈哈哈!”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我肏!明天去Downtown给你物色个男朋友!”志看着小K调侃道。
“好好,要是找不到,你就做我男朋友!”小K看着志笑道。
“哈哈……”大家又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Alex,你女朋友来温哥华做什么?是来留学吗?”林川向志问道。
“不是的!她快要毕业了。我这块儿也快飞完了,她过来做一次短暂的旅行,然后我们一块儿回国。”志一边说,一边拿起书桌上的一罐未打开的可乐,看了看罐底,便找垃圾桶,没有找到,最终又放回了原处,转而端起旁边的白柄马克杯喝了口水。那马克杯上印着一张志和他女朋友的照片,背景则是蜿蜒在苍山绿树之巅的长城。
“原来是这样!那要好好安排一下!”林川看着躺在志床上的小K道。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Alex可是超有钱的,看到马路对面的那家酒店没有,虽然算不上五星级,可住上一晚也要一百多加元呢!”小K说道,同时志端着水杯走出了卧室。
“哦!这也太贵了,相当于我们半个月的伙食补助呢!”林川正色道。
“小case啦!要不住哪里?住我们公寓?我看啊!就住你们这屋得了!”小K笑着说到。
“哦!那也不合适,人家两个做点儿什么事儿,就没有隐私可言了!况且,我可不想当电灯泡。”林川笑着说到。
“委屈你一下了,跟我睡吧!”小K笑着说。
“跟你睡?嘁!你的床那么小!”林川看着小K笑着说道。
“哈哈!就住马路对面,离公寓近,咱们说话也方便些。小K,明天出去玩,计划好了吗?有什么好去处?说来听听!”志走进卧室看着小K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超在隔壁的卧室里大叫一声爽。话音未落,便见他跑了过来,叫嚷着“渴死了!”,看到志书桌上的可乐,便顺手拿起,拉开盖子上面的拉环,昂起头来一饮而尽,随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嗝,然后说道:“好爽啊!刚才好一通激战,杀得对方片甲不留,完胜……”看着大家诧异的表情,超接着问道:“你们怎么了?不是说明天去市区吗?”
“你~~你喝的那罐可乐~~~味道有什么不同吗?”志仍旧坐在椅子上,抬头斜眼看着超,轻轻地问道。
“味道!没有什么不同啊?噢!好像是有点儿不一样!这个是什么牌子的?”超一边说一边拿起可乐罐看了看。
“其实,它~~过期~~很久了!”志慢吞吞地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啊?那~~那喝过期的可乐会怎么样呢?”超尴尬地问道。
“哈哈!哈哈!”整个房间瞬间被快乐的气氛包围了。
“好了!好了!Everybody!说说我们明天的计划吧!”小K从笑声中回过味来,正色说道。“明天的计划呢!我们是去DOWNTOWN,那里有CHINATOWN,STANLEY PARK还有ENGLISH BAY等等,如果有时间呢,可以乘车去UBC,那里可是云集了世界各国的高材生啊!”小K胸有成竹地说道,一副陶醉的表情洋溢在脸上,犹如身临其境。
“停!停!停!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林川突然打断问道。
“云集了世界各国的高材生啊!”小K疑问似的复述道。
“之前那句!”林川说。
“去UBC?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你怎么了TOM?”小K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林川摇了摇头。
这一幕都看在了志的眼中,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但什么也没有说,犹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的计划!”小K看着大家问道。
看着志和小K投来满怀信心的目光,林川耸了耸肩,说:“很好,很好,明天跟你们走就是了!”但他的脑海里却想着:“这会不会就是任静静就读的那所大学呢?”
正在这时,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
志从座椅上站起,说道:“这个电话让我来接!”他以为这是董雪从国内打来的。
他走到客厅,拿起电话,讲了两句,便向卧室走来,把电话扔给了躺在床上的小K,瞥了瞥嘴说道:
“It’s Carl!”
Carl是小K的教官。小K接过电话,本来阳光明媚的脸上渐渐地转成了多云,当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乌云密布了,“FUCK”一词脱口而出。超似乎也猜测到了什么,但他还是紧皱眉头,急匆匆地望着小K,等待着小K宣布那个他不想听到的消息。
“教官说下周他有事请假两天,而明天的天气又很NICE,所以就把下周的两天飞行计划挪到周末了。让我们明天早点去航校准备飞行。我们出去玩的计划要泡汤了!Goddamn!”小K愤怒地说道。
“Oh,Holy Shit!都来半年了,才出去玩了一次。”
原来,小K和超是一个教官,他们最近为了商业飞行执照而加班加点。这下明天自然是不能去市区了,两个人便去厨房准备明天中午的饭菜。
林川闲着没事,就坐在餐厅里和小K聊天。
“对了,Tom,你有tickets吗?”
“什么tickets?”
“就是明天乘公交车的车票!”小K顺手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带有黑色磁条的黄色纸质车票,继续说道:“出门到马路对面向南走200米的样子,有家7-11便利店,那里可以买到,只要19块就可以买十张。”
“哦!为什么要去那里买,不能上车付现金吗?”
“当然可以了。但是,付现金的话,每张票的价格是2.5加元。如果去7-11买票的话,每张票就是1.9加元。”小K说着,走进自己的卧室,很快拿了另一张崭新的黄色车票。
“哦!这样的话,十张票就可以省下6块钱了!”
“那是当然!给你,先用这张吧!”小K把从卧室拿出来的那张车票递给林川。
“那张不行吗?”林川接过车票,顺便指着小K手里原先的那张问道。
“这张已经用过了。你看,上面已经被打上了时间,每张车票的使用时间是1.5小时,也就是说在1.5小时之内,你可以拿着这张票任意转车而无需再付费。”小K解释道。
“太谢谢了,这些我都不知道呢!”
“怎么谢我?以身相许吧!”小K笑着说道。
“我呿!真该给你找个男朋友!”林川说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
“我看你就不错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