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景妈在衍城出了一场车祸，医护人员赶到后，当场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当时那片的土路刚开发铺建好水泥，一带的监控录像没来得及装，好在景妤报警后，逃逸的肇事司机自己回来自首了。
但蹊跷的是，景妤在车祸现场发现了一个小零件，经过比对才知道，那是市面上昂贵红木手杖专用的牛津脚套，用来防滑，固定的。
小县城里贫瘠，普通人家是用不起那样价格的红木手杖，而肇事司机并没有腿疾，正直壮年，显然使用手杖的也不是他。
那么手杖的脚套遗留在那里就成了蹊跷。
景妤就隐隐猜测，他是在替谁顶罪。可她的猜测到底只是猜测，在警察面前没办法起到任何作用。
既然没有证据，司机也已经认罪，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能起什么作用，事情不想闹大，自然不了了之。
那时景妤十六岁，尚且能力不足，她坐在树下哭的惊天动地，杏眼一片红肿，可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她，能安慰她。
顾司白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她抬头，一哽一哽的：“顾司白，我以后连妈妈也没有了。”
他的心脏顿时狠狠被握住，眼眶也跟着红了，忽然记起跟她的第一次见面。
少年张扬肆意，干净又洒脱，总不愿被警校的生活束缚羁绊的。那天夜晚风清月明，他从墙上翻下来，撞见一个笑吟吟的少女，从此居于心上。
她本该一直笑得那样灿烂。
可命运不公。
再后来，景妤被景从接到临城。
他最想她的一次，跑去撕了她在高中相册栏里留的小一寸照片。
叹息一声，低声说：“小没良心，就这样跑了。”这样说着，然而他到底是不会怪她的。
一晃，过去四年。
顾司白回神看着面前一脸正经严肃的少女。
她确实长成大姑娘了，而他也俨然知道，这四年实在太久，久到她再见到他变得格外生疏礼貌。
景妤措词道：“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让你觉得很麻烦，我也知道我死心眼，但只要妈妈的死一天在我心里还存有疑惑，我就一天都没办法心安。顾司白，我是考虑了很久，今天才联络你的，之前你说你毕业后一直留在衍城，肯定跟当地的警局很熟络，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帮我把当年的案件调出来重新查一遍？”
她的目光满是期待，生怕被拒绝。
然而连景妤自己都知道这样的要求很无理，四年前板上钉钉的事情在翻出来，哪里是件容易的事。
顾司白沉默许久。
景妤十分羞愧，很没良心的跟他讲了个条件：“只要你愿意帮我，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可以帮你的。”
顾司白浅棕色的瞳孔色泽柔和，就当景妤以为他会答应的时候，他却摇了头。
男人坚毅地看着她，认真说：“景景，这件事情你不可以再查了，好好留在临城生活。”
*
车上，阿猫抿抿唇，回头看了一眼沈清樾的脸色，砸舌道：“你说这景小姐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我瞧着那男的跟她关系不一般，眼神瞅着就不对。”
沈清樾眼瞳漆黑，仿佛丝毫不重要，他语气漠然：“老爷子过去了吗？”
“这会——”阿猫抬肘看了一眼时间。
“到了吧。”
“嗯。”他声音沉重。
文欣会馆。
沈显善立身看着窗外，亚德跪在地上，这段时间的折磨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沈显善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年迈六十的他，精神状态尚好，一双鹰眼深陷，唇锋利而薄，光是站在那里，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思忖道：“你说，你知道一条运送通道，是缅北金三角的大毒枭霍祁为了将毒品，枪械强制从境外运往内地的主要过境地。”
亚德忙点头：“是，是。”
多年来，沈显善面对沈氏集团，背对庞大的毒品，枪械交易，将它们运往全国进行非法贩卖，然而阿猫的“叛变”，彻底断掉了他们的交易链，重要证据不翼而飞，警方几个月都没有动作，在很多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们依旧不敢冒这个风险再走这条路。
如果能对上霍祁，拿到他手里掌握的过境地，相当于成为中国最大的中间交易商。
沈显善回过头，喜怒不形于色：“你能帮我联系上霍祁？”
亚德说：“我不仅能帮你们联系上他，我还能让你们和他合作。”
他眼皮未抬，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你已经骗过我们一次了，如果这次依旧是你为了逃脱离开临城的把戏，亚德，你猜你还能不能看到明天早上升起的太阳。”
亚德咬牙，脸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见识过了沈显善的狠毒手段，哪里还敢耍心眼。
他张嘴艰难承诺：“你，放心吧。”
沈清樾这时推门而入。
阿猫颔首：“老爷子。”
沈显善抬头，目光落到沈清樾身上：“来了，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沈清樾点头。
“一直以来你都在为我打理沈氏集团的企业，你的能力我很清楚。”
知道这样的夸赞只是铺垫，沈清樾平静说：“老爷子，你可以开门见山。”
沈显善笑了笑，不再打哑迷。
“帮我做一件事，你才算真正上了这艘贼船。”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露出一丝微弱的光，可房间的窗帘拉的紧密，照不进来。
男人冷硬的脸上面无表情。
替沈清樾和姜大魏谈合作，将亚德从伊克带到临城，一切都是为了迎来今天的铺垫，这些他都知道。若是答应了，就和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背道而驰。
沈显善见他迟迟没反应，淡淡道：“这个世界对你可并不公平，你该不会在犹豫是否要以痛报之以歌？”
沈清樾顿了顿，语气生涩又冰冷：“没有。”
“很好。”沈显善低头看了一眼亚德，让人给他松绑上药，准备离开时，回头说：“收拾一下，缅甸的合作我会让季安跟你过去谈，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亚德颤巍巍站起来，点了点头。
*
沈清樾回到房间。
阿猫沉默许久，终于问：“爷，真打算这么跟着沈显善做了？”
“嗯。”他没有选择。
阿毛疑惑：“爷，你说霍祁一定会把中国的交易交到沈显善手上吗？”
“会。”
沈清樾点了一根烟，冷静的说：“因为一开始就是霍祁做的局。”
从亚德第一次在伊克联系沈显善求救，再到逃跑，循序渐进的说出可以联系和霍祁合作，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霍祁选择了沈显善，让沈显善变成被选择的一方，他要让沈显善知道，就算要合作，谁才是被拿捏的那一方。
听完这句话，阿猫到底什么也没有说，替他关上门，出去了。
勾心斗角的。
活着可真他妈操.蛋。
